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论死敌如何成为情人>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莫二不置可否,就算瓯越王还活着的时候,这偌大的瓯越也迟早要交代到大梁的手里,况且事情尚未到无法挽回的余地。

 

  他们瞒不住莫二。

 

  “卫斯去哪了?”莫一似是才想起问卫斯的去处,不着痕迹的开口,以为莫二听不出什么。

 

  莫二不以为意,莫一和卫斯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或多或少知道了些。

 

  “替洗显看伤。”

 

  莫一显然有点惊讶,多看了莫二一眼,然而短短一瞬,便移开了眼神,轻笑:“老二,你对洗显倒是当紧。”

 

  莫二也不推卸,王城里他与洗显的传闻流传了不少日子,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莫一知道也是理所当然,不过如此调侃地讲出来还是于理不合,不过莫二也不当紧,只是紧走了几步,挑了个坐处坐下。

 

  先前他不过强撑着一口气罢了,身子早已是入不敷出了,这会浑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实在是站不住了。

 

  莫一也没说什么,许是莫二看起来太过狼狈了些,刚刚的摔倒致使他左脸肿得老高,表皮被擦破,还在隐隐流血。

 

  “没办法,我应下了洗家主护他一世。”莫二所言不虚,并且心里也存着这个打算,但讲出来就有点变了味,以至于引得本来以为没什么的莫一都不由得多看了莫二一眼。

 

  他这个弟弟,他熟悉也不熟悉,往些年能见着他的次数算不上多,但也绝对不少,此前王妃为了体现自己宽宏大量的风范,特意准了莫二随着一帮王公子弟一道学习,虽说时不时使些绊子,但学宫还是让去的,没克扣着莫二。

 

  在学宫学习的其间,莫二格外不显眼,普普通通,没什么惊世的才华,以至于莫一错看了他不少。

 

  现在想起来,莫二果真如同瓯越王所言慧极必伤啊!

 

  “洗显那儿好了?”算不上疑问,更多的是鄙夷。

 

  洗显的性子,整个番禺城都有认知,虎父犬子,草囊饭袋,扶不上墙的的阿斗,个个都是对他极好的形容。

 

  离了洗家主,洗显还排不上号。

 

  因此他准备舍弃洗显这颗棋子,但是莫二不同,他这个弟弟能耐大着呢,就这样丢了,多少会有些心疼,因此特意插了一嘴。

 

  莫二又岂会察觉不出莫一的意思,一盘的棋子,有能用的就会有该被舍弃的,而洗显似乎就成了那颗该被舍弃的卒,莫一正急着脱手。

 

  “长得好。”

 

  莫一想遍了所有可能的答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

 

  长得好,洗显的确长得不错,眉飞入鬓,鼻若悬胆,一双细长的凤眸微微上扬,或多或少有几分男生女相的艳丽妖娆,但一身凌厉的傲气又冲散了不少,端得是世出其二,举世无双。

 

  可惜长得再好也是个男的。

 

  莫一若有所思:“城都要破了,长得再好,又有何用,总不能送洗显去和亲吧!”

 

  莫二实在乏极,与莫一打太极更是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半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靠着袖子足够宽大,莫二手缩在袖子里,下了些力气,掐了自己一把,才算是又强打起来精神。

 

  “按理算小六今年也一十有六,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莫一打着的算盘,莫二猜出了一些,但是没想到他下手如此决绝,一点情面也不给,如此直接,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莫一既然能开口,就猜到了莫二接下来能讲的话。

 

  莫二单刀直入,他也不必藏着掖着,这坏事总要由一个人做,而那个人不能是他。

 

  “那老二的意思是送小六和亲,保得瓯越一时安慰。”他的语气加深了几分,有点危险的意味,莫二都无需回头,便知是有人来了,甚至他还能猜出来人是谁。

 

  果不其然,老国公,沈副相连带着主事的几个司长被小太监领着进了崇德殿,还恰好赶上了莫一的话。

 

  莫二没言语,勾唇不置可否,这种主意不可能是莫一想出来的,背后肯定有那个人在出谋划策,那个人想必是卫斯没得跑了。

 

  若是莫二没记错,按莫一的性子,就算举全城之力死战,也不会生出拿自己妹妹和亲的主意,他骨子里有得是越人的骄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干得出来,而卫斯说服他,想必是费了不少力气。

 

  然而说服得了莫一,不见得能说服其他人。

 

  这不听了个一星半点的老国公直挺挺一跪,一句:“王上,万万不可。”基本就堵死了所有路。

 

  不仅他,就连几位司长也暗中点头。

 

  瓯越和大梁王朝的官职不同,瓯越是由九支越人组成的国家,除去其余八家的家主外,朝廷事务基本分与四司管理,分别为刑罚司,书行司,礼乐司,南曹司,其中刑罚主管城中大小案件的审理和监督百官,书行司负责百官的考核,礼乐司顾名思义掌管礼仪祭祀,分管天下民政与财政,至于军曹司负责除九越亲兵之外的一切兵卒选举与考核训练。

 

  初次之外还有一个虞部,掌水利土木工程以及渔业之政。

 

  四司并一部的主事人全站这儿来了,都等着莫二发话。

 

  换句不好听的话,莫一这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里里外外的好事他都想担了去,还不愿惹得一身骚。

 

  莫二话在嘴边转了几遍,才开得口:“将小六送去上京也是迫不得已的法子,此刻若是有别的法子,我这个当兄长,又岂会出此下策。”

 

  莫二的话也算合情合理,在场的这些人最年轻的也过了而立之年,能混出来,哪一个不是人精,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面镜子,分得清好坏,只不过需要个坏人来出头,到时候,被民众质问起来也好将责任推卸个一干二净。

 

  而莫二就是被选出来背锅的。

 

  而且这锅他还要背得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岂不是难为人。

 

  莫二面色沉了下来,颇有几分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之感,或许下一秒就要爆发。

 

  对于将小六远嫁上京,莫二心里没个底,先不说依着莫陆泼辣蛮狠的性子,在上京一帮大家小姐中格格不入,即便嫁过去了,瓯越就这情况,全指望着她吹枕边风,帮不上她忙还要拖累她被人低看一眼,她要怎么在高墙大院里面自处。

 

  莫二以前看汉人的史书,里面不乏被远嫁换取利益的女子,那些姑娘总是少不了被歌颂,而莫二心里总是不得劲,需要靠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换取那不知能不能成的暂时安定,本身就是男子们的失职。

 

  姑娘们成了他们那最后一块遮羞布。

 

  莫二终究是心软的,或者说他的心一向就比普通人来得柔软,明明有着最薄情的长相,但却比面含桃花之辈不知多情上多少。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做了取舍,就连莫陆最为信任依赖的兄长都拿出了自己态度。

 

  而现在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莫二。

 

  他要表个态,其实这几句话他也多少展露了自己的态度。

 

  屠龙的英雄难免要成为自己最不耻的恶龙,想到城墙之上,顶着枪林弹雨,死守的战士们,想到番禺城破,一城的百姓的下场,莫二在柔软的心也歹硬下来。

 

  这个恶人他做定了。

 

  “几位大人没上过城墙,自是不知道现今番禺城的严峻情况,几日的攻城战下来,城内能用的器械基本耗尽了,现今大梁的士兵已经攀上番禺城,全靠兵卒们肉搏,在这样下去,兵败是迟早的事情,与其长痛不如短痛,臣提议帝姬远嫁。”与其说说服众人,不如说莫二在说服自己。

 

  莫一别过了头,长长叹了口气:“众卿家的意思是?”

 

  他在等着在场的其余人点头应同,然后他在趁热打铁,拿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装作不情不愿,十分难为情的应下来,堂而皇之显露,我一点都没折了越人风骨,都是你们逼我的。

 

  这样不就堵住了天下的嘴。

 

  而其余人也打着这种算盘,因此没什么人开口,皆低着头,试图等到一个代表先站出来,他们好站队。

 

  但能站在这儿的人每一个都不是傻子,越人自持的就是永不屈服的傲气,谁也没法子保证今个的话,不会被拿出来秋后单独算账,是成为失了傲气的懦夫,受人嘲讽,还是成为处于困境,只好断臂保全自个的悲惨英雄,就是个先后问题。

 

  沈副相先站了出来,四司并一部的大小官员或多或少都和九越显族有些联系,不少还是比较亲近的亲戚关系,比如虞部主事的就和闽越陈家出自同族,而沈副相算是这帮人里唯一没势力的,他出身布衣,能走到今天靠得皆是自个。

 

  “二王子的母亲是汉人,可能对咱们越人的习俗不了解,越人不与汉人通婚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正儿八经被记载在神谱上的,而今却要将帝姬嫁于汉人做小,平白无故坏了规矩,若是神明责罚,这责任由谁担着?二王子可愿一力承担?”

 

  都言明了是做小,又岂能不知道内情,莫二哑然失笑,沈副相不过是替这帮人开口问了一句责任由谁担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