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99章 民间童谣

  说是乐渊另做的勾当,其实也算不上。这位太子殿下由始至终只专注这么一件事。

  牢房里的人是影魅,至于他的来意,即便越行锋不说,沈翎也能猜到几分,但沈翎万万没想到那一点,也就是山谷中的乱箭射杀。

  初闻之时,沈翎惊得唇色发白。虽不知常目到底派出多少人,可毕竟朝夕相伴过一段日子,那样一群甘愿以生命为祭献的人,居然平白无故地就死了。越行锋千方百计想保住所有人的性命,终归棋差一招。

  但,究竟是柴石州违约,还是乐渊授意,如今不得而知。

  生长在昭国公府,沈翎很清楚,按兵不动还好,但凡一方见了血,那真是不打也得打,即使勉强握手言和,日后种种亦是极难估量。通常拖延到最后,还不如打一仗来得利落。

  关键是,当初柴石州口中明确道出谷中之人乃是战俘,而身为一国储君,居然胆敢将战俘全歼,此举传出,必将朝野震动,可谓太子失德。

  然而这口黑锅,八成是柴石州背上了。满朝上下皆知乐渊不在衡州,带兵出征的人是柴家公子,无论从事实,还是帝君的偏颇,如何拐弯抹角也赖不到乐渊。

  可怜柴石州为他尽心尽力,这回当真是要把爹得卖掉,最终落得与沈家一样的下场。

  看似残忍无情,然对于乐渊,却是无可厚非。

  从长远看来,哪怕有一人权倾朝野,都是一国之君的隐患,更别说分派党羽。之前有昭国公沈恪与柴廷,如今只剩后者。

  说不定这时,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还隔岸观火,喜闻乐见。

  无论太子犯了什么事,有人担罪便是,如同当初的沈翎。

  延续想到这些,沈翎不寒而栗,感叹朝野风云变色,全无预兆可言。若有可能,真想让父兄一道退出朝廷,去乡野间享自在。但,有的事,注定很难放下。

  既然放不下,就暂且丢在一边。沈翎去看越行锋,发觉他正愣着:“想什么?”

  越行锋回过神:“我在想,我把牢里的影魅给放了,还打伤了不少人,为何到了现在,府衙内还风平浪静……难道他是故意给我放人的机会?”

  沈翎细想道:“让你放人,也就是故意让你知道山谷里的事。他不怕你直接去杀他?”

  越行锋摇摇头:“他很聪明。若我去杀他,定会被影卫围攻,到时候你我都跑不掉。”

  想来也是,凭乐渊的心性,绝无可能做亏本生意,但有意放人,难不成是自负?

  沈翎试探问他:“不会是炫耀吧?那么幼稚。”

  越行锋盯着沈翎,看了许久:“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他想赢我一次,很正常。”

  这一刻,沈翎终于明白当初两人为何会结为挚友,因为两个都是自大狂。

  放下自大的事不说,沈翎真心感觉现时火烧眉毛的状况:“你就什么也不做?”

  越行锋摸着鼻尖,若有所思:“明面上,当然什么也不做,反正他也希望我什么都不敢坐,我就顺他的意思,让他高兴高兴。至于暗地里……”言语迟滞时,越行锋的表情变得肃然,“可能真的要动用你的人。”

  这正是沈翎跟随左右的目的,他点点头:“你说,我做。”

  看他一脸认真笃定,越行锋忍不住迫到他眼前亲两口,待他脸红才说:“让你的人去都庞岭,把我先祖的宝藏运下山。”

  沈翎不想问原因,只是想问:“这个容易,让羽知会出去便是。但,你要送去哪里?”

  越行锋抬起一指,勾起沈翎的下巴,微笑道:“说过是补给你的聘礼,当然是送去画岭,难不成你想送回去孝敬你爹?”

  沈翎撇开他的手,皱眉道:“你不是认真的吧?那可是南越的军费!眼下这情势,九成是要打起来,你再把家底搬走,常目他们岂不是很惨?”

  越行锋支颐看他:“你倒是很为我着想。既然如此,那就留个十分之一好了,够他们挥霍一阵子了。只不过,哪怕是十分之一,他们也未必守得住。”

  “难道还有人去偷?”沈翎揶揄一句,发觉越行锋正笑着,“莫非真的……”

  “嗯哼,他杀人杀得那么利索,很有可能已经知道那堆钱的事,只是无地图指引,一时之间寻不得地方。”越行锋的眼神忽然黯了黯,“翎儿,还有一件事。”

  “你说。”做一件是做,做两件也是做,沈翎感觉没差,可他没想到越行锋要说的事。

  虽说沈翎猜得到乐渊的最终目的,但他还是漏过一个重点。越行锋想到了。

  此事非同小可,越行锋沉吟道:“如果柴石州因虐杀战俘之事获罪,那么朝廷必将改换统帅,而位列柴石州之后的人选,只有一个。”

  “我哥。”沈翎脱口而出,语气平静自然。

  “不怕吗?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有可能使得你与沈翌对立,说不定兵戎相见。”在事情发生之前,越行锋必须挑明,给沈翎选择的机会。

  “那有什么办法?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已不属于昭国公府。”沈翎笑着看他,从襟口取出那枚指环,动作小心翼翼,“不是嫁给你了吗?刚才还收了一大笔聘礼来着。”

  胸口似有火苗窜动,越行锋深深拥住眼前的爱人,他彻底明白沈翎爱他爱到什么地步。

  承认自己是越家的人,且无惧与兄长对立,无疑是一种背叛。然沈翎却甘愿担下此后的骂名,对此仅是一笑而过。

  其实,沈翎的想法很简单。不陪着越行锋,难道又要回京城么?那种地方。

  *

  一夜枝头冰花落,暖室皆是春。

  被某人从被窝里拖起的时候,沈翎还是半昏的状态,反正某人会替他穿衣洗脸,他昏着也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当沈翎清醒过来,已经被越行锋拖上大街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逛街?沈翎瞥眼瞅瞅,果不其然,又是一堆做作的眼线。

  越行锋贴耳道:“昨日去拢翠阁,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乐渊本是被他爹派去西临逛逛,可眼下他却在衡州,听花家的姐妹说,眼下在西临的,是一个与他眉眼相像的替身。”

  沈翎听得愣神,话说乐渊有这个本事欺上瞒下,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哪知越行锋笑得诡异:“今天出来,可不是逛街,与上回一样,有事做。”见沈翎想到什么,即刻摇头否认,“不是熘去拢翠阁,而是……耍阴招。”

  沈翎用宽大博爱的眼神看他:“你平时就挺阴的,根本不用耍。”

  “是吗?”越行锋清咳两声,搂在沈翎腰际的手,突然弹出一记内劲。

  “干什么?”沈翎刚问,便听闻街边传来一个孩子的哭声。

  越行锋假装关切地跑去,将小孩从地上扶起,心疼地替他拍打衣上的灰。

  沈翎第一次被晾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追着跑去,刚蹲下,就见越行锋从怀里摸出一颗金锞子,塞入孩子手心。

  越行锋对沈翎笑笑,而后温和地对孩子说话:“孩子别哭,哥哥给你金锞子。”

  那孩子抹抹眼睛:“不行,娘说了,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越行锋拍拍他的手:“不是随便,是哥哥想请你帮忙,这个当是赏钱。”

  孩子的表情变得认真,重重点头:“好,只要不是坏事,我一定帮。”

  沈翎漠然旁观,心说越行锋要做的不是坏事,那就怪了。

  只听越行锋摸摸孩子的脑袋,从后边那几人看来,像是安慰孩子,实际上,他在教孩子唱一首童谣:

  “西边龙子不为龙,南岳山下窝成虫。关使节,暗搓搓,长归殿中耳朵聋。”

  听着唱词……沈翎险些砸了下巴。

  这首童谣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全天下都知道太子欺上瞒下的事!

  凭着那位帝君的脾气,指不定会尽出精锐,搜遍全天下捉人。越行锋这是找死么?

  那孩子很是聪明,听越行锋唱了两回便记下了,之后揣着金锞子,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沈翎有些担忧:“你不怕牵连到这个孩子和他的家人?”

  越行锋笑道:“不会。天下之大,谁能堵得了悠悠众口?难不成还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