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 在烟雾散去之后,李青带着士兵搜寻了一圈, 发觉应臣四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李青也不清楚, 那白烟究竟是应臣几人自己投掷的, 还是另外有人过来解救他们。
他气急败坏踢翻前面的花盆,又下令让侍卫加强在宫墙的戒备, 绝不允许任何人出宫。
这时,一名太监来上报, “皇上,皇后娘娘睡醒了, 正找你呢。”
李青丢开手中的剑, 接过太监递来的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之后才往回走。
他如今二十八岁,也不过是比李徐景年长三岁, 可是整个人散出的气质却十分老成稳重, 或者是阴狠毒辣。
他的冷不是像吕严那般孤傲寡淡。他是阴寒的, 令人发颤的。就如同炼狱中来的使者,处处散着杀气。
他回到寝宫前, 敛去了眼中的寒意后才推开门。
他一进来,立在两旁的侍女手心冒冷汗地跪下,她们怕极了这个阴冷的男人。
她们更怕坐在床上这个绝美娇弱的女子哭闹。因为这女子一旦哭闹, 李青便会认为是她们没有照顾好女子,从而下令责罚她们。
前些日子,那女子喝茶时不小心被烫到了, 李青一气之下,杖责那几名宫女每人二十大板,差点要了那几名宫女的命。
李青脱下黄袍外衣,走到床边,轻轻扶起床上的女子,“风儿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这女子名为扬风,是李青的皇后。
扬风唇红齿白,肤色白皙到通透的地步,身子娇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任何见过她的人,都暗自惊叹,这女子简直是人间尤物。
她看着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但是实则已经是二十六了。
十年前,她本该死的,奄奄一息之际,李青用一个冰棺将她藏起来,整日以名贵的药物给她养身。甚至是使用内力给她维持生命。
这十年来,为了给扬风提供内力,李青杀了无数的习武之人,将他们的内力强制传给扬风。
直到半年前,扬风才从冰棺中醒过来。
可是醒来之后,她整个人却神志不清,心性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一般。
扬风睁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抓着李青的衣领,细嫩白皙的肌肤下都可以看得见青色的血脉。
“我睡醒了,可是,可是找不到你......”她哭着说道。
李青脱了靴子上床,将她抱在腿上,“外面有几只野狗闯进来了,我去把他们赶走了。”
扬风吓得止住了哭声,“真的吗,野狗在哪里?”
“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明天再找一找,等找到了杀了放血给你看。”
扬风猛地抱住李青,“害怕,不要看。”
李青吻了吻她细软的头发,“那就不看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扬风笑了起来,露出一小口糯白的牙齿,“要抱着一起睡!”
“好,都依你。”
李青回过头看向门边的太监和宫女,本来笑意盈盈的面容即刻冷下来,他沉声道:“你们下去吧。”
得了这话之后,几名宫女和太监终于如释重负,关上门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出去之后,太监和宫女才开始嚼舌根。
一名新来的太监问道:“这皇后娘娘是谁家的千金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一宫女回道:“不是谁家的千金,是皇上自己带过来的,这后宫里面如今也送了不少的妃嫔过来,可是皇上啊,独宠这皇后娘娘。”
太监:“这皇后娘娘好看是好看,就跟书里面描写的狐狸精似的,可是她好像脑子不太好吧?这怎么当皇后?”
宫女紧忙捂住那太监的嘴,“你可别乱说话,万一被他人听去了,告诉了皇上,咱们这小命可就没了。”
另一名宫女插话,“听过再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就要开始了,皇上要封她为‘风皇后’呢。”
一太监叹气,“只是咱们的皇后如此娇弱,又不太懂人事。这后宫里新来的妃嫔众多,恐怕她斗不过那些个豪门世家的千金啊。”
......
第二天,李青早早醒来,轻轻掀开被子,吻了吻怀中的女子之后才下床。
按照原来的做法,皇上醒来之后都是在寝宫里面洗漱换衣的。但是自从这皇后入住寝宫以来,皇上怕打扰到她睡觉,醒来之后,都是到对面的房间里换衣洗漱吃早饭。
几位伺候扬风的太监宫女也奇怪,这位风皇后极其能睡觉,一般都是睡到午时才醒。到了晚上,有时天还没黑又要入睡。
宫女观察了一番,风皇后一天醒着的时间,绝对不超过六个时辰。
李青上朝回来后,扬风还没有醒。
她静静躺在床上,肌肤微凉,呼吸很浅,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都会让人错以为这一具美丽的尸体。
李青命人在床边摆起了桌椅,他批阅奏折,等着床上的女子醒过来。
他看了一会儿奏折,便会忍不住过去看扬风一眼,探一下她的脉搏。他心中总是一种可怕的错觉,扬风睡着睡着就会没了呼吸。
午时一到,他放下纸笔,坐到床边。
吻着扬风的手心,俯身在她耳边呢喃,“宝贝儿,起床吃饭了。”
唤了许久,床上的女子还是没有反应。
李青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看到那太监正盯着扬风看,李青充满寒意的眼神刺在太监身上。
太监心惊胆战,慌乱不安地跪下来,“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李青收回目光,没说话。
太监惶恐颤抖着爬起来,急急到旁边的柜子边,取出药箱来给李青。
李青面无表情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冷冷说道:“去把皇后的药端过来。”
“是,皇上。”小太监飞快地跑开了。
李青往扬风的头部扎入几根银针,又给她输了些内力,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笑得天真,笑容融进了李青的心里,她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没有,刚刚好。”
太监将一碗浓稠的黑色药汤端了过来,药汤一端过来,整个寝宫里都飘散着苦涩的药味。
扬风捏着鼻子,“不想喝。”
李青吻住她水红的唇,“宝贝儿乖一点,喝完了就可以吃饭了。”
“就是不想喝。”扬风软糯地说道。
李青指着那名端药过来的太监,说道:“风儿要是不喝药的话,就是他的错,他做错事的话,就要被杀掉哦。”
扬风即使不懂人事,可是纯净的眼神里还是散着恐惧,她战战兢兢地张开嘴,等着李青给她喂药。
喝完药之后,李青亲自给她穿衣梳洗,带着她去吃饭。
她连筷子都不会拿,各种反应极其愚笨,甚至李青不给她拉开椅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坐下去。
李青温柔给喂她喝粥,轻声说道:“等一下出去晒太阳,好不好啊?”
扬风咬住嘴里的勺子,委屈地哭了起来,拼命摇头,发出含糊的哭声。
李青轻拍她的背,“把嘴张开,咬着勺子是不能说话的。”
扬风张嘴把勺子吐出来,“不要晒太阳,好亮,我好怕。”
李青低头将她嘴边的粥给舔干净,“不晒太阳会生病的,生病了要吃药的。”
最后李青还是带着扬风出去晒太阳了。
在御花园里,他把扬风抱在怀里,旁边几个赏花闲聊的妃嫔看见了他们,便过来请安。
张依南的姐姐张裴借着张业的面子,如今也是位高权重,后宫的妃子都以她为首。李青懒得去管理后宫,就将后宫的一切事宜都交给张裴。
张裴看了看李青怀里的扬风,柔声道:“风妹妹这是生病了吗?”
李青随便“嗯”了一声,就拿起旁边的披风盖在扬风身上。
扬风惊恐地看着旁边几个花枝招展的妃嫔,她突然闹了起来,抓着李青的领口细弱地叫喊,“我要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
李青吻在她的额头,“为什么要回去?要晒太阳呢。”
张裴几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们这些人进宫都不是李青有意挑选的,而是为了权力的相连集中而成为妃嫔,她们心里也清楚若是能得到李青的宠爱,那么自己的家族的地位便可一夜攀升。
可是进宫了之后,李青却从未碰过她们,他身上的寒意和威严都让这些妃子不寒而栗。
李青年轻英俊,面容姣好,也让这些妃子心驰神往,各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去吸引他。可是李青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将几位胆子比较大的,直接跑到他寝宫求怜爱的妃子都打入冷宫。
张裴等人也慢慢知道了扬风的存在,原本以为扬风是个厉害的角色,没成想却是个病怏怏的傻子。
这下子让她们更是好奇了,这个药罐子到底是靠什么让李青对她如此疼爱。
扬风哭闹着抓李青的衣领,“好多人,我害怕......”
李青吻着她精致小巧的脸,“怕什么?”
“害怕人......”
李青笑了起来,“我也是人啊,你怎么不怕。”
扬风撕咬着李青的脖子,哭得很厉害,“你太坏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好怕的。”
李青看向张裴,“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走了之后,扬风才慢慢安静下来。
李青将手放在扬风脖子上,感受着她血脉的涌动,他突然有种想要把怀中人掐死的冲动。
是不是她死了,就会很爱自己?
带着爱死去,应该很幸福吧?
李青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他不正常,他是变态的,阴暗的,扭曲的......
小时候,母后送给他一只很可爱的小鸟,他很喜欢那只小鸟,可是他将小鸟活埋了。他听着小鸟的叫声,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凌虐之感。
他读过很多事,学过很多礼节,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曾偷偷地将活着的金鱼放在火上烤,他将青蛙用钉子钉在木板上,看着它慢慢死亡......
十二岁那年,他跟着李起去围猎,他被一群黑衣人刺杀,是扬风的父母救了他。
他隐藏自己身份,跟着扬风一家人一起生活了几年。
他爱上了那对善良夫妇的女儿,他掏心掏肺地对扬风好,他浑身充满干劲地帮家里干活,他教扬风读书写字,教她弹琴下棋。
可是在扬风十六岁那年,她的父母在饭桌上笑着问扬风,喜不喜欢隔壁家的许公子。
扬风娇羞笑着点点头,说很喜欢。
李青坐在椅子上,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鲜血在掌心散开。
那一晚上,他杀了扬风的父母,杀了隔壁许公子一家。
扬风跪在地上,求他饶了自己一命。
他跪在扬风面前,用手里的鲜血涂在扬风的唇上,扬风美得让他爱不释手,他问:“风儿,你不喜欢我吗?”
扬风不断摇头,她惶恐地推开李青跑了出去。
扬风的父亲是武林中人,这些年来,他有意将李青这个养子培养为后人,将毕生绝学都教给李青,只希望以后李青能以哥哥的身份帮衬扬风。
扬风夫妇到死都不明白,李青为何要杀他们。
李青跑出去追扬风,扬风摔在石头上,满脸是血。
他抱着扬风跑到街上找大夫,跪在医馆门前给人家磕头,磕到额头出血,求他们救救扬风。
绝望之下,李青跑到李起还在修建的陵墓里,将里面的冰棺偷了出来。
之后,把快要断气的扬风放到冰棺里,用自己寻到的秘方维持着扬风的生命。
......
李青看着怀里睡着的扬风,慢慢吻着她的唇,轻声道:“风儿,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他便开始恼怒。
若是昨晚抓住宁无阴,将宁无阴的内力传给扬风,说不定扬风就能好起来了。
青单影灰色的身影从帘子后面出来了,他面无表情走过来,抓住扬风的手腕,给她把脉。
半晌才说道:“得给她输内力了,不然的话情况会更加糟糕。”
晚上,李青让禁军将一名刚被关押的武林人士带到暗室里。
一直到半夜,青单影才从暗室出来,他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侍卫抬着那位武林人士的尸体也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青从暗室里抱着面色稍稍红润的扬风出来。
......
另一边,宁无阴四人在洞道里走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到尽头。
宁无阴坐下来,“不走了,鬼知道这要通向哪里,没走出去都要饿死了!”
应臣也停下脚步,“我们休息一下吧。”
李徐景和吕严站着。
四人都狼狈不堪,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一直在昏暗的洞道里穿行,暗无天日,心态也有些崩溃。
休息了一会儿,李徐景道:“再走一会儿吧,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要是再回去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宁无阴靠在应臣肩上,“我都要饿死了。”
应臣握了握他的手,“我背你一会儿吧。”
“不要,把你压垮了,让我殉情啊?”宁无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堵着气往前走了。
又走了大约四五个时辰,吕严惊喜地说道:“面前有光,快要到出口了。”
这下子,四人都提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走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是出来了。
已经是深夜,但是月光很亮,也能隐约看清东西。
这地方应该是一片森林,在微风的吹动下,树影晃动。
应臣听了一下,“前面好像有水声,我们再走一会儿。”
来到河边,几人几乎是趴到水里面喝水。
围坐在河边,李徐景道:“现在太黑了,我们只能等天亮了再走。”
宁无阴瘫在应臣身上,“好饿啊,你去找点吃的。”
商量之下,因为吕严的手受伤了,而李徐景的药性已经散去。所以决定让应臣和李徐景去找点野味。
宁无阴和吕严则在原地等着。
临走前,宁无阴说道:“一个时辰之后,不管能不能找到东西,都要回来。特别是你应臣,你要是乱跑把自己弄伤了,你就等着吧。”
应臣拍拍衣服,“知道了。”
半个时辰之后,李徐景和应臣带着两只野鸡回来了。
他们升起火堆,在河里将野鸡整理干净,架在火上烤。
还没烤好,宁无阴就摇着应臣的胳膊,“好了没有啊,我要饿死了。”
“还没好呢,你要吃生肉啊。”应臣嘴里也口水泛滥。
宁无阴饿得一直叫唤,应臣只好把一只鸡腿扯下来单独烤给宁无阴。
干柴不够,给宁无阴烤得那只鸡腿占据了最好的火力。
那只鸡腿是最早熟的。
应臣咽了咽口水,把鸡腿给宁无阴,“快点吃,不要叫了。”
三人都还等着,肚子也饿得叫唤,可是宁无阴就是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而且还是不劳而获。
他咬了一口,满足地嚼着,咬下一小块塞到应臣嘴里,然后自己狼吞虎咽将整个鸡腿吃完了。
之后,应臣都是要照顾宁无阴,把最好的肉都给宁无阴吃。
李徐景和吕严也心照不宣地撕下最大的鸡腿给宁无阴。
在他们心里,宁无阴就是应该有特权,就是应该享受最好的东西。
宁无阴吃到第四个鸡腿时,终于打了个饱嗝,他把应臣手里已经没有一丝肉的鸡骨头给抢过来,丢入火里。
应臣急忙道:“你干嘛啊,我还要吃呢。”
“就剩个骨头,吃什么啊。”宁无阴把手里的一个鸡腿塞给应臣。
应臣舍不得地看着火堆里被烧焦的鸡骨头,“骨头嚼一嚼也能吃的......”
宁无阴把架子上仅剩的那只鸡的所有好肉,都撕下来给应臣,“快点吃。”
应臣看着木架上只剩骨头的鸡身,撅着嘴道:“他们两个都没吃多少呢。”
宁无阴吃饱了,心情也好了一些,“快点吃,吃完了跟着我再去找几只回来不就行了。”
在宁无阴的注视之下,应臣腆着个厚脸皮吃光手里的肉。
吃完后,宁无阴拎着他的领子站起来,运起轻功带着他到河边去。
他让应臣举着火把在河边照,之间袖子的鬼剑丝穿风而出,刺入河中。
再一扯,鬼剑丝便缠了一条大鱼上来。
应臣拍手赞叹,“厉害啊,等一下我还要吃鱼。”
宁无阴一挥衣袖,骂道:“就知道吃!”
他用同样的方法,缠了四条鱼上来。
鱼比较好清理,应臣在河边将其清理干净了才回来。
他抱着鱼,眼睛都要笑没了,他回来喊道:“吕严,王爷,可以吃鱼了!这鱼够我们吃的了。”
李徐景接过鱼,将其串在木枝上,“这么黑的天,你们还能抓到鱼啊!”
应臣骄傲得不行,得意洋洋的,“这都是宁无阴弄上来的,他可厉害了!”
李徐景看向宁无阴,“多谢宁公子了。”
宁无阴一挑眉,也不说话,靠在应臣肩上打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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