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44章 无可抵抗

  当朝六皇子的存在,绝非一个玩笑。在前事那般的情形之下,仍然允许他离京远游,想必这一回,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有的人,也不必再争。

  乐子谦,或许应该唤他作“乐渊”。那种貌似亲近的名字,全然不适合目前的情境。

  他是高高在上的六皇子,而自己只是一个早该死的人,今天撞在刀尖上,天晓得会不会被就地正法。

  与他的交情?沈翎不敢去想这一方面,此刻只需要记得,他很有可能杀掉自己,更有可能杀掉他的昔年好友:越行锋。

  沈翎低着头,双膝直接跪了地,身体出奇地没有发抖,如是宫中礼仪,俯身道:“参见六殿下。”

  “六殿下?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乐渊躬身看着在他跟前卑躬屈膝的男子,伸手覆在他头顶,却在触及的前一瞬停顿,“叫我子谦。”

  “不敢。”沈翎一口回绝,他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自然也明白顺了他意思,还会有怎样的后果。

  “叫我子谦。”这一回,是命令的口吻。

  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不拘小节、游戏江湖的乐子谦,而是乐渊。沈翎很清楚这一点。自从秋水山庄的那夜开始,就很清楚。

  未来继承大崇国祚的人理当如此,也所以,现在不是过去,也回不到过去,或许,根本没有过去。一切,都是戏。

  乐渊的耐性很好,却在面对沈翎时,霎时消磨殆尽。他拧起沈翎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唇角扬起睨视众生的笑,隐隐带着专属于君王的傲:“沈翎,我们不是朋友吗?曾经同生共死的朋友。你,忘了?”

  沈翎微微侧开目光:“不敢忘。但,沈翎乃是戴罪之身,不敢妄求殿下宽恕。只恳请殿下放过我的家人,余下的事,由我一人承担!”

  乐渊死死锁住他的眼神,低笑道:“你不是承担过了么?不妨告诉你,柴石州做事,多半有我的意思,只要你将功抵过,即便罪犯欺君,我也有办法助你脱罪,包括你的家人。即使不能,我亦可保你一生无虞。沈翎,我还是那句,随我回京。”

  回京脱罪?乐渊的确有这个能力,但一生无虞也意味着一世禁足。

  沈翎阖上双目,静然道:“谢过六殿下。然,沈翎罪无可恕,只怕要辜负殿下抬爱。”

  “为了越行锋?”乐渊的笑容骤然收起,刹那阴沉。

  “是。”这是事实,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更何况,就算是否认,乐渊也不会相信。

  “你居然不否认?那就是不怕死!”乐渊眉心紧蹙,拧住下巴的手突然下坠,用力扼住他的咽喉,“你居然肯为他死!你可知,他亦是自身难保!越行锋什么也给不了你,这个世上只有我……”

  “他给了。”沈翎静静地打断乐渊,重新睁开双眼,眼瞳深处流溢一种奇异的光彩。

  周围静了。沈翎知道,他完了。

  一时间又有点想不明白,越行锋那个混蛋到底给什么了!怎么记得的都是些垃圾!

  咽喉处的手劲滞在那里,没有加重,也没有减弱:“他能给,我就不能?好,很好。”

  乐渊觉得自己很可笑,要一个人屈服,竟然要用下流的威胁手段。不过,并非不可。

  沈翎看着乐渊的表情变得冰冷,很快意识到什么,心脏像是蹭着刀锋,战栗紧缩。

  “你不是说,要我放过你的家人,你这样,我怎么放?”乐渊说得极慢,认真端看手中之人的神色变化。

  “殿下……”果然如此。

  “为了你的兄长、你的父亲,你什么都肯做,不是吗?”乐渊俯首,愈发靠近。

  沈翎愣住了,顿时嵴背发寒。什么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

  乐渊笑得狡黠:“就算……背叛越行锋……也没有关系?”

  一串星火在眼前燃起、炸裂,却持续着,不熄灭。沈翎的双手,颤抖、紧握。

  唯独这一件事,不可以!

  那人没有给沈翎犹豫或抗拒的机会,待他背上剧痛,已被掀翻在榻上。一个身影,覆在上方。

  “你最好不要反抗。不止是你的家人,还有他、他的族人,都将因你而死!”乐渊轻抚他的眉眼、鼻尖,顺着脸颊的弧度,徐徐下滑,眼看他不自觉地避开。扣紧他的下颚,弯了笑眉:“沈翎,想清楚了吗?”

  “乐子谦!你……”

  “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呵呵,你的底线,也就如此。”

  温热的手在脸颊流连,遂逐步下移。沈翎脑子一空,刹那间,身体竟失了知觉。

  面对毫无生气的身体,乐渊的兴致丝毫未减,低头一吻:“原来,你可以。”

  什么是可以?耳畔嗡嗡作响,沈翎恍然清醒,抬手抵住俯下的胸膛:“六殿下,别、别这样……”

  乐渊只把他的抗拒当作另一种风情,一股血气冲上脑门,伸手就解了他腰带。

  腰际顿失束缚的感觉,令沈翎惊惧,抵在他胸膛的手加重力道,连同膝盖曲起,极力反抗,奈何乐渊的武功修为远在他之上,即便在画岭有过临时抱佛脚的经历,也难以致用。

  双臂被锢在两侧,他的身体愈发沉重,沈翎慌得唿吸紊乱,脖颈处的骚动化作针锥的痛楚刺入心间。眼眶一红,心底现出一人带着七分痞气的笑。

  沈翎不由自主去念他的名字,一字一句,从轻逸混浊,到清晰可闻:“越、行、锋……”抑在咽喉的屈辱,迸发而出,“越行锋!救我!”

  正当此时,冷漠的手撕开衣襟,胸前跃起的一缕银光,映入他的眼底。

  “这是什么?”乐渊停下动作,拾起沈翎挂在心口的怪异指环,看清上边的图腾。

  “还给我!”沈翎一时失去理智,卯起全力,从乐渊手中狠狠夺过那枚指环,死死藏在手心,按在心口。

  “他的东西。”乐渊冷声说着,低头看被一双看似无力手,狠狠抠出的红印血痕。

  “是我的!”沈翎没理会乐渊的伤处,只管死守越行锋给的指环,在心底第一次不断重复这枚指环的意义……是聘礼,这是越行锋给他的聘礼。

  乐渊的眼神忽地散开,又忽地集聚,在瞳孔中心拧出怒火,扬手扇了那张倔强的脸。

  沈翎没有护着脸,也无拭去唇角的血渍,依然只管死守住越行锋给的指环。

  乐渊定定看了他片刻,遂起身,拂袖而去。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无神地望着昏暗的屋子,沈翎紧握着指环,苦了。

  我要出去,一定要想办法逃掉!沈翎这样对自己说。

  *

  自从那日拒绝了乐渊,沈翎便发觉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别说逃跑了,就连走出房门都没多少力气,顶多倚在窗前靠着歇息。

  沈翎仔细思量,终是怀疑乐渊在日常饭菜里下了药,导致他浑身乏力,无法出逃。

  既然是药,不吃就是了。

  有的办法虽然老土,但老土有老土的好,就是有用。于是,沈翎再度绝食。

  一天、两天,毕竟有过京城那段日子的磨练,忍起来并不是很困难。而且在两日当中,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所以,那饭菜果然被下了药。

  此事传到乐渊耳中,他自然前来一看。几日未见,他的眼神更加冷峻。

  沈翎一见他,立马回想起那日情景,身体动作快于理智,两三步便退到墙角。

  乐渊盯着他:“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一时情急,沈翎忙抄了花瓶在手:“你在饭菜里下药,我为什么要吃!”

  乐渊眼中并无讶异:“你果然聪明。”话毕,试探地迈近一步。

  沈翎心尖一跳,花瓶不慎脱手,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他愣了愣,飞快俯身拾起一块碎片:“你别过来!”

  乐渊收回脚步,微笑道:“你可知,你不吃东西,会有什么后果?”见他捏着碎片,生怕他伤了手,只得逼他放弃,“你的家人,还有他、他的族人……”

  “你想干什么!”沈翎忆起这是那日的话,脸色变得煞白。

  “只是想让你吃东西,饿坏了,可不好。”乐渊一击掌,立即有人端了饭菜进屋,在桌上摆放整齐,又躬身退出去。

  “我不吃!”沈翎继续缩在墙角,见乐渊已盛了碗粥过来。

  乐渊只平淡地说:“生、死,全在你。”

  沈翎定在那里,脑子乱了半晌,终是松了碎片,接过那碗不寻常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