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72章 一路逃亡

  纵情一跃,吓得沈翎险些散魂。落地的时候,手抖得握不住杆子。

  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好在被某人拎了后襟,方才勉强稳住。肚子里灌了不少风,耳朵还是呜隆个不行,沈翎气得把手汗往越行锋身上一抹。

  越行锋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步子停得稳稳当当:“很吓人吗?”

  沈翎担心周遭有人埋伏,故压低音量,仍掩不了怒气:“你怎么说跳就跳!”

  夜里静谧非常,一句话说得再小声,也能贯穿整条巷子。

  端看某人掩嘴的窘迫,越行锋慢吞吞地丢掉木架子,不紧不慢道:“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该找找接应的人在哪儿藏着。”

  他音色如常,简直能贯穿两条巷子。沈翎吓得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免得把人引来。”

  “我们就是得把人引来。”越行锋说着,话音又高了一度。

  “你找死!”沈翎依旧保持着一条街的音量,同时听到一串脚步声,“糟了。”

  “说不定是接应的人。”越行锋一派轻松,顺手将某人护在身后。

  “喂,如果是接应的,你挡在前面作甚!”想不到越行锋也有打脸的一天,沈翎俨然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然此刻不合时宜。

  越行锋感觉衣角被人攥紧,遂安慰道:“放心,这里是宫外,他们赶不到……”

  话音未落,那串脚步已近在三丈之外,似乎有人点了火折子,由下而上,照亮小半张脸,在黑灯瞎火的巷子里,颇有一番韵味。

  正当沈翎猜想这些死蠢是何许人也,那位半边亮的小哥忽然道:“少主。”

  越行锋与沈翎面面相觑:“他在喊谁?”

  火折子燃起一只小灯笼,巷子里的气氛总算好了些。

  看那清一色的青衣,不难猜度是花家的人,沈翎认得他们,是天罡十二卫。

  慢着。十二卫……为何只来了七人?还有五只,是被抛弃了吗?

  越行锋看他皱眉,心说有些事瞒不了他,即便是瞒了,日后也得会被他问个明白:“别数了,只有七人,余下五人,已经死了。”

  沈翎吃惊地看着越行锋,再将眼光转向那七人,仍觉不可思议。天罡十二卫乃是花家精锐中的精锐,一旦合力,只怕越行锋也难招架。如此高手,居然一下子死了五人?

  “南越境外那回,死了三个,半月前,死了两个。”越行锋说得漫不经心,发觉那七人眼光有异,“我知道冬青要你们瞒着,但是你们少主想知道,要是他问了,你们能不说?”

  “你不是说,那时候,他们龟息……”沈翎感到沉重,因为他一人,而间接死了五人,若说一命偿一命,似乎代价略大。

  “总有意外。”关于那日某些人回头补刀的事,越行锋选择略过。

  “你们七人,应当回去护着大小姐。”沈翎一瞬清醒,他身边有越行锋,而花冬青则是孤身一人,若无精锐相护,又遇上不该遇上的人,后果堪虑。

  其中一人应道:“大小姐此刻身在繁吹谷,请少主尽速离京。”

  沈翎点头,又若有所思:“嗯,我走以后,你们尽快前往繁吹谷护卫,商隐他已自顾不暇,只怕无法周全。”

  越行锋叹息道:“沈少主,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商谷主绝对会拼死保护花大小姐。”

  忆起那时看到的一系列小动作,沈翎立即信了越行锋。

  *

  说是尽速离京,然京城守备日益森严,进出城必须搜身,及检视所有行装,即便王族贵胄也无法幸免。

  最惨绝人寰的是,乐渊知晓越行锋精通易容之术,故而命守城将士在搜身之余,还得做些细化检查……这样一来,越行锋乔装出城的计策,就此破产。

  虽然阻碍重重,但仍是难不倒越行锋。既然他们要检视行装,别让他们看就成了。

  首先,必须支开大部分将士。越行锋的方法,便是让天罡七卫去往城中各处引发骚乱。有抢劫、有放火,更有轻薄……呃,总而言之,到处闹事,使得衙门人手不够,向那头借人。

  之后,方是重中之重。有钱能使鬼推磨,越行锋重金雇了一辆马车,说是商旅运货,然后与沈翎一道躺入一口箱子,箱底有个口子。

  临近城门时,越行锋丢了一沓银票出去,即刻召来无数百姓疯抢,抢得你死我活。

  动乱之中,守城将士阻挡不及,车夫遵照越行锋的意思,趁乱驶出京城。

  那时,沈翎开了道缝。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漫天飞舞的银票渣渣。

  *

  本以为出了京城就安全,哪知乐渊已将爪子深入周边各城镇,更一路向南扩张。

  好在其他城镇不似京城那般严密,越行锋的易容术尚能且混且过,保个平安。

  然,此次逃亡事关重大,任何人与之有所牵扯,恐怕皆是安危难料。故此,沿途不可求助于奚泽、或是那群山匪,甚至是往昔颇有交情的江湖朋友。

  路途颠簸艰辛,为避免乐渊等人追上,越行锋不得不马不停蹄地带沈翎南行。

  日复一日,风餐露宿,沈翎本已好转的伤情,又有了加重的趋势,他不止一次庆幸外伤愈合良好,得以暂且瞒过越行锋。

  那个车夫早就被越行锋卸在半路,此后换了马车,他在前面,而沈翎躺在车舆之内。

  每日强撑的精神终于到了极限,这一刻,沈翎总算明白卧床养伤的真谛,伤势一重,还真不能到处跑。

  从清晨开始,沈翎便觉脑子昏昏沉沉,时有凉意窜上脑门,可掌心却是滚烫。尚在药房之时,肩头的伤口已开始愈合发痒,但此刻却隐隐作痛。

  看窗外,大致是正午,沈翎想着越行锋快要进来吃东西,赶紧将上半身撑起,两手在脸颊揉了揉,搓出一点气色。

  可是,他等了许久,也不见越行锋进来,只道自己看错日头,便又倚去一旁小睡。

  “翎儿!翎儿……”越行锋目色暗沉,搂着浑身发烫的沈翎,唤他的名字。

  “今天晚了点,你不饿?”沈翎试图做出寻常的表情,手往边上摸水囊,想要递给他,可惜摸了几下都是空。

  “不饿。你睡。”在他额前亲了亲,沈翎“哦”一声又睡过去。

  那座城池近在咫尺,越行锋把马车停在密林深处,停滞不前。

  今日一早,见沈翎吃了药便犯困,还以为因药物所致,再加日头暖些,他嗜睡也是应该。哪里晓得他一睡就到正午,进来看他,他已发热到烫手,再看他的伤口……果然。

  其实,越行锋打算进城,禹州已远离京城,乐渊那伙人想要赶到,至少得两日后。趁这个机会,让沈翎看个大夫也不错,可惜刚才去城门一逛,发现禹州的守备不逊于京城。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乐渊的手已伸到南边?

  眼下沈翎的伤势有恶化之象,只怕必须进城一趟,哪怕是冒险。

  这时,林外有人徐徐走近,听脚步,大致五人。

  越行锋自认已足够小心,车辙也清理妥当,理应不会有人追踪至此。

  “越公子!越公子!”

  我去!居然叫起来了!还叫得如此大胆,如此不要命,就差连名带姓了。

  “越行锋!越行锋!”

  好吧,连名带姓地叫了……越行锋将沈翎裹在厚被之中,提了剑,下车戒备。

  那些人,有点眼熟?

  越行锋握紧剑鞘,眼光一闪,颠起块石头,朝五人一脚踢去。

  一声惨叫之后,五个人齐齐聚过来,一见越行锋便说:“庄主命我等前来,恭迎越公子。”

  越行锋往城门那头一瞥:“那边的状况,貌似不好恭迎。话说青青怎么知道我来了,莫要说是她掐指一算。”

  “正是。”五人中领头的应道,“庄主已打点妥帖,公子随我等进城便是。”

  “这个……”越行锋回头望向车舆,“若是多带一人,可有不便?”

  “无妨。庄主早已算到越公子将携一人前来,且算定公子不得不入城。”领头的一使眼色,其余四人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往马车走去。

  不到片刻,在路边强行买下的马车,被那四人装点成秋水山庄的车驾。

  越行锋一看便知,了悟道:“原来守城门的那些人,是因为青青,而不是我和沈翎。呵,当真有劳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