他手里一柄拐杖,拄起来铛铛作响,像是一根铜杖。
老翁提起歪在台阶上的白灯笼,在前面带路,走进屋里,点亮灯。
展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间空荡荡的陋室,要说有哪里不对,便是这间屋子里根本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桌椅板凳都没有,家徒四壁,却有一面上面有无数黄色婴儿拳头大小凸起的黑色墙壁。
“春公子何在?”一看,宋虔之就明白了,苻明懋肯定不在这,这和他与陆观的想法也一致,这个老翁估计只是其中一环,搞不好要通过好几个人,他们才能见到苻明懋。
对于宋虔之,他也不想苻明懋这么早被白古游的人抓住,所以和陆观换装,甩掉了白古游的人。不过从老人走路的轻重和他手里的铜杖,呼吸的节奏,赤在外的左臂上的肌肉不难看出,这个看门客本就是个高手,白古游的人没有跟来这,反而很幸运。
、沐猴(柒)
老头手中铜杖在墙面上敲击,每敲下一处凸起,就听见墙后传出沉闷的机窍滑动声。
等面前现出一条只能弯腰通过的地道,宋虔之拿起油灯过去照了一下,能见到长长的石梯从墙上倾斜通往地下,洞口一缕潮湿腐朽的微风吹得油灯火焰猛晃动了一下。
“你们春公子,藏在这种地方?”苻明懋好歹是个皇子,既然离开北关,又有舅舅撑腰,怎么也不至于约个人在地道里谈事情。宋虔之疑惑地抬头,耳边倏然一道凌厉风声,他下意识低头去躲。
“当心。”陆观眼疾手快抓住老头挥过来的铜杖,就势整个人向后弯折,腰与地面平行,双足稳稳踞地,铜杖撞在陆观身后的墙面上,当啷一声巨响。
陆观口中一声暴喝,头在墙上一顶,以铜杖抵住老汉推回,整个人弹了起来,重新站稳,右足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小步。
“下去吧!”老头睨起眼睛,双臂大幅度捭阖,铜杖带起呼呼风声。
陆观才将两脚拉开。
铜杖拐了个方向,直取宋虔之的方向。
宋虔之正在洞口,此时要闪,数道寒光闪过,墙上泥灰飞溅,铁镖整整齐齐钉成一排,逼得宋虔之只能往洞里躲。
宋虔之一手小心护着油灯,顾不上外面打斗,照着往石梯下看,看不出有多深,一点光亮也没有,应该是很长的一条地道,潮气刺鼻。
墙面挖得很粗糙,宋虔之用油灯照上去看土色,不是刚挖的。
就在这时,陆观闪身进来,一把抱住宋虔之,没能稳住冲势,宋虔之脚下被他撞得往石梯下退了好几步才稳住。
震耳欲聋的响声中,两人匆促对视了一眼。
“洞门关了。”宋虔之喘着气说,他一只手护着油灯的火,骂了句,“差点灭了。”
“现在怎么办?”宋虔之担忧地往下看了一眼,地道斜斜不知道伸到哪儿去,搞不好一出去就发现被黑狄人包围了,这次赔大了。
“走吧,回去我也打不过。”
听到陆观这话,宋虔之忍不住笑了。
陆观挑眉。
“没发现陆大人这么实诚,那个老头什么路子,看得出来吗?”宋虔之带头往下走,他小心地留意脚下,提醒陆观,“有点滑,当心点,你可以抓住我的手。”
他们两人手牵到一起,陆观说:“看不出来,我对别的门派了解不多,师父教我的只有实战,他是个话不多的人。”
“哪个师父?”宋虔之记得陆观提过的有两个师父,但他曾经说他有好几个师父,头一个开武馆的,后来在衢州被官府抄了,另外提过的是一个僧人。
“和尚。”陆观道,“教了我一个月就走了,都是招式,而且当时我记住的不到九成,后面又忘了一些。”
“那大和尚可真厉害。”
“嗯,刚刚我才输了一阵。”
宋虔之笑了起来,抓着陆观的耳朵揉来揉去,揉得他耳朵通红。
“那个老头起码六七十岁了,比你多练几十年,等你六七十岁的时候,一定比他厉害。”宋虔之的手顺着宋虔之的耳朵,捏捏他的脖子,拍了拍他的肩。
“我又不想当天下第一,随便练练。”陆观道,看了宋虔之一眼,“够保护你就成。”
宋虔之跳下一级台阶,灯油差点洒出来,连忙东倒西歪地把油灯护好,心有余悸地说:“灯灭了就完蛋了。”
这条地道不知道有多长,一丝光也没有,灯要是灭了,只有瞎子摸象地走出去,走到天亮也不见得能找到出口。
“再说我功夫又不差,不用你保护我。”宋虔之心想,还是互相保护,互相保护。他偷偷拿眼看陆观。
陆观投来一个奇怪的眼神,伸手揉了一把宋虔之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