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鲸波>第63章 

  陈郁被紧抱入怀,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房门没关, 门外随时会有人经过, 陈郁紧张, 他低语:“阿剩?”

  赵由晟松开臂膀, 陈郁脸红,轻力推开他,外面传来言语声,是吴信和燕燕在院中说话。

  “阿剩,你怎么了?”陈郁不放心,他觉察今日的赵由晟很反常。

  赵由晟走至门口,朝吴信说话的方向望去,回头对陈郁低语:“没什么, 只是想抱抱你。”陈郁本来跟着赵由晟来到门口,听到这句话, 忙退回房中, 他满脸通红。

  对于两人的关系,陈郁想得不多,只因为喜欢是自然而然的事,但有时陈郁还是会想, 他们俩的事要是有朝一日被赵父知道, 阿剩必然要被责骂,甚至挨打。

  陈郁不想要他受丁点伤害,也不要他受家人责怪。

  独自坐在床上, 陈郁整理自己的衣领,摩挲去心中的一份不安,他低着头,觉察赵由晟就在他身边,且往床上拿什么东西,随后一只朱漆的琴盒递到他眼前。

  琴盒上黑底朱字书写二字:“听涛”,这是琴名。琴盒全新,还未曾开封,陈郁抚摸琴盒上的文字,听赵由晟说:“是张唐琴,原本珍藏于大学士颜公府第,凤池下有颜公的款识。几经易手,因缘巧合让我购得。”

  陈郁吃惊道:“竟是张唐琴!阿剩你是如何购得?我与元容一直想买张古琴。”

  “好几月前就让店家帮忙物色,正好有卖主在出售。”赵由晟从书桌拿来一把玉制的裁纸刀,递给陈郁,道:“小郁,把它打开。原本的旧琴盒腐朽不堪,我让店家新换一只琴盒。”

  陈郁接过裁纸刀,轻轻划开琴盒封口的纸,把琴盒的盒盖打开,盒中是一张完好无损的古琴,用材考究,大漆暗暗生辉,陈郁惊喜。

  见陈郁的神色,赵由晟便知他很喜欢,温语:“试试手。”

  陈郁点头,小心翼翼将琴从琴盒中取出,搁放在大腿上,他试着拨弄几下琴弦,音色古朴,余音悠远,是张难得的好琴。

  陈郁爱不释手,敛袖正坐,抚弄琴弦,弹奏一曲《幽兰》。

  琴曲在房中响起,悠扬而深远,原本在院中的燕燕忙前来听曲,她见到的是一位抚琴的翩翩少年郎,端雅昳丽,心中惊叹。

  她家郎君站在一侧听琴,深情而专注地看向演奏者,眼里只有他。

  燕燕没有进屋,止步于门口,不忍进去撞破他们两人的亲昵。

  曲尽,陈郁抬起头来,才发觉屋外站着人,不只是燕燕,还有吴杵,他有些不好意思,心想他们应当都已猜到这张琴就是要买来送他的。

  他不再抚琴,心里慌乱,就似私情被人看破那般。

  赵由晟朝吴杵瞪了一眼,吴杵知趣离开,燕燕也跟着离去,两人边走边小声交谈的样子,被陈郁在窗户里看见。

  陈郁抚摸琴身,低头不语,赵由晟知他心慌,握住他的手,陈郁小声问:“他们会告诉孺人吗?”

  “无事,我母亲知道我买这张琴便是要赠你。”赵由晟言语平静,买琴的事,他还真得跟母亲说过。

  陈郁缩回手,看向赵由晟腰间的水晶兽,他送他的腰饰,同样是十分贵重的物品,或许在赵母看来只是礼尚往来。

  “小郁,喜欢吗?”虽知他是喜欢的,赵由晟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陈郁点头,眉眼含笑,手指拂弄古琴的轸穗,应道:“喜欢,谢谢阿剩赠我良琴。”他不曾想过阿剩会送他琴,还是张名琴,这张琴他要好好珍惜,日日弹奏,就似与阿剩日日相伴那般。

  “不必言谢。”对赵由晟而言,见到陈郁脸上的笑容,看到他爱不释手的样子,花的那些钱很值得。

  陈郁带琴离开赵家,走出院子觉察到燕燕偷偷朝他投去目光,他回头一笑,丝毫不怪罪。陈郁担心的是赵母起疑心并责怪阿剩,既然阿剩说赵母已知道,他便也不再心慌。

  燕燕见陈郁带着书童离去,书童抱琴紧随在后,陈郁身影飘逸,端雅行走在前,她想难怪郎君会喜欢他,阿香姐也总说他好话,他真是个秀美而亲和的人。

  燕燕想郎君贵为宗子,而陈家小郎君亦出生自富豪人家,两人年月也渐长,这份暧昧之情应当维持不了许久。燕燕来赵家前,也曾在大宅里服侍过贵人,她见识比较广,听闻过男子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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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海港发船,无数的海船应时出发,扬帆随季风南下,每年发船的情景都十分壮观,人们围在港口观看。

  赵由晟与数位宗室子弟来港口看船,他遇着郑远涯,郑远涯家的船已经装满货物,不过不在今日出发,安排在明日。郑远涯一副水手打扮,敏捷如猴般爬下船梯和赵由晟打招呼,他说他今年将随船出海,还有这回可不是跑澎湖岛,闍婆国这类短程的地方,一路有刘家的战船相伴,他家船要去三佛齐。

  郑远涯指向海面上数艘陪伴海船出动的战船,他道:“刘恩绍真是条厉害的老狐狸,听我爹说,从古至今就没有海商当过沿海制置使。舍人是读书人,就说是不是这样!”

  赵由晟回道:“是不曾有过,刘家终于如愿以偿。”

  “老家伙会来事啊,正好海寇闹事给他逮着机会,朝中也有他的人帮他打点,终于从皇帝那儿讨来个大官当。”郑远涯对刘家没丝毫好感,但他还是承认刘家的人有能耐,他羡慕道:“哪日我家也能封个官当当,多威风。”

  也不想想他家可是有黑历史的,朝廷没杀他老爹头已经是宽宥,还想当官。

  两人交谈间,郑家的船工喊郑远涯,说是郑父找他,看来有事要忙。郑远涯跟赵由晟道个别,说明年冬天见,潇洒把手一挥,快速爬回船上。

  赵由晟想随船出海往往要隔年才能返回,明年再见郑远涯时,两人可都又长了一岁。赵由晟正打算离开,突然听上方传来郑远涯的声音,他喊道:“舍人,帮我谢谢小郁,谢他做一盒香饼给我用!”

  赵由晟知道那哪里是小郁制作的香饼,分明是曾元容,却不知小郁是如何说动曾元容,他竟愿意帮忙。

  憋住告诉郑远涯这个“残酷”的真相,赵由晟朝船上的郑远涯挥挥手。

  说来,郑远涯和曾元容都是矛盾的人,一个嫌弃对方粗鲁,却还给对方制作香饼;一个嫌弃对方像个娘们,却又喜欢对方做的香饼。

  赵由晟在人山人海的港口寻找庄蝶和自己的老弟,见两人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他干脆寻处高地,站在上头等待,让吴杵前去寻找。

  踩在海堤上,眺望离港的官船,赵由晟想明年官船返回,必然能给他挣一大笔钱,如今年这般。官船不同于民间的海船,因它是朝廷特许经营的商船,因此不少番国夷岛都提供给官船出入官场的官凭。

  明年官船舶商的所得,自己小海船舶商的所得,凑一起应当能购上一艘大海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要有一艘乘风破浪,能航行千万里的大海船,赵由晟根本不惧龙鳞城什么时候被攻破,不惧刘家什么时候勾结郭知州、夏家左益军跟敌兵暗通款曲,危及他自己和亲友的性命。

  天边晚霞映红海面,一排如白鸥般的风帆渐行渐远,海港观船的人们渐渐散去,赵由晟看见朝他走来的庄蝶和由磬,他无奈摇头。他弟是个孩子,十六岁的庄蝶却还像个孩子玩到现在才知道回来。

  “走,回去。”赵由晟催促。

  由磬意犹未尽,望着海面上的船,他突然激动道:“兄长,你快看!有一艘好奇怪的船,别人都在出港它入港!”

  赵由晟望去,见到一艘海船正在停泊,船桅上挂着一面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杨”字。

  明州杨家?

  海船靠稳后,船梯下放,从船上走下一位高个的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眼,腰佩长剑,他身后有两位随从,其中一位毕恭毕敬对他说:“东家先在此等候,小的这就去陈家船厂叫人来修船。”

  “不必!”声音不高,不怒而威。

  随从不再多话,跟随东家登上石梯,往陈家船厂的方向去。石梯离赵由晟的位置远,赵由晟冷冷看他们离去,消失在眼前。

  “这人是谁?好气派。”庄蝶也在看杨东家,见他走路带风,又年轻有为,十分好奇。

  赵由晟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明州杨焕。”

  “咦,我随口问问,阿剩你居然还真认识!”赵庄蝶睨赵由晟一眼,心想也不知道他都是在哪里认识这帮海商。

  杨焕这人,赵由晟何止认识,化成灰都认得。

  本以为海商行会杨焕没来参加,便就不会再出现在泉州,不想他还是来了。听他随从的言语,似乎船体受损,需要维修,也可能是在航途上遭遇到海寇攻击。

  “兄长,不是说要回去了嘛。”由磬看老哥发愣许久,拉扯他的袖子,。

  “走。”赵由晟带着老弟和庄蝶离开。

  海港在他们身后逐渐远去,晚霞如画。

  杨焕抵达泉州港的当夜,赵由晟就去番馆打探他的消息,他听几个酒客说杨焕的船确实遭遇海寇袭击,而且是孤船遭遇包围,险些被击沉。这也是为何杨焕的船没赶上十月份的海商行会,而在蒲甘国停泊多时的缘故,他在修船。

  一位酒客说:“沿海制置使本就设置在明州,舍杨家其谁!要是杨焕及时赶回来,制置使官人还不一定姓刘呢!”

  另一位酒客道:“那是!杨家当家年老不管事,杨家三位郎君就属杨焕最有才干,最有魄力,要是他人在国内,铁定不会容忍刘河越骑他家头上!”

  赵由晟呷口酒,淡然问:“杨焕和刘河越有私仇?”

  “当然有!刘家做事霸道,几年前刘河越抢走杨家在真腊国的生意,还收买交人袭击杨焕的海船。”

  “这事没凭没据不好说吧!”

  “怎么没凭没据!指不定现今海寇这般猖狂,也是刘家在暗地里使坏。”

  两名酒客争执起来,赵由晟见打探得差不多,起身道别,他让吴杵去把酒钱付上。和赵由晟喝酒的酒客之一是个寡言的小伙,穿着也比较落魄,他跟赵由晟道声谢,多谢他请喝酒。

  他低声跟赵由晟说:“郎君在打探杨三郎的事,有一事别人不知晓,独独我知道。”

  杨焕兄弟里边排行老三,也唤三郎。

  赵由晟问:“是何事?”

  年轻酒客凑在赵由晟耳边说:“小的上过杨家船,杨东家身边有一个小厮,很受他宠爱。小厮叫秦环,在船上,我们都管他叫环娘子。”

  “郎君如果是有求于杨东家,可以从环娘子入手,给他些好处,他会帮说好话。”年轻酒客以为赵由晟是想结识杨焕,毕竟杨焕在海商里边大名鼎鼎,身后又有强大的家族势力,有求于他的人不少。

  “多谢告知。”赵由晟把手一揖,叮嘱吴杵给年轻酒客一些赏钱,便就离开。

  上一世,赵由晟接触过杨焕,知他喜好男色,可能也与他年纪轻轻便率船出海有关,海船上一般不能搭乘女子,由此有些常年航海的人会在船上与男子相好。

  这种相好往往是暂时的,一旦船靠岸,对男子的兴趣便会转向女子,简单而言,就是荤素不忌。

  作者有话要说:杨焕:没想到吧,我还是出现了。

  导演:我真得没收他红包,上辈子他戏份更多的。

  由晟:别废话,吃我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