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孟翠桥把楚君错抱回尚书府,联盟诸仙往日常与楚君错一起玩耍,今见他逝去,无不难过,诸小仙和他更是极要好的玩伴,个个放声大哭。
丁群悲痛欲绝,边哭边问:“君儿……怎么死的……”
方寸、刘天赐等知晓内情者,张口结舌,吞吞吐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良久不吱声。
丁群半日没得到答复,不禁生疑,向孟翠桥看去,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一凛,颤声道:“难……难道是你……是你杀了君儿?”
孟翠桥道:“是……”
丁群惊怒交集,大声道:“你说只找宁王报仇的,为何杀死君儿?”
孟翠桥无言以对。
丁群激动不已,揪住他一顿暴打,叫道:“为何杀君儿?为何杀君儿?”
孟翠桥对自己失手杀死楚君之事悔恨难当,全不避闪,只盼打得再厉害些才好。
联盟诸仙赶紧拦阻,乌强忙道:“盟主没有要杀君儿,是宁王拿君儿作挡箭牌,盟主收势不及,这才刺中的君儿,他是无心的!”余人也都说是。
丁群难以置信,愣了半晌,伏在楚君错身上痛哭,善珊也在旁落泪。
大伙想设立灵堂,但义庄早已停满棺椁,也没哪个东家愿把屋子租给人办丧事,虽然很无礼,孟翠桥还是去求尚书马梁坚,请他允许自己在府中设个小小的灵堂,祭奠楚君错。
马梁坚有些犹豫,毕竟那是宁王的外甥,若供在自己府中,皇上怪罪怎么办?于是先去请示正德。
正德因白映阳受伤,心情差到极点,都没听清他说什么,摆手道:“你自己看着办。”
马梁坚听这回答模棱两可,颇感为难,眼看联盟诸仙个个如此悲伤,又不忍拒绝,便答应下来,但言明不能设在正屋,孟翠桥就把灵堂设在东跨院。
邝坚见孟翠桥精神恍惚,忙扶道:“盟主,灵堂我来安排,你快去歇歇吧。”
孟翠桥脑中一团乱麻,“嗯、嗯”两声,却不挪步。
邝坚知他心里难受,叹了口气,说道:“盟主,刚才救你的那位白公子……”
孟翠桥闻言全身一激灵,拔腿就往雨花苑跑。
白映阳被狮子咬伤后,张恶虎再顾不得拿宁王,抱着狂奔回尚书府,命叶鹰去将城中所有名医全找来,孟翠桥抵达房间时,一大群大夫正在给白映阳处理伤口。
孟翠桥见他气若游丝,想到若非他相救,自己早被狮子咬死了。
待伤口包扎好,张恶虎、正德齐声问道:“他伤势如何?”
众大夫都道:“伤口已处理好,但伤势非常严重,能否活命,仍未可知。”
张恶虎又惊又怒,一时难以抑制,举拳朝一名大夫打去。
孟翠桥忙抢上,挡在那大夫前面,这一拳便打在他左胸。
在场之人都是一惊,众大夫更是魂飞魄散,连连求饶。
正德道:“此事与大夫无关。”挥手命他们出去。
张恶虎气头上出手没轻没重,拳头正巧打在孟翠桥左胸的箭伤上,如今孟翠桥痛得浑身发颤,冷汗直冒,却强行忍了下来,一声没吭。
张恶虎因白映阳受伤后,孟翠桥没有及时回来救治,心中难免有怨气,现下错手打中他,虽觉歉疚,却不想道歉,转骂旁边的叶鹰道:“你不是跟着小白羊么,为何让他去军营?”
叶鹰早后悔不已,自无话可说。
菡萏和雄红忙道:“二少爷听说大少夫人去军营,就跟着去了,芙蕖劝他不听啊!”
张恶虎一怔,看向孟翠桥,近日他已然问出来,孟翠桥跟宁王有仇,他去宁营多半是找宁王报仇,但为何小白羊听说他去军营,就跟着去了,还拼死相救?
他不敢多想,揪住叶鹰衣襟骂道:“你劝不住,难道不会点了他穴道,你自负本领高强,能保护好他是么?”
菡萏忙拉他道:“大少爷,芙蕖也不知营地里有狮子!”
张恶虎喝道:“放开!”
菡萏见他额头青筋暴起,害怕至极,仍不放手道:“你打芙蕖……于事无补,还是想想怎么救治二少爷为上……”
张恶虎生了一通气,这时停将下来,心中酸楚,颤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粗心大意,如果我不打开铁箱,放狮子出来,小白羊便去营地,也不会被咬……”越想越自责,放声大哭。
雄红劝道:“大少爷,二少爷还好好的,你可千万别哭,不吉利。”
张恶虎道:“对对对,不能哭!”忙抹去眼泪。
自此之后,张恶虎和叶鹰寸步不离地守在白映阳床前,服侍照料,皇甫父子、甲乙丙己庚辛壬癸等常来看望,还有鹰王堡的人,得知伤情后,也过来慰问。
孟翠桥见众大夫惧怕张恶虎,治疗时战战兢兢总出错,一出错就免不了被张恶虎骂,便都打发了,亲自替白映阳处理伤口。
菡萏和雄红都认为若不是孟翠桥去营地,白映阳也不会跟去,自然就不会被狮子咬伤,虽仍听他吩咐,却没半分好颜色。
孟翠桥并不在意,他包扎好伤口,写好药方让菡萏抓了煎熬,就赶去隔壁给楚君错守灵。
灵堂烟火弥漫,除了丁群一直待在灵堂陪楚君错外,善珊、婴铃、云房、纯阳,还有联盟诸仙,大伙轮流守灵,今夜在堂中的是方寸、刘天赐、麦聪、安红霞、云房等,其中只有李福旺从没来给楚君错守过灵。
出事那晚,早些时候,楚君错在尚书府醒来,说肚子饿了,想吃些夜宵。
李福旺便去厨房煮了碗面,端到房中给他吃。
楚君错道:“多谢。”倒了杯茶递给李福旺。
李福旺看他吃得香甜,心中喜欢,也没多想,端起杯就把茶水喝完了。
那茶水中早被楚君错下了蒙汗药,他喝完没多久,只觉眼花缭乱,天旋地转,一头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直至次日傍晚,方才醒转。
醒来后,陡闻噩耗,李福旺整个人都懵了,看着楚君错的身子发呆,一句话都不会说。
袁珍珠知儿子对楚君错的心意,原以为他得知楚君错身死,会哭天抢地,岂料却无动于衷,想起之前善珊误以为丁群身死后想自杀殉情,生恐儿子也会如此,忙把他带回房中,每日派人寸步不离地看守着。
孟翠桥给楚君错上了香,坐到丁群身边,伸手搂住他。
丁群道:“大哥……君儿再也不会说话了……”
孟翠桥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善珊走过来道:“大哥,你劝劝阿岩吧,他已经几夜没合眼了。”她与丁群重聚后,丁群已把一切告知她,包括自己本来名字,但她一时改不得口,仍叫“阿岩”。
孟翠桥对丁群道:“你去休息一会儿,今晚我来守灵。”
丁群道:“我想陪君儿……”
孟翠桥道:“你累了,若生了病,君儿在天上看见,心里会难过的。”
善珊道:“是啊,你去歇一会儿,明日再来陪他。”
孟翠桥道:“去吧,别让珊妹子担心。”
丁群微微点点头,想站起来却差点摔倒,当下善珊与婴铃、纯阳一起扶他回房。
刘天赐道:“云房姑娘,你也去休息吧。”
云房摇头道:“我陪着盟主。”
孟翠桥烧着金银冥币,看着盆中热火,回想起往昔君儿的音容笑貌,呆呆坐到五更天。
这时,雄红突急匆匆跑来,叫道:“大少夫人,二少爷醒了,说要见你!”
孟翠桥跳将起来,连忙赶到雨花苑,白映阳果然醒了。
张恶虎见他来到,急推至床前道:“小白羊,小桥儿来了!”
白映阳望着他,呆呆看了半晌,忽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张恶虎忙道:“不是,你好好的,会长命百岁!”
白映阳不信道:“你们一个个都愁眉苦脸,我肯定是快死了……”说着流下泪来。
众人见他如此,都不禁黯然。
菡萏哭道:“二少爷,大少夫人医术高明,比大夫还厉害,她一定能把你治好!”又问孟翠桥道:“大少夫人,你能治好二少爷,对不对?”
孟翠桥无言以对,他已全力救治,可白映阳的伤实在太严重了,如今虽无恙,但伤口尚未愈合前,稍有变化,他也无十成把握定然救得回转。
白映阳哭了一会儿,拉孟翠桥道:“你抱抱我。”
孟翠桥一怔,微一迟疑。
白映阳大急道:“你抱抱我……”
张恶虎见他满脸祈求,心中一痛,推孟翠桥道:“你快抱抱他!”
孟翠桥只好将白映阳抱在怀中。
白映阳伏在他胸膛道:“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孟翠桥道:“好……”
白映阳道:“我就快死了,我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孟翠桥忙道:“不要胡说,你安心养伤,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映阳道:“那你不要走。”
孟翠桥点头道:“我不走。”
本来孟翠桥处理好白映阳的伤后,就会去给楚君错守灵,如今白映阳醒来,但凡见不到他,就呜呜呜哭,张恶虎只得再把孟翠桥叫来。
待孟翠桥一进屋,白映阳就扯住不放走,泪眼汪汪道:“你答允不走,怎地说话不算数?”为此,孟翠桥忙得不可开交,一连数日均无法合眼。
丁群从甲乙丙处听闻此事,劝道:“大哥,你去照顾白公子吧,君儿有我们陪着。”
孟翠桥答应了,但仍坚持每日来为楚君错上四次香。
张恶虎见他又照顾小白羊,又去灵堂,夜里也睡不安稳,面容十分憔悴,心下怜惜,柔声道:“你去休息一会儿罢。”
可他才跨出房门一步,白映阳登时醒来,叫道:“你别走!”
孟翠桥忙退回道:“我不走!”
张恶虎生怕小白羊大叫伤口会裂开,忙按住道:“你别急,小桥儿是去休息。”
白映阳不依道:“他为何不在这儿休息?”
张恶虎无奈,命菡萏、雄红去搬张罗汉床来,摆在白映阳床铺边上,自此孟翠桥就在这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