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124章 崩塌

  丁群失魂落魄地下到大堂,说要找鸨婆,堂中丫鬟、小厮都被他适才粗暴的行为吓到,哪敢怠慢,慌忙把他领到鸨婆的院子。

  鸨婆认得丁群,他是近几日才来御音阁,一看就是个雏儿,跟白牡丹相好两日,就被迷得颠三倒四,想着要为她赎身。适才她听下人说了,这莽汉厉害得很,空手就把厚实的围栏砸塌了,贾公子也来告状,说有个恶汉要抢白牡丹,且蛮不讲理,差点把他扔下楼。

  鸨婆暗想:“这等莽汉,跟他硬碰硬,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如今见丁群来到,她也不恼,满面堆欢地迎上去道:“吕相公,你来啦,快坐、快坐。”

  丁群还想刚才把大堂的桌椅砸了,这鸨婆定要跟自己兴师问罪,哪知她非但不生气,还笑脸相迎,奇道:“我砸了你的地方,你不生气?”

  鸨婆笑道:“不过砸坏几张旧桌椅罢了,正好换新的,有甚可气?”

  丁群给她一说,倒过意不去了。

  鸨婆拉他坐下,边倒茶边笑道:“我明白,你喜欢牡丹,听到贾公子将她赎去,心里不痛快,发发脾气也没什么。”

  丁群忙道:“妈妈,我是真心喜欢牡丹的!”

  鸨婆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妈妈是过来人,你这少年人的心思,难道还瞧不出么?”

  丁群道:“我想为她赎身……”

  鸨婆叹道:“牡丹跟在我身边多年,便如同我的亲闺女般,按说你真心待她,我原该答应才是,只不过……”

  丁群道:“不过什么?”

  鸨婆道:“贾公子已先赎了她,我总不能反悔吧?”

  丁群忙道:“我和牡丹是真心相爱的!”

  鸨婆奇道:“牡丹也爱你?”

  丁群点头道:“正是!”

  鸨婆道:“这倒奇了,她从未对我说过……”

  丁群忙道:“妈妈,你就允了我吧!”

  鸨婆道:“可我已收了贾公子的钱……”

  丁群跪下道:“求求你了!”

  鸨婆大吃一惊道:“使不得!”忙去搀扶。

  丁群道:“你不答允,我不起来!”

  鸨婆连连顿足,叹气道:“罢罢罢,既然如此,我就看在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份上,这回就允了。”

  丁群大喜道:“太谢谢你了!”

  鸨婆边扶他起来边笑道:“不必谢我,牡丹要是跟了一个喜欢的、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的男人,我也安心些,一样是钱,谁赎不是赎啊?贾公子的钱又不是比你的钱更香些。”

  丁群听她说到钱,心中有些忐忑,问道:“不知这赎身的钱……是多少?”

  鸨婆道:“牡丹是我御音阁的头牌姑娘,身份尊贵,若是旁人要赎,没有一万两,我是决计不允的。”

  丁群惊道:“一……一万两?”

  鸨婆笑道:“不过我与贾公子是老交情,平日得他诸多照顾,他要牡丹,我自然得卖他个面子,给他个吉利价格。”说着打开橱柜,取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打开。

  一瞬间,满屋金光灿灿,但见一根根金条整整齐齐排放在锦盒中。

  丁群看得都呆了。

  鸨婆笑道:“这些金条兑换成银锭,一共得八千八百两。”

  丁群道:“八千八百两……”

  鸨婆笑道:“看在你和牡丹是真心诚意相爱的份上,我也给你面子,不要一万两,你只需拿得出八千八百两,我立马把这些金条退给贾公子,牡丹就让你带走。”

  丁群连连点头道:“我马上回去筹钱……”

  鸨婆一看见他,就知此人不缺小钱,大钱多半是拿不出来,把金条拿出来给他看,自是要让其知难而退,哪知听他说要去筹钱,不禁暗自发愁道:“我答应贾公子,要帮他把事情办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倘若吕相公真有甚了不得的朋友,筹来这八千八百两,我这笔生意虽也没亏,只是没帮贾公子摆平,他将来有甚好处,却再不照顾我了。”眼看丁群要走,忙拉着笑道:“吕相公,哪里去?”

  丁群道:“去筹钱啊。”

  鸨婆笑道:“不忙,我还有话说。”

  丁群道:“妈妈请讲。”

  鸨婆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听吕相公口音,是外地人吧?”

  丁群道:“我是吴地人。”

  鸨婆道:“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生意人,你来南昌是投亲的么?”

  丁群道:“不是。”

  鸨婆道:“那是为了生计吧,如今做甚过活?”

  丁群难以启齿,他随孟翠桥来南昌,虽在住楚府,吃穿不愁,每日里只陪楚君错玩乐,其余时候都是游手好闲。

  鸨婆摇头叹道:“你如只是给人做事,猴年马月才能筹得到八千八百两?”

  丁群忙道:“我会想法子,请妈妈给我一些时日。”

  鸨婆笑道:“我又不等钱花,便是十天半个月,我也等得了,只不过……你说筹钱,我猜多半是跟朋友借罢?”

  丁群不答,他其实根本还没想到该如何筹这笔钱,在南昌,他除了楚君错,再没别个朋友,可他又怎好意思开口向君儿借钱?

  即便是在梅龙县,除了白映阳,他也没有哪个能一下子拿出八千八百两的朋友,何况白映阳还不算他朋友。

  现今倒还有个结拜兄长孟翠桥,但兄长从前也在青楼的,男扮女装,和善珊同样是青楼之人,积蓄多半也与善珊相差无几,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两?

  鸨婆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叹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借到这么一大笔钱,就算给你借到了,替牡丹赎了身,那将来呢?”

  丁群喃喃道:“将来……”

  鸨婆道:“你欠得一屁股债,日后自要干活还清,牡丹跟着你,岂不是要陪着你吃苦受穷么?”

  丁群闻言呆若木鸡。

  鸨婆道:“我这御音阁虽不是甚富贵之乡,但对姑娘们,我也从不亏待,虽说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倒也吃穿不愁,还都有丫鬟侍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哎,我本想,牡丹跟了我那么多年,如今也大了,又得贾公子青睐,便让她出去,虽只作个妾,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姨娘,怎么都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强。”

  丁群愈发自卑,暗想自己不过一个穷小子,父母双亡,没甚出息,整日得过且过,连个固定遮头安身的地方都没有,以前在大杂院混吃等死,后来去保甲府混吃等死,再后来去县衙混吃等死,如今来到南昌,还是混吃等死,要是白姑娘跟了自己,将来离开楚府,却去何处?她这般娇弱的姑娘家,岂不是受尽委屈?

  鸨婆看他脸色变幻,便知说中他心事了,有些不忍,当即命下人把他送出去。

  丁群恍恍惚惚走出门去,似乎听见背后有一女子声音道:“妈妈,你真要让他赎白姑娘么?”

  鸨婆答道:“他拿得出钱,我自然给他赎。”

  女子道:“可贾公子虽不是腰缠万贯,却也是个颇富裕的少爷,白姑娘给他作妾,至少有瓦遮头,衣食无忧,若跟了吕相公,白姑娘那娇弱的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啊?”

  鸨婆叹道:“那是她命苦,我们再心疼,路是她自己选的,我们无法。”

  丁群背上冒汗,两耳嗡鸣,两只眼睛仿佛见到自己娶了善珊,却露宿街头,只能在街角搭个小棚,天寒地冻,雨雪交加,棚顶还漏水,善珊穿着满是补丁的旧衣衫,缩在薄薄的被褥中瑟瑟发抖,他心道:“难道我要让白姑娘陪着我挨苦受罪?就算白姑娘愿意,我又怎能让她受这种苦楚?”

  他东倒西歪地回到善珊房间,善珊和婴铃仍坐在房中等待,一见他回来,二女抢将上去,同时开口询问。

  善珊问道:“怎么样,妈妈答允了吗?”

  婴铃问道:“姑娘的钱呢?”

  丁群把铁箱放到桌子上。

  婴铃忙打开清点,见钱没少,这才放心。

  善珊不去理她,看丁群失魂落魄,还道鸨婆说了甚难听的话,忙安慰道:“妈妈说了什么,你别太往心里去。”

  丁群不应,自倒了几杯茶喝,定了定神,忽然跳将起来,翻遍全身,把所有钱财,包括父母留给他的遗产,全部放在桌上。

  善珊奇道:“你这是作甚?”

  丁群道:“这些钱你都拿着,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夫人什么的,都很势力眼,目中无人,你要是穿着差些,连奴仆都来欺辱你,你……你跟了贾公子,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善珊大惊失色,颤声道:“你说什么?”

  丁群不答,拔腿便逃,一溜烟下到楼下,奔离御音阁,全不理会后头追来的善珊焦急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