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陛下,万万不可>第94章 密递

  “城东的柴员外家,有个人拿着刀闯进他家院子,见人就砍,把柴员外一家都砍死了!”

  “这么可怕啊,那那个人被抓了吗?”

  “那个人还没走出门,就被柴家的家仆打死了。”

  “自己不要命也要杀人全家,这得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啊……”

  听到这里,李纯心下一沉,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却不肯轻易承认。

  她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出雍州会馆,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在街上寻找一条巷子、一间院落。

  许恭家的门没有锁,李纯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和离开时的摆设一样,也没听见人声。她走上正厅,在桌上发现了几张折起来的纸,上面写着“给李纯”。

  听着自己急剧的心跳,她小心翼翼地拿过那几张纸,展开来:

  你父亲临走前唯一的牵挂就是你,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救你出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你也不必太过思念他。当你读到这里时,我应该已经为他报了仇,而且也去陪他了。那边有我,他会过得很好的。

  从今以后,你就要为自己而活了。当然,如果你实在过不去了,就让雍州会馆的老板娘帮你找陈述之,他认识本事很大的人,寻常的事都能给你解决。如果他不肯帮你,你就跟他提我,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泪水滴落在地上,李纯慢慢把几张纸折好收起来,然后走到门口,朝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长揖下去。

  *

  从抱岩山里向上看去,一圈石头环住了深蓝色的天空,星辰明灭间是亘古的无常。

  陈述之用树枝在地上升起一堆火,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在火前细细读着。

  读了几遍,满嘴都是苦涩。于是他将那些纸往火上放去。

  “烧什么呢,给我看看。”

  手臂被人抓住,陈述之微微转头,手里的纸已被身后之人抢走。

  梁焕一只手把打算行礼的陈述之拎起来,一只手拿着那些纸读了一遍,“这么好的文章,怎么就烧了。”

  “祭文若不烧,对方就看不到了。”

  “那你等等再烧,我去抄一份。”梁焕往中间的抱岩阁走去,“卢隐,把门打开。”

  陈述之连忙跟上,把他手里的纸接过来,“哪敢让您抄,我再写一遍就是了。”

  到了抱岩阁里,他把那文章原样抄了一份交给梁焕。梁焕把它放到桌上的木盒中,和之前收集的那些放在一起。

  刚才生的那堆火已经快灭了,陈述之坐在岩石上,把手上的纸扔进火里,才勉强窜起几跳火苗。

  梁焕远远见到他神情凝重,便坐到他身边去,揽过他的腰,柔声道:“不要憋着,你和我说说,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

  陈述之闭了闭眼,缓缓道:“三日前,严苇杭在狱中自尽。前日,许在心让我帮着安顿严苇杭之女,我就带她去了雍州会馆。昨天方才告诉他安顿好了,今天便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我想,严苇杭大概是柴唯害死的吧。”

  梁焕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可惜了,本来还挺看好他的。”

  陈述之自言自语道:“我不明白,柴唯到底对严苇杭做了什么?他既然知道有人在等他,怎会忍心自己寻死?”

  “别胡思乱想了,走了,回去吃饭。”

  被他这么一说,陈述之确实也不想沉浸在无谓的悲伤中,任由梁焕把自己拉回了未央宫。

  他实在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一点就去床上躺着了。梁焕看着他心疼,却没好意思叫他,自己坐到桌边去看今天的奏折。

  他刚一坐下,便见桌上放着一封折起来的信。他把信举起来问:“行离,这是你的么?”

  陈述之本来都快睡着了,看清那封信时却忽然起身,到他身边去,“这是夏铃写给我的。雍州会馆的人拿给我爹,我爹又到兵部来给我,耽搁了两日才收到。也想让您看看,她说的这事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哦?夏铃写的?想起那小丫头我就来气,天天往你身上扑……”

  梁焕随口念叨着,展开了信纸。

  *

  景天商行的院子里,齐专正在树荫下眯着眼乘凉。

  院门打开,一名差役扛着一匹布来到他面前,“少爷,拿到东西了。”

  齐专微微张开眼,接过那匹湖蓝色的绸缎看了看,“这是什么?”

  “属下跟踪西关商行从京城回来的商队,发现他们拉了一些书和一大堆的布。其中一辆装布的车十分显眼,大部分的人力都在看守那辆车,我便趁他们不在,从车上偷了一匹。”

  听他这样说,齐专把手上的布匹翻来覆去地瞧了瞧,也没瞧出什么名堂。可当他用力摇晃时,却从布的中间掉出来一张折起的纸条。

  齐专兴奋地捡起纸条展开,见上面写着:

  “京郊东二铁厂,崇景七年五月铸盾三百个,兵部试之,枪戟皆不能破。然其铸赖高温,用料及配比如下……”

  读到这里,齐专不由得勾起唇角。

  西关商行横行雍州数十年,终于等到了自取灭亡的一天。

  *

  “易从事,刚才接到人检举,是西关商行的事,您看看……”

  雍州官府里,小吏将一份文件递给易归安。

  易归安是雍州官府的从事,所谓从事,就是官员私人聘用的僚属,没有正式的品级。他作为被招安的红巾寨匪徒,想为官府做事,就只能走这条路。

  他看了看递来的东西,目光逐渐变得凝重。

  “这是什么人检举的?”

  “名叫齐专,是景天商行老板之子。”

  听到这个名字,易归安心下一沉。他们把夏铃赶走还不够,非要置于死地不可么?

  他把这份文件折起来收好,沉声道:“这事交给我就行了,你不可对他人说起。齐专若来问,就说已经去办了。”

  *

  西关商行的仓库里,夏铃正趴在书架前整理刚运来的一批书。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以商行的名义办学是件困难的事,便只管专心卖书。以前只卖四书五经,现在加了许多集传、百家,甚至是笔记小说。

  “铃铛,铃铛你在吗?”

  听见这个焦急的话音,夏铃从书架之间探出头来,望着四处找她的易归安,疑惑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早就从衙门里溜出来了,还专门来这找我?”

  易归安看到她,连忙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放到她手上。

  仓库里太黑,她便走到窗边去读纸上的字。读着读着,她自己也慌了。

  夏铃叹口气道:“运布匹这个活是京城工部的田郎中找的我,每次交货时都会说某几匹布价值最高,让我严加看顾。谁知道里面还有纸条呢……”

  易归安道:“齐专的检举我这里可以暂时压着,但时日久了,他肯定也会寻旁的路子去说。这事必定会被捅出来,我们得做好应对。”

  听他这样说,夏铃忙道:“那我们把仓库里的布都扔掉,不就没有证据了?”

  “不行,”易归安担忧地望着她,摇了摇头,“以往运送的布匹都有记录,齐专拿到这张纸条,就可以说我们以往都不清白。这事我们其实不知情,没有多大的罪过,还是留好证据,配合官府查案的好。”

  “那这批布我先不让交货,扣下当证据。”

  夏铃去仓库查探一番,回来后往桌上放了一大堆从布里找到的纸条。易归安连忙拆开看,全都是京城各地工厂造兵器的事情。

  看到这些,夏铃着急得快要哭了:“这可是传递军情,杀头的大罪……要是官府不分青红皂白随便判了,把罪责都推到我们头上,那可怎么办啊!”

  易归安摸了摸她的背,“如果罪名真那么大,雍州官府不会判的,一定会报上去。你不如问问你在京城做官的那个师父,他没准认得朝堂上审案的人。趁着事情还没捅出来,尽快让他想想办法。”

  夏铃拿过易归安的那些文件,又抓了一把桌上的纸条,“那我给他抄一份看看吧,只能这样试试了……”

  *

  梁焕读完夏铃的书信,又翻了翻后面她抄写的纸条,“京城的工厂造兵器的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运到雍州去?”

  陈述之皱眉道:“为了卖给察多人?”

  “有可能,”梁焕把手上的纸折来折去,“大平难敌察多国原本便是因为兵器不行,现在我们也开始钻研此事,他们自然要关注。就是不知察多人怎么牵上的线,工部的田郎中,这是谁啊?胆子还不小。”

  “田中葵吧,就是当年告走了贾子贤的那个人。”

  “那我明日便去问问。”梁焕收好信件,抬头望着他笑,“你不要胡乱担心,若真如夏铃说的那样,他们定然不会有事的。”

  陈述之安心不少,冲他抿了抿唇。

  桌上除了信件是他的之外,还有一本写好的奏折也是他的。他就顺便拿过来,打开给梁焕看,认真道:“明日我还想提一件事,上次江州的案子之后,想让户部拟一个农具管制的方案……”

  “明日你直接交上去,给林丞相看就是了。”梁焕看都没看就合上他手里的奏折,扔到一边。

  接着,他把陈述之整个揽到自己身旁,贴着他的胸膛问:“还难过吗?”

  “好一些了。”陈述之说完,又觉得他问得不怀好意,连忙补了一句:“陛下,求您开恩,我不是很想……”

  听见这话,梁焕深深地笑了。他起身按着陈述之的肩膀,把他推到饭桌旁坐下,拿他的筷子夹了块肉送到他嘴边,“你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不难过了就再吃点,吃那么少怎么行,半夜又要咬我。”

  陈述之咬下他喂的那块肉嚼了嚼,呸,都凉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视角切换得有些频繁,防止有人看不懂,我总结一下:夏铃的前夫齐专一直想搞夏铃家,在他们商队运送的布里发现了传递军情的证据,报到官府。结果刚好报给了夏铃的现任丈夫易归安,易归安回去告诉夏铃,然后他们写信给陈述之。

  全文倒数第二个事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