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66章 后会有期

  杜康山庄笙歌鼎沸,大伙又是行令又是猜拳,黄汤入肚,一个个颠三倒四,也不管认不认识,全都抱在一起,好像见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般欢喜。

  张恶虎来时亦兴致勃勃,与众欢饮,可申时一过,不知怎地,突然坐立不安起来,酒也不喝了,不住抬头去看架子上的漏壶。

  正德喝得高兴,拿着酒壶摇摇摆摆朝白映阳走去。

  白映阳上次在万里留香喝得吐了,尝到大苦头,如今再不敢逞英雄,见正德朝自己走来,生怕他又要拿酒来灌自己,忙躲到张恶虎身后。

  正德醉眼朦胧,看不见白映阳,转见温玉福和燕天然仍在争执,便打算再当一回和事佬,走过去捉着二人喂酒。

  白映阳松了口气,却见老虎心情不佳,奇道:“你怎地了?”

  张恶虎皱眉道:“我胸口闷得很,觉得心烦……”

  白映阳道:“是不是累了?”伸手给他推拿。

  张恶虎摇头道:“我想见小桥儿……”

  白映阳噗哧一笑道:“原来是想他啊,才分开不到两个时辰罢。”

  张恶虎叹道:“是啊,往时也不会这般想,今日不知怎么就……”

  白映阳看向正德,见他把温燕二人灌醉,自己也酩酊大醉,已由两名太监扶进内堂休息,说道:“既如此,咱们回家吧,反正天色不早了。”

  张恶虎忙不迭点头,抱起烂醉如泥的温玉福,向众太监道别,坐马车驶离杜康山庄。

  回到孟府时,天空金灿灿,已是黄昏时分,张氏母女和孟莲蓬正在花厅吃晚饭,听说他们回来,家丁忙去迎接,少时,就见张恶虎抱着醉醺醺的温玉福,与白映阳一同走进屋来。

  张夫人惊道:“福儿怎么醉成这样?”

  白映阳笑道:“皇帝二哥又想拿酒灌我们,好在我躲得快,没让他捉到,福儿不走运,给捉住了,被灌得一塌糊涂。”

  张夫人摇头叹气,命厨娘赶紧去煮解酒汤。

  春秋二画等闻讯赶到,齐把自家少爷搀回保安阁休息。

  张恶虎见大伙都在,独不见孟翠桥,问道:“小桥儿呢?”

  张夫人道:“自你们出去,她便说身子倦,在屋内休息,我已命鹿韭去给她送饭。”

  白映阳道:“张家的规矩,晚饭一家人要一起吃,怎能惯着他。”

  张夫人道:“咱们搬来孟府,她一直忙里忙外,片刻没停歇,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张恶虎道:“我去看他。”

  孟莲蓬道:“大老虎,你不吃饭么?”

  张恶虎道:“待会再吃……”话未说完,人已走出院门。

  白映阳要吃饭,不跟他去,丫鬟取来碗筷给他盛满。

  西厢院的众丫鬟小厮都在各自房中吃饭,见大少爷进来,忙放下碗筷跑出来迎接。

  张恶虎全不搭理,径直走到静安堂前,此时大门忽而开了,一个丫鬟自内退出,正是母亲派来给小桥儿送饭的丫鬟鹿韭。

  张恶虎道:“大少夫人醒了么?”

  鹿韭道:“婢子见门没上锁,就自行推进去,屋里没点灯,大少夫人好像还在睡觉,婢子叫了两声,大少夫人不答应,婢子不敢打扰,便把食盒放在桌上了。”

  张恶虎点头道:“你回去侍候夫人吧。”

  鹿韭道:“是。”返回花厅向张夫人禀告:“婢子已把饭菜送进大少夫人房里。”

  张夫人道:“好,你下去吧。”

  白映阳笑道:“今日中午,皇帝二哥派人来请咱们去杜康山庄喝践行酒,老虎和小桥儿在房里,半日都出不来。好容易出了门,到得杜康山庄,老虎喝着酒,却说想见小桥儿,坐都坐不住,现今一回来就进房找他,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说,我看他们是不会出来吃饭啦。”

  张氏母女和众丫头听完,都忍不住格格娇笑。

  孟莲蓬道:“他们到底说甚悄悄话?”

  白映阳笑道:“你问来作甚?”

  孟莲蓬嘟嘴道:“他们朝也说,晚也说,总说不完,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夜里都睡不着,我问他们有甚话说那么多,他们总不肯告诉我!”

  众家人听他这般抱怨,更是笑弯了腰。

  孟莲蓬在孟府,本有自己的房间,就是“梦白河”二层,现下让与张绣元住。

  如今家中人多,他便与张恶虎、孟翠桥同住静安堂,张恶虎和孟翠桥住东首房,他住西首房,东西两房中间是小厅,两间房门仅用流苏帘子隔开,张、孟二人半夜嬉戏,孟莲蓬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白映阳笑道:“你若嫌吵,过来跟我住,如何?”

  孟莲蓬道:“不,我想跟姑娘和大老虎睡……”

  一句话还没说完,猛听西边传来一声震天怒吼,一屋子人吓得跳将起来。

  张夫人惊道:“怎么这么大声?”

  白映阳道:“是老虎的声音。”

  大伙随张夫人一同赶往西厢,才踏进院门,就见张恶虎站在院中,指着一群家仆破口大骂,张夫人忙道:“老虎,出甚事了?”

  张恶虎急道:“小桥儿不见了!”

  张夫人惊道:“怎地不见了?”

  张恶虎跺脚道:“他不在房里!”

  张夫人一怔,道:“是不是睡醒走出来了,怎就说不见?”

  张恶虎指住一干下人道:“这群没用的饭桶,我问他们大少夫人去了哪儿,一个个全不知晓!”

  张夫人道:“他们都有各自的活儿,总不会一直待在西厢,小桥儿又不喜人跟随,自走出来,没瞧见也是有的。我看小桥儿多半睡醒了,出来散步透气罢了,你无需如此动怒。”

  张恶虎点点头,仍然心绪不宁,冲众家丁喝道:“快去给我找!”

  众家丁近来已很少见大少爷这般烦躁了,慌忙应声逃离西厢院。

  张夫人见儿子在院中来回踱步,一副心浮气躁的模样,问白映阳道:“他怎么了?”

  白映阳道:“今日下午就这般心神不定,我问他怎地,他只说想见小桥儿。”

  张绣元道:“我瞧哥哥是新官上任,却要收拾一大堆烂摊子,累着了,这才心神不定。”说着走去挽哥哥的手,牵他进房里坐。

  张恶虎才坐下就不耐烦,拍案道:“这些饭桶,怎么半日还不带小桥儿回来!”

  张绣元安慰道:“你不要心急,他们才去并没多久。”

  张夫人在他身边坐下,按着他手背道:“老虎,你究竟怎么了?”

  张恶虎皱眉道:“我心烦得很……我想见小桥儿……我总觉得……他要走……”

  张夫人安慰道:“这是她家,莲儿也在,她能走去哪儿?”

  张恶虎顿足道:“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他要离开我!”

  张夫人听得不知所云,但见他焦躁的模样,显然不像开玩笑,对徐姑姑、富贵、花开等道:“命人赶紧把大少夫人找来,别让大少爷胡思乱想!”

  徐姑姑等应声立时去了。

  孟莲蓬和菡萏、雄红、泽芝等在院中说笑,起初听说孟翠桥不见了,他还在想:“姑娘爱画画,以前就常常去郊外画风景,一二日不回家也属寻常。”待听张恶虎说觉得孟翠桥要走,突然害怕起来,急跑进屋扯住他道:“你说姑娘要走,是甚意思?”

  张恶虎心烦道:“别吵!”

  孟莲蓬顿足道:“姑娘去哪儿了?”

  张恶虎大怒道:“烦死啦!”

  孟莲蓬大哭起来道:“我要姑娘!”

  张夫人急把他搂进怀里,斥儿子道:“别吓坏孩子!”安抚良久,孟莲蓬才止住眼泪,张夫人招手叫来菡萏雄红,让他们把莲儿少爷带回西首房的暖阁里去,好生照看着。

  泽芝也跟着进来,他还没到过大少爷和大少夫人的房间,一进来就好奇地东张西望,突而瞥见张恶虎坐的位置,旁边一张桌子上放的食盒,盒下方好像压着一张纸一样的东西,忍不住伸手去扯。

  白映阳生怕他再惹老虎暴跳,忙拉开问道:“泽芝,你作甚?”

  泽芝道:“食盒下面压有张纸。”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起朝桌子看去,食盒下方确实压着什么。

  张恶虎忙把食盒挪开,是一封信,面上写着“张二虎亲启”,他认得是孟翠桥的笔迹,心脏砰砰直跳,拆信的手都在发抖。

  众家人见他看信蓦地脸色大变,忙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张恶虎更不答话,抛下信就往外奔。

  白映阳忙把信捡起来,只见上面语句通俗地写道:

  老虎:

  见此书信,我已离开梅龙县。我要去办一件要紧事,待事成之后,自会回返与你相见,请代我好好照顾莲儿。我的物品亦交由你处置,千万莫来找我,切记切记。

  桥儿亲笔

  张恶虎奔至马厩牵出玄龙马,骑上冲出孟府。

  巡城保丁又在夜里遇见本县恶虎保长……不,现在是恶虎县令,气急败坏地奔走,无不惊呆了,心慌意乱道:“莫非又来一条更巨大的蛟龙进城闹事?”

  张恶虎一把揪住一个保丁道:“你们见到小桥儿没有?”

  那保丁战战兢兢道:“卑职没见……”心中略定道:“原来是县令夫人离家出走。”

  张恶虎一连问了好几队巡逻队,一无所获,忽然想起中午孟翠桥换了一身男装,他那副扮相,旁人即便见了,也不知是县令夫人。

  他赶到南边朱雀门,喝令守城丁役开闸,可出到城外,东南西北,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人,心想:“他就算走,夜里总要休息罢,我且去客栈找。”

  梅龙县外客栈不多,窑子倒不少,张恶也分辨不出二者差异,一见野店就闯进去。

  前面曾说过,恶虎威名在十里八乡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众窑姐见他进来,吓得发抖,问什么都不敢回答,张恶虎干脆自己挨个房间找。

  妓院里除了妓|女就是嫖客,正快活似神仙,猛见一条夜叉般的大汉闯进房来,胆小者当场痿泻,有胆大者上前理论驱赶,全被怒不可遏的张恶虎一一扔出外,摔得头破血流。

  余人见了,哪还敢逞强,屁滚尿流扑倒在地,高呼:“大王饶命!”

  张恶虎见一群男女,个个赤身裸体跪在地上,好不心烦,又找不到孟翠桥,只得离开。

  就这么在梅龙县周边折腾一夜,等他找遍所有野店,已是红霞漫天,野外不少茶棚、酒棚逐渐开张,樵夫上山砍柴,农夫下田耕地,张恶虎明知他们不可能见过孟翠桥,仍不死心一一询问,却哪里有人知道县令夫人行踪!

  张恶虎胸中烦躁实难遏止,跳下玄龙马,双掌劈击路边几株参天大树,只闻树干“噼里啪啦”,瞬间断裂倾倒,他破口大骂道:“可恶的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