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176章 铁匠张小虎

  会盟武馆挖出三十八具骸骨,死者是恶虎县令夫人的家人,杀人凶手是宁王。

  如此离奇之事,早传遍梅龙县里里外外,出殡当日,全县几乎所有的人都来送殡,其中有些人却是来看热闹,站在灵车经过的道路两侧,交头接耳,议论不断。

  孟翠桥捧着灵位走在前面,听得心烦至极。

  跟在他身后的是张恶虎、白映阳、孟莲蓬……见此情形,张恶虎恶狠狠瞪了两旁路人几眼,那些人吓得再不敢说话,肃静地送灵车到达墓地,待道士念经超度完毕,便即下葬。

  晚上孟府办丧宴,众人吃到深夜方散去,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四更半。

  张恶虎进到宁安居,不见小白羊,便问泽芝。

  泽芝道:“二少爷说出去散步。”

  张恶虎正想往白荷乡找,才出西厢门,就见祠堂院中有灯光,心想:“小白羊莫非是去拜父母了?”走过去,果然,白映阳身着寝衣,站在祠堂中央,看着祖宗的牌位,张恶虎当即上前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边说边取一炷香,点燃拜了拜,插进香炉。

  白映阳道:“我刚才已经睡下,作梦梦见爹娘,就醒来了,便过来瞧瞧。”又道:“哥哥呢?”

  张恶虎道:“他在洗澡。”

  白映阳道:“你怎地不陪他?”

  张恶虎道:“小老虎陪着他呢。”问道:“你梦见爹娘,他们怎么样?”

  白映阳道:“爹娘和家里人已入土为安,现在都很安详。”

  张恶虎点头道:“那很好。”

  白映阳笑道:“爹娘见到哥哥回来,高兴得紧。”

  张恶虎道:“他们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白映阳道:“爹娘叮嘱我,要听哥哥的话,开开心心过日子。”

  张恶虎道:“还有呢?”

  白映阳笑道:“他们知道哥哥有了莲儿,欢喜得不得了,说孟家后继有人了。”

  张恶虎忍不住问道:“他们可有提起我?”

  白映阳看了看他,叹道:“爹娘怪哥哥了,说他怎么跟男子成婚,实在太不像话啦!”

  张恶虎惊道:“他们真这样说?”

  白映阳连连点头道:“爹爹还很生气,让我叫哥哥把你休了!”

  张恶虎大急,忽见白映阳捂着嘴偷笑,掐他脸蛋道:“他们真这样说?”

  白映阳急道:“我骗你作甚?”

  张恶虎哼一声,放开掐他的手。

  白映阳笑吟吟道:“好在娘娘劝爹爹,说哥哥很爱你,若是逼迫你们分开,哥哥定会难过的。”

  张恶虎笑道:“还是岳母深明大义。”

  白映阳道:“爹爹听了娘娘的劝,总算答应不要你们分开啦,不过他说,要是你敢欺负哥哥,让哥哥受了委屈,他一定给哥哥托梦,让哥哥把你休了!”

  张恶虎道:“我怎会让小桥儿受委屈?”

  白映阳道:“那个云房,你怎么说?”

  张恶虎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心疼哥哥,怕我欺辱他,这才编造那么多话,就是为了向我兴师问罪。”

  白映阳正色道:“我没有编造,我担心的,也是爹娘担心的。现下爹爹、娘娘,还有孟家全部叔伯婶嫂都在这儿听着,你好好向他们交代清楚,到底有没有收云房?”

  张恶虎道:“云房是你哥哥硬塞给我的,就算要问,你也该问他才对,怎么他做的事,反倒要我交代?”

  白映阳急道:“这……”

  张恶虎见他低下头,半晌不言语,奇道:“你怎地了?”

  白映阳低声道:“我和哥哥小时候,虽然都曾流落街头,但我得你怜悯,救回家中,爹娘也把我当作亲生儿子般疼爱、照顾……亲生爹娘虽不在身边,但我不记得家人仇恨,过得很是幸福。哥哥却不一样,他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没有人帮他,艳上妆虽收留了他,可刚进赋音楼阁时,他只是给燕天然当下人。他一直孤伶伶,很希望早日成家……若娶的是个女子,倒还罢了,偏偏却爱上你。嫁给你后,还整日价担心日子久了,你想要孩子,会嫌他不能给你生养,要去纳妾……他把云房安排给你,心中一定非常难过,可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你居然不拒绝……你……你可恶!”

  张恶虎摊手道:“我已跟他表明很多次,也拒绝过,可他就是不信我。”

  白映阳道:“他不是不信你,是怕天不遂人愿,唉,我跟阿绣也是两情相悦,到头来还是有缘无份。”

  张恶虎道:“那是你心气太高,这才落得如此田地,换作是我,明知她心意,就算死皮赖脸也要缠着,她若要另嫁他人,也要千方百计捣乱。”

  白映阳道:“阿绣是死脑筋,她一辈子也不会答应我的。”

  张恶虎不屑道:“她答不答应有甚打紧?”

  白映阳哼道:“谁像你这般蛮不讲理。”

  张恶虎心道:“你哥哥和我成婚时,就蛮不讲理得很。”

  白映阳道:“我说的是你,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张恶虎道:“我有甚好说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似你们这般多心,整日价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日子没法过了!罢罢罢,我已有主意,自会给公公婆婆一个交代。”

  白映阳笑道:“你怎地一会叫岳父岳母,一会叫公公婆婆的?”

  张恶虎道:“怎么叫都一样,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操心啦,我自会处理。”

  白映阳道:“真的么?”

  张恶虎道:“我现下说与你听,你也不信,是真是假,日后自知分晓。”

  白映阳道:“可是……”

  张恶虎道:“别可是了,都快五更了,再不睡觉,明日你就要睡到黄昏才醒。”拉着他出了祠堂,把门关上。

  回到宁安居,白映阳径直走去书案坐下,提笔蘸墨写字。

  张恶虎道:“还不睡觉?”

  白映阳道:“我写完这封信就睡。”

  张恶虎道:“什么信?”

  白映阳道:“我们答应帮骆大哥调查严括死因,如今已知真相,自得给他一个答复。”

  张恶虎急道:“你要把小桥儿杀严括的事告诉他?”

  白映阳笑道:“我怎么可能这样做,我只告诉骆大哥:那夜的黑衣人,正是宁王,他给黄金,是要收买严括,日后在他造反攻到南京城下时,让严括里应外合,助其开城门。严括原本不肯,但那晚为了不让宁王杀你,勉强答应了,过后越想越觉不能助纣为虐。经过调查,严括得知黑衣人便是宁王,正欲向朝廷举报,哪知被宁王安插在梅龙县的探子识破,便派小羽杀他灭口,小羽之所以割严括那么多刀,是要逼问他有无把宁王造反之事告知旁人。”

  张恶虎听他说得几乎天衣无缝,瞪眼道:“你们两兄弟忒会编故事!”

  白映阳朝他扮个鬼脸,伸伸舌头。

  张恶虎道:“他会信吗?”

  白映阳道:“送严括黄金的黑衣人,定是宁王无误了,如今天下人皆知宁王造反,骆大哥即便疑心,但怕受牵连,多半也不会再追究。”

  张恶虎皱眉道:“我只怕他万一见到小桥儿,认出是小羽可糟了。”

  白映阳沉吟道:“沈捕快、陆捕快、霍捕快他们都在严括身边办过事,都曾见过小羽,如今却一个都没认出是哥哥,骆大哥应当也认不得罢……”说到此,打了个呵欠。

  张恶虎抢过他手中毛笔道:“你该睡觉啦,眼皮都黏在一起了。”

  白映阳道:“只差一点就写好啦。”

  张恶虎道:“现下是半夜,就算你写好了,难道就能立刻送去无锡?快睡觉,明日再写。”把他推去床上躺好,盖上被子,转身把油灯吹熄,免得他躺着看书。

  回到自己屋里,孟莲蓬已然睡着,孟翠桥则半覆着被褥,倚在枕头上看书,看他进来,把书放下道:“你回来啦。”掀被就要下床。

  张恶虎忙上前按住他道:“你累了,应该赶紧睡觉,不必等我。”

  孟翠桥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张恶虎边替他盖被褥边道:“有甚话明日再说。”

  孟翠桥道:“这件事很重要,是关于《天曲宝鉴》的。”当下把那夜楚禁捉走孟莲蓬和杜亿泰,自己要去救人,但寡不敌众,曲中直说要帮助自己,事成之后,要那《天曲宝鉴》作为交换,说罢,他道:“当时我急着救人,就答应了。”

  张恶虎道:“救人是对的,我听阿丁说,在仙山迷阵,姓曲的还曾救过你一命。”

  孟翠桥点头道:“他因此晕过去,差点被打死。”

  张恶虎握住他手道:“咱们可得好好感谢他。”又道:“你既答应交换,自该信守承诺,不过那幅画我以后还要看,你画画好,照样临摹一份给他便了。”

  孟翠桥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道:“我私自答应拿你的武功秘籍交换,你不生气?”

  张恶虎道:“世上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别说这些秘籍不是我创的,就算是,也是身外之物,如能救得人性命,你就该毫不犹豫交换。”

  孟翠桥心中一动,伏在他怀中道:“你心怀仁义,竟不藏私,与你相比,是我小家子气了。”

  张恶虎道:“你是不该小气的地方小气,该小气的地方偏偏大方得很。”

  孟翠桥道:“我什么该小气的地方大方了?”

  张恶虎笑道:“云房。”

  孟翠桥这些日子因各种事情疲惫不堪,已忘了这茬,此时听他提起,心情顿时低落下去。

  张恶虎道:“天底下人人都不喜欢老公娶小老婆,你倒好,先是一个凤姐儿,又来一个云房,明日是不是打算把藕花、藕叶、藕子、藕心也都收了,给我作通房?”

  孟翠桥大急道:“你想得美,只许云房一个,你不能再贪心了!”

  张恶虎道:“你只许云房作我通房丫头,别个再不让了?”

  孟翠桥扁嘴道:“那当然!”他让云房作老虎的通房丫头,实乃违心之举,如今想起来,仍不好受,若老虎再要别个,他一定会哭死的。

  张恶虎点头道:“好吧,只要云房一个,明日我就去跟雄红说。”

  孟翠桥一呆,奇道:“跟雄红说什么?”

  张恶虎道:“我把云房许给雄红作老婆,他们已拜过堂、洞过房了。不过你既然一定要云房作我通房丫头,只好对不住雄红,叫他跟老婆和离,让回给我。”

  孟翠桥目瞪口呆道:“你……”

  张恶虎不理他,自顾自道:“徐姑姑和徐伯他们一家可喜欢云房啦,我问过云房,她对雄红也挺满意的,我如今再要云房,真是反口复舌,他们一定恼我,哎……不过没法子,谁让咱们家大少夫人一定要云房作大少爷的小老婆……”

  孟翠桥啐道:“你又慷他人之慨!”

  张恶虎正色道:“我把云房许给雄红也是有好处的,家中其他人见到,都来找我,短短一日之内,我便把咱们家里年轻小厮的名字全记下来了。”

  孟翠桥道:“你记年轻小厮名字作甚?”

  张恶虎道:“我跟家中的下人说,大少夫人心善,时常会领一些漂亮姑娘回来,她们无家可归,孤苦伶仃,谁要是娶了她们,给予关怀、安定,她们必会心存感恩,一心一意对待丈夫。咱们家中那些叔伯婶嫂本来就对水芸、水芝、溪客、静客她们虎视眈眈,一听此说,个个欢天喜地,跑来请我千万照顾,有好姑娘一定先想着他们儿子。前几日我已作主,把水芸许配给菡萏,接下来就轮到水芝她们,咱们家的小厮,再也不必担心打光棍啦……”说至此,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孟翠桥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扑过去扯他胡子骂道:“你这可恶的大恶虎,竟敢消遣我!”

  张恶虎吃痛,忙拉开他手笑道:“谁让你总是自作主张。”

  孟翠桥嘟嘴道:“我还不是为我们的将来着想……你不识好人心!”

  张恶虎道:“我这样做,才是真正为我们的将来着想。”

  孟翠桥道:“何以见得?”

  张恶虎当下便把那日正德对他说的,成化皇帝后宫之事,一一向孟翠桥说明。

  孟翠桥笑道:“你怕我变成万贵妃么?”

  张恶虎道:“你主动给我找小老婆,肯定不会变成万贵妃,不过老婆一多,麻烦事就多,一个弄不好,轻则六畜不安,家宅不宁,重则鸡飞狗走,老死不相往来。”

  孟翠桥笑道:“什么六畜不安,鸡飞狗走,你听谁说的?”

  张恶虎道:“就咱们家对面的会盟武馆,当年岳父搬进去前,曾住过一户姓杜的人家,住了几百年啦。”当下又把杜家妯娌不和,最终闹至分家,从此兄弟反目的事原原本本说完,末了道:“妯娌间不是同一个老公,都闹成这样,要是同一个老公的,那还得了?”

  孟翠桥笑道:“你别想多啦,这样无理取闹的人只占少数,天下还是和气的人多些。”

  张恶虎道:“就拿小白羊来说,他脾气虽古怪刁钻些,到底是个温顺的孩子,哪知为了阿绣,跟福儿打起架来,全家人都拦他不住。”

  孟翠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

  张恶虎道:“我知道,不过你之前去了江西,没看见小白羊那模样,真是凶得不得了!可见人一旦遇上情爱之事,胸中妒忌一生,无论男女,再也和气不起来啦。”

  孟翠桥噗嗤一笑道:“小白羊温顺吗?我可从没见过,他总捣蛋,只有你觉得他温顺。”

  张恶虎轻抚他的长发,心想:“小白羊只是表面任性,终究什么事情都依从我,你虽然温柔和顺,内里却倔得很,一旦打定主意,天王老子都拦不住。”

  孟翠桥笑了一会儿,道:“你怎地不说话啦?”

  张恶虎把他拉到怀中道:“咱们两个这样就很好,要是再多一人,你强颜欢笑,我也不痛快,人家姑娘独守空房,岂不委屈?”

  孟翠桥叹道:“可你是张家唯一的儿子,要是没孩子,将来谁继承家业?”

  张恶虎道:“这份家业是小白羊打下的,张家不过挂个名头,实则都是你孟家的,要继承也是小白羊的孩子继承,我就算有儿子,也是继承爹爹去作保长或铁匠。不过我爹爹是给人家铁匠铺工作的,如今那家店铺早关门了,我儿子却上哪儿打铁去?”

  孟翠桥笑啐道:“胡说八道!”

  张恶虎轻抚他道:“你不要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将来如果娘娘有甚不满意,我自会好生相劝,绝不让你受委屈。”

  孟翠桥心中甜如蜜,去吻他嘴唇,吻了一会儿,又道:“要是婆婆就是不答应,定要你给张家留一个后代,可怎么办?”

  张恶虎叹道:“那就只有委屈小老虎,让他改姓张,叫张小虎,开家铁匠铺啦!唉,人世间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小老虎可有得苦头吃咯。”

  此时,睡在隔壁房的孟莲蓬跳将起来,大骂道:“谁要去打铁?你这可恶的恶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