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点事。”孙海垂下头,手指揪着破烂的衣襟:“不能离开这里。”

  他了然道:“仅凭你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救出他们的。”

  “可他们是我兄弟。”孙海声音低微,可却含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我不能扔下他们不管,自己苟活于世。”

  “豫西活下来的人有多少?”李衍松了手,对他有些侧目。

  孙海想了想道:“一千左右,原本有三千五百多人,可都死的差不多了。”

  “可那是我走之前,现在......只怕是一千也不到了。”他说着便又哽咽起来。

  李衍将他安置在客栈,两人先去商铺找吴应,此人极为要紧,若他真是有意引导他们怀疑户部,只怕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两位要办些什么?”小厮抬眸看着他们笑问。

  李衍道:“我是你们掌柜的旧友,烦请知会一声。”

  “不知您是......”小厮偏了偏头,看着他们的神色带着几分狐疑。

  “你说京都来的。”李衍靠在木柜上道:“他自会知道。”

  吴应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两撇小胡子挂在脸上,一双短狭的眸子尽显精明,他身着棕色外袍,脸上带着笑:“草民见过李侍郎。”

  “吴老板。”李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亲昵的叫着。

  吴应赶忙躬身:“不敢,草民只是个管事的。”

  “之前在京都,总是见你神色匆匆,连句话都来不及说,想来这里生意不错吧?”李衍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他客气的答道:“还凑活,勉强开得下去。”

  “瞧你谦虚了不是?”李衍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定襄这条路上就属商州最要紧,弈鸣敢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你,吴老板可是真有能耐啊。”

  吴应笑道:“李侍郎谬赞了。”

  “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在此用顿便饭,也让吴某略尽地主之谊。”

  李衍不客气道:“那敢情好。”

  “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吴应看着宋谦。

  他微微颔首道:“在下宋谦。”

  吴应愣了愣,显然知晓他的身份,很快他便回过神来道:“宋公子。”

  “不瞒吴老板,我想着去豫北探望父亲,可沿路听说商州热闹,我这才拐道来这儿看看,确实热闹啊。”李衍倒了杯酒熟络的说着:“和京都也相差无几。”

  吴应摇摇头道:“李侍郎此言差矣,要说热闹,那还是京都,这商州也不过是生意红火,和京都可没法儿比。”

  “我实在身不由己,不然宁愿住这商州,离豫北多少近些。”李衍猛地饮了杯酒:“我还是觉得豫北舒服,山高水阔,策马狂奔,那才是恣意的快活啊。”

  吴应笑道:“李侍郎身份尊贵,在京都也是被人放心尖儿上端着,乘肥衣轻,不也快活?”

  “笼中之鸟罢了。”李衍闷闷的灌了杯酒。

  “这商州热闹,常见豫西和胡鞨的百姓,却不见豫北的人来,这是何故?”他醉醺醺的往后仰了仰身子。

  吴应拾筷夹了点菜道:“豫西现下乱得很,胡鞨人三天两头的闹,百姓苦不堪言,这才卯着劲儿往商州跑,不过寻个活路罢了,可豫北有镇北王守着,百姓安居乐业,谁会千里迢迢的往这儿走?”

  “那吴老板就没想过去豫北?”李衍打翻了酒盅笑道:“瞧我,这杯子都握不稳了。”

  他说:“我是管事的,江公子叫我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自己怎能私自做主?”

  “我倒是觉得弈鸣很听吴老板的话。”他大仰着身子。

  吴应的眸光霎时变得锋利,可很快便隐过去道:“李侍郎说笑了。”

  “不然弈鸣怎会毫无芥蒂的用吴老板拿回去的毒药毒死自己亲爹?”李衍眸子倏地清明:“拿吴老板的毒药毒亲爹,这种信任只怕不是一般人之间能有的吧?”

  空气恍如凝滞,席上的三人谁也不再动筷,佯装出来的和乐登时破碎。

  “李侍郎此话从何说起?”吴应直着身子看李衍,一双精明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前几日江公子说需要毒物毒老鼠,我这才送过去,你说的那些我全然不知情。”

  李衍冷笑:“毒老鼠用胭脂红?”

  “胭脂红在豫北也很稀少,价格不菲,吴老板真是钱多。”他仰在椅子里道:“有这闲钱,吴老板不妨大发善心送我点儿,反正我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