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京城风华录>第28章 通缉

  天色已晚, 几人念在天黑不好赶路, 便也答应贩妇再住上一晚。

  正好赶上用晚膳的时候, 四人便在良淮家又用了晚膳。

  晚膳很寡淡,但比上中午的青菜汤已经算是好了许多。

  一小碟青菜豆腐, 好歹是见了点油水。配上菽水, 也能勉勉强强填饱肚子。

  虽说能填饱肚子,也只是相对于良淮一家。而如今良淮家多了他们几人,总归不如一家三口吃得乐呵, 还未能达到饱的程度,顶多只算是不受饥。

  念及此, 许风华谢墨许风清都心照不宣地尽量少吃,将菜食多留些给良淮一家。

  然而, 冥七却是毫无顾忌, 豆腐夹了一块又一块。

  直到他感到头顶有三道快要射穿他的目光,他才迫不得已住了筷子,不好意思地抹着嘴,满足地拍了拍肚皮,笑着夸赞道, “夫人, 您的手艺可真好啊!”

  良淮的娘喜笑颜开, “既然好吃,那几位不妨多住几日?”

  冥七不假思索,果断赞同,拍手叫好:“好!”

  “我终于发现比你脸皮还要厚的人了!”

  许风华和谢墨同时转头对对方道。

  许风清看着许风华和谢墨两人的脸都快要碰到一起, 一双眼睛死盯着许风华,撇了撇嘴一脸幽怨,颇有种深闺怨妇的味道。

  第二日清早他们决定收拾好东西就前去先皇陵墓,谁知刚一打开小窗透透气,就发现屋子后面的一条小河的水已经漫过了河岸。

  原来是落了雨。

  许风清说雨是从子时开始下的。

  这一下雨,路上泥泞,又不好赶路。

  许风华站在窗口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目光落在雨珠砸在河水时激起的点点水花上。

  “这粮恐怕是要晚几日了。”

  许风清站在他身旁,也不知道许风华在望什么,他也将目光投向窗外,纳闷道,“二哥,你竟然会关心这事儿。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去风流的人啊!我听过一句老话,好像叫狗改不了吃屎,二哥啊,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变了性子呢?”

  许风华越听越来气,他的弟弟竟然把他比作狗!他一把揪过许风清的耳朵,“诶,你会不会说话,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许风清一边咧着身子喊着疼,一心想解救自己被揪得发红的耳朵,一边又大着胆子冒着赴死的危险小声嘀咕道,“我又是武将,也没读过多少书,可你也用不着气得连自己都骂!”

  声小也只是相对许风清自己而言,许风华耳朵里倒是将许风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细细品了一番,才明白过来,他骂许风清是狗,他又是许风清的哥哥,那他岂不是……

  狗的哥哥!!

  许风华一把推开他,指着他道,“这么几年没见,你还学会顶嘴了啊!”

  许风清揉着被许风华揪得生疼的耳朵,委屈地看着许风华,一言不发地在离许风华较远的地方坐下,这副委屈巴巴地样子竟然和他冷峻刚毅的面容有着巨大的反差。

  不过好在许风华同他一起长大,许风清的性格他早已熟悉了,才不至于对这显而易见的反差感到奇怪诧异。

  “可真是天助我也,还好今日不用赶路。不然那可真是糟透了!”冥七进了屋子,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阵唏嘘感叹。

  许风华与许风清同时看向冥七,想知道为什么冥七会觉得下雨糟透了。

  许风华猜想道,“师父是想在这里多住些时日?亦或是师父懒得赶路?”这声师父是冥七要他叫的,冥七说叫前辈显得太老,还说反正他日后总会成为他的师父,早叫一声也无所谓,还能在结束前多听几声,也算得了大便宜。

  许风华还是没有参透冥七话中的意思,不过这声师父,他叫得还算顺口。

  冥七不待他们发问,便很自觉地躺倒在榻上,脑袋枕着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捂着肚子,翘起二郎腿。

  他苦着脸,噘嘴吹了吹小胡子,唉声叹气道,“昨天晚上为师吃坏了肚子,今天早上肚子疼得不行。”

  谢墨端着一碗热姜汤从屋子门口进来,瞟了一眼在榻上躺得悠然自得的冥七,想着自己这么为他操心劳累,刚一知道冥七吃坏了肚子后,一大早就动身为他熬姜汤,然而冥七却这么悠闲自在地躺在这里。这心中总有些不舒服,便是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多了份埋汰与不满。

  他把碗递到冥七面前:“活该你!起来喝汤。别影响赶路就好。”

  冥七嬉笑着坐直身子,一手接过碗,一手摸了摸谢墨的脑袋,“好徒儿,为师不会忘了你的!”

  冥七在谢墨幼时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激动时就要将谢墨叫到跟前,像是给猫顺毛一般地揉着谢墨的头。

  这几年冥七一直在外,也很少与他呆在一起,摸头的动作自然是冥七几年没做过了,谢墨一时有点不习惯,下意识地躲开冥七的手,背过身子道,“别废话,赶快喝!”

  碗口微微破损,碗中盛满了泛着微黄的汤。汤的表面浮着薄薄一层姜末。还未入口,冥七就闻到一股辛辣之气,直冲得他的珍珠眼泪都要落出来。

  喝完姜汤后,良淮又找了过来,扯着冥七的衣袖想与他出去玩。

  良淮与冥七接触较多,心里也觉得冥七亲切和蔼可亲。相比较之下,许风清人高马大,不怒自威,看样子很难接触,不光良淮这般想,只要是见了许风清的小孩都会这样认为。

  冥七顾不上席卷全身的困意,紧跟在良淮身后就走了。临走前还叮嘱他们三人若是有时间就去给良淮买些吃食。

  谢墨竟从这情景中看到了年幼时和冥七一同嬉闹的影子。

  想想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白衣苍狗,转眼间师父已经有了白胡子,他也已经及冠了,长得比冥七高了,当年那个巴巴地扯着冥七衣袖站在糕点铺门口不肯走的他似乎都成了过往。

  听到要让他们出去买东西,三人“客气”地互相推让,外面还下着雨,透着几许浅薄的凉意,谁也不愿意出去,这个时候呆在相对暖和的屋里才更舒服。

  冥七听到动静,忽然从门口探出脑袋来,好心提醒道,“你们豁拳,谁输了谁去。”

  见也无其他法子,三个大男人犹豫了一会,便在屋内开始了豁拳。

  几个来回后,许风华输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把油纸伞,然而……

  许风华一阵高兴,拿着伞就出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其他,直至走到半路才感觉到有凉凉的水珠不断砸在他的脸上,还有来自四周同情不解的目光不断向他投来。

  起初,他只当是从伞边滑落的雨珠落在脸上,也没甚在意。

  那一瞬他的心里还闪过一个猜想,莫不这些同情的目光是因为看本王长相俊美不忍被雨淋?不解的目光是因为本王身份不凡却依然体恤民情不坐轿子?

  许风华都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想知道这水珠到底从何而来。抬头一看,他登时明白了一切。

  伞上破了两三个拳头一般大的洞,雨水从洞口一个劲地往下砸,似乎不砸死人雨就誓不罢休。

  这个处境令他进退维谷,硬着头皮往前走也不行,厚着脸面回去也不好。

  他环顾四周,却见周围的人全都聚集到了一处墙根上,围着看墙上贴着的一张纸,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声音之大,连雨声都盖不住。

  许风华只能远远看到纸上画着人像,人像旁还附着几行字。

  但他遥遥地却从那群围在画像跟前的百姓口中听到了分外熟悉的名字。

  有画像的一般多是通缉令,许风华心下存疑,难以置信,合上了伞,踱步过去一探究竟。

  彼时谢墨正在屋内沏茶,茶叶是他从包袱中取的。他用茶匙盛了一些白茶,将茶置入茶盅,加了一些水,漫过白茶后又重复一遍。

  许风华看他竟有这番闲情逸致,定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他坐在谢墨面前,趴在小木桌上,闭眼闻着淡淡的茶香。这茶香本可以起到宁神的作用,但许风华感觉心里却更加慌乱。

  “通缉你的布告出来了,我们要不先躲一躲?”

  谢墨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是已经料到了一切。

  素净的熟水高高落下,在空中形成一道水线。水溅到茶盅底部的声音清晰悦耳,安人心弦。

  谢墨取来两个杯子,将茶杯倒满。

  他将杯子推向许风华面前,抬眼看见许风华慌乱急躁的神色,嘴角又忍不住微微扬起。他的眼尾也弯了几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果然,许风华还是关心他的!

  他强制按捺住心中的欣喜,使自己的语气尽量毫无波澜,道,“师父说过,我会有这么一劫,急也没什么用。但是我不想躲,我只是想离开此处,只要不会连累他们就行。恩……”

  谢墨垂下眼睫,吹了吹茶上的浮沫,打趣道,“你倒算是有点良心,还记得挂念恩人!”

  许风华有些来气,手指攥紧了木制茶杯,“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话!”许风华缓了缓气,“那我们要去哪?何时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