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恶虎娶相公>第30章 铁索横江

  张恶虎从“枯荷听雨榭”回来,一见白映阳便哈哈大笑道:“没衣衫穿,这回看他怎么办。”

  白映阳微微一笑,把东厢院的下人都召集了,说道:“你们都别忙了,今日东厢休沐,所有人都出去,明早才准回来。”

  众下人一阵欢呼,霎时走得无影无踪,东厢院顷刻鸦雀无声。

  张恶虎道:“为何让他们一起休沐?”

  白映阳道:“莲儿还在私塾,屋里下人也都休沐,这样绝不会有人去枯荷听雨榭。”

  张恶虎道:“东厢没人,他不就跑出来了?”

  白映阳道:“他在屋里,怎知东厢没人?”

  张恶虎恍然大悟,连呼“妙极!”

  原来早间张恶虎给孟桥妆送芙蓉糕,结果反挨他一顿打,出来后越想越生气,回到仙人亭,见白映阳失魂落魄地坐在亭中,他走过去,开口就要小白羊给出个主意,好整治整治可恶的孟桥妆。

  若在平时,白映阳即便帮他出主意胡闹,总归要先问清前因后果方才行事,今日却因心情极差,要找些什么撒火,一句没问,满口答应下来。

  二人狼狈为奸,径直来到芙蓉斋,孟桥妆那时与张氏母女出外,不在房内。

  白映阳当时就想出一条鬼主意:

  先把溪客找来,对她道:“今朝孟少姨娘跟大少爷闹脾气了,大少爷要设法哄劝,想把孟少姨娘带去枯荷听雨榭观荷。但孟少姨娘还在生大少爷的气,若大少爷亲自去请,他必定不去,溪客,你要千方百计、想法设法哄孟少姨娘去枯荷听雨榭。”

  溪客听后点头答应了。

  白映阳又道:“你命人先烧好热水,待会听到我提示,你们就把水提过去。”

  溪客奇道:“要热水作甚?”

  白映阳笑道:“自然是给大少爷和孟少姨娘鸳鸯戏水准备的啊。”

  溪客听得满面通红,她哪知其中机关,只道大少爷和孟少姨娘起争执,作为婢子,设法让他们和解是理所应当,满口答应了。

  张、白二人又跑去枯荷听雨榭,把楼中一切可以包裹身子的事物全部收起,又在半闭的屋门上放好一盆水,专等孟桥妆上钩。

  待孟桥妆被淋得浑身湿透,进竹楼沐浴更衣之际,张恶虎又悄悄潜入屋内,把椸枷上他脱下的湿衣物全部拿走,旋即打发了众丫鬟,还阻止溪客送干净衣衫,孟桥妆身无遮物,自然不敢轻易走出屋来。

  如今虽近夏季,但枯荷听雨榭四周通风,仍甚冰凉,张恶虎打算冻他一下午,叫他吃些苦头,好让孟桥妆知道我张二虎的手段!

  这招连环计虽不如何狠辣,却颇为阴损,直叫人出也不得、进也不得,进退失据。

  张恶虎见诡计得逞,十分高兴,哼起曲子:“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忽而见墙角的草丛边,死有一排虫子,蜻蜓、蜜蜂、蝴蝶、螳螂、蚱蜢、瓢虫等,却不知是何缘故。

  这时,菡萏拉着泽芝,大汗淋漓地自门前跑过,手里还拿着一只纸鸢。

  张恶虎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菡萏奇道:“什么又回来,我们上午干完活出去玩,到现在才回来。”

  张恶虎道:“不是放了假,叫你们出去玩一天么?”

  菡萏道:“我去放了很久纸鸢,好累啊,不想出去了,上回大小姐送了我八卦锁和九连环,我和泽芝到屋里拆来玩。”

  张恶虎道:“不许在东厢玩。”

  菡萏道:“为何?”

  张恶虎一时想不出借口,怒道:“我说不许就不许,到外头玩去!”

  菡萏撅嘴道:“我不在东厢去哪儿?”

  张恶虎想到菡萏是张家的家生仆人,泽芝是张家收留的孤儿,二人就算出去玩,晚上总归要回来睡觉,不回东厢就没地方去了,一时无计,看向白映阳。

  白映阳道:“你们去西厢,今晚不许回东厢。”

  菡萏道:“为何?”

  白映阳深知菡萏好奇心强,要是不跟他讲清楚,他说不定会跑回来看看怎么回事,便道:“我请道士求了两张平安符,他说要在东厢院烧掉,可保咱们全家平安,但烧完之后,直至明日鸡打鸣前,不许人随意进出东厢,这样才会灵验。你瞧,东厢的人不都打发走了么。”

  菡萏信以为真,心想平安这种事可不能马虎,说道:“那我们去西厢找表少爷和春画哥哥玩。”又问:“今晚睡哪儿?”

  白映阳道:“西厢还有不少空房,待会我叫人去收拾一间来,你们在那边将就一晚罢。”

  菡萏道:“好。”拉着泽芝正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大少爷,把手伸出来。”

  张恶虎边伸手边问:“作甚?”

  菡萏把一小纸包放在他手上,拉着泽芝跑了。

  张恶虎打开一瞧,见里面是几块葱油饼,叫道:“怎地给我这个?”

  菡萏边跑边道:“我买了芙蓉糕给二少爷,但你不爱吃甜的,就另去买了葱油饼。”

  张恶虎喜道:“小子心里总算还记着我。”

  打发了菡萏和泽芝,二人自去吃午饭。

  张恶虎一边吃,一边想着孟桥妆没衣衫穿的狼狈相,笑得嘴里的米饭不小心喷到一碟烧肉里。他生性粗鲁,平时偶尔搞出这种状况,白映阳总会唠叨不休,岂知这回白映阳似乎全没看到,夹起沾有米粒的烧肉就往嘴里送,把张恶虎瞧得目瞪口呆。

  白映阳见他瞧自己,奇道:“你不吃饭看我作甚?”

  张恶虎道:“没什么。”扒了几口饭,想着孟桥妆,站起跑去枯荷听雨榭偷看,一顿饭功夫,他就在白虎阁和枯荷听雨榭之间,来回转了不下数十次。

  白映阳道:“你转来转去,转得我头都晕了,过来坐下,陪我下棋。”

  张恶虎道:“我又下不赢你,不来。”

  白映阳摆好棋盘道:“我让你十子。”

  张恶虎道:“你让我二十子我也下不赢你。”

  白映阳见他又想去枯荷听雨榭,怒道:“有甚好瞧的?不许去!快点过来下棋,我让你二十子。”

  张恶虎怔道:“小白羊,你好像比我还生气。”

  白映阳道:“他欺辱你,我当然生气。”

  张恶虎道:“可你昨日还说他人不错。”

  白映阳道:“是么?”

  张恶虎一听他说话冷冰冰,便情知是心情不佳,只好乖乖坐下下棋。

  张恶虎棋艺不精,与白映阳相差甚远,本以为会大输特输,怎知白映阳一味进攻,失了防守,张恶虎在后方连吃他好几枚棋子,下到最后,算上让子,张恶虎竟赢四目半。

  棋艺精湛的白映阳在棋局收官前,居然全都没发现如此差距,还要等数目才分出胜负。

  这是张恶虎首次下棋赢了白映阳,着实有些高兴,但见小白羊脸黑得像小黑羊,自鸣得意的话只能硬生生吞回肚里。

  二人下到晚饭时分,张恶虎觉得无聊至极,干脆投子,牵着白映阳进了花厅。

  张家的规矩:早饭、午饭可各自吃,晚饭则要一家人坐在厅中同吃。

  二人刚坐定,张夫人就把一名十四岁左右的雪白少年唤至跟前,微笑道:“雄红,我已跟你娘娘说了,从今往后,你去白虎阁侍候二少爷。”

  雄红笑着答应了,他是徐姑姑的儿子,长得像母亲,眉清目秀,笑起来能看见两颗小兔牙。

  张夫人道:“小白羊,我已叫芙蕖的家人来把他领走,你勿要再挂心。”

  白映阳低声道:“是。”

  张恶虎正要问芙蕖怎么回事,一旁孟莲蓬不见孟桥妆,先问道:“姑娘呢?”

  张夫人笑道:“她今日与我们去街市采购,想是逛得累了,回来有些困倦,就去休息了,现下怕是还未起身,我已吩咐留了饭菜,晚些派人送去给她。”

  孟莲蓬点点头,听张夫人说起筷,对众家人说句“大家吃饭”,就拿起筷子夹菜。

  张夫人皱眉道:“水芸、水芝怎么不在旁服侍?”

  白映阳道:“她们今日休沐。”

  张夫人道:“菡萏、泽芝呢?”

  白映阳道:“休沐。”

  张夫人道:“怎么都休沐了?”

  白映阳道:“是我放的假,他们已许久没休息了。”

  张夫人道:“那藕花她们呢?”

  白映阳道:“在芙蓉斋照顾姨娘。”

  张夫人“嗯”一声,不再打话。

  不一会孟莲蓬吃完饭,雄红机灵,立刻端茶水来服侍他漱口。

  温玉福道:“莲儿,我托人带回上好的颜料粉,有很多种色彩,你来我房里瞧瞧如何?”

  孟莲蓬大喜,忙不迭答应,二人向张夫人等告辞,同往寿仙居。

  张夫人见孟莲蓬一走,当即放下碗筷,对儿子冷冷道:“大嫂为何不出来吃饭?”

  原本张夫人嫌孟桥妆是青楼出身,对他存有芥蒂,可自进门后,这媳妇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对自己更是孝顺有加,张夫人对他是越来越满意,中午仍喊“姨娘”,晚上便改叫“大嫂”了。

  张恶虎听母亲问起,随口道:“你不是说他困倦,在房里休息么?”

  白映阳眉头一皱,踢他一脚。

  张夫人道:“富贵,把孟少姨娘的饭菜装进食盒,我去瞧瞧她。”

  张恶虎吃了一惊,心想孟桥妆还光着身子在枯荷听雨榭喝西北风,母亲过去见了,岂不拆穿,忙道:“他……他身子不适,吃过药已睡下,娘娘还是别去打扰,等好些了,我让他来向你请安。”

  张夫人怒道:“吃什么药,跌打药吗?”抬手重重打了他一记耳光。

  众家人都大吃一惊,花厅瞬间鸦雀无声。

  张恶虎慌忙跪下道:“娘娘,你怎么了?”

  白映阳、张绣元同时劝母亲道:“有话好说!”

  张夫人指住儿子骂道:“你这畜生,还敢骗我,你打她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众家人又是一惊,大少爷与孟少姨娘新婚燕尔,应当亲密无间,怎会打她?

  徐姑姑忙道:“当中是不是有甚误会?”

  张夫人道:“刚才莲儿在,我才没明说罢了!今朝我和阿绣去芙蓉斋,看见大嫂眼睛红红,脸上还涂了厚厚一层粉,她素喜淡雅,怎会突然敷许多粉?定是这畜生把她的脸打肿了!我拉她手时,看到她双手手腕被勒出一圈紫,定是这畜生抓出来的!”又指住儿子骂道:“大嫂温柔懂事,是乖媳妇,这么好的姑娘肯嫁与你,你不好好珍惜,竟还打她……”越说越气愤,抄起手杖就往儿子头上招呼。

  张恶虎是孝顺儿子,不敢招架,结结实实挨了好几杖。

  众家人慌忙来劝,说大少爷会改的,夫人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张夫人打累了,坐下半晌方才缓过气道:“你爹爹在世时,也常与我争执,他虽凶横急躁,却绝不打我一下……如今你也作了丈夫,竟动手打妻子,你算甚男人?”

  张恶虎心道:“是他先打我的……”

  白映阳连忙递茶杯给张恶虎,让他给母亲敬茶认错。

  张夫人骂道:“你快回房间照顾大嫂,她若饿瘦一丁点儿,我打断你的腿!”

  张恶虎从富贵手中接过食盒,掀开一看,见里面八菜一汤,远比饭桌上的丰盛。

  富贵笑道:“这是夫人亲自做给孟少姨娘补身子的。”

  张恶虎有些吃醋,忽见盒里还有只小酒壶,拔开酒塞一嗅,竟是万里留香的二锅头!他嗜酒如命,顿时欢喜无限,对母亲道:“多谢娘娘给我买酒!”

  张夫人哼一声,不去理他。

  张绣元道:“不是娘娘买的,是姨娘买的。”

  张恶虎道:“是他……桥妆买来的?”

  张绣元点头道:“我们去找姨娘时,她正要门,就是要去万里留香给你买酒。”

  张恶虎怔道:“他给我买酒……”

  张夫人忍不住又骂道:“你打了大嫂,她还一心想着给你买酒!”说着又打他,边打边骂道:“你们成婚二朝,大嫂就受伤了,我当时就觉古怪,她那么斯文谨慎的一个人,怎会自己碰到假山,现在看来,定是你打的她!”

  众家人又赶忙劝道:“大少爷知错了,夫人保重!”

  张恶虎被揭破旧事,满脸羞愧,十分后悔戏弄孟桥妆,提着食盒匆匆赶回东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