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141章 防不胜防

  因弑“父”之说,白翔没敢离开繁吹谷。然他不走,自会有人来寻。

  渝州白府二当家白仲常年往来各地经商,听闻繁吹谷之事,便即刻放下手中生意,仅带两名随侍,快马加鞭赶赴天虞山。

  沈翎本是要随花冬青一同返回画岭,奈何天罡十二卫迟迟未能集齐,故将起行的日子一拖再拖。

  一连拖了五日,花冬青终是按捺不住,即命伤愈的羽出谷催促。

  未等羽带人归来,白仲倒是先到了。沈翎闲来无事,便拉着越行锋在落樱堂外听墙根。

  这般不光彩的偷窥行为,很快被商隐察觉,然他只往窗子那头看一眼,便回头同白仲说话,似乎是默许?

  既然如此,沈翎更加明目张胆,怀着看了就要看清楚的心态,直接扒着窗子,公然偷窥。窗边恰好有屏风遮挡,故白仲察不出异样。

  对于沈翎这种行为,越行锋一心感叹世风日下,一边看得起劲,貌似更加有兴致。

  沈翎扯着脖子,总算看清白仲的真容。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沈翎忽然很理解白卓夫人的心情。比起白卓,白仲确是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与他的猥琐大哥全然不同,若不说他的姓氏,外人很难相信两人乃一胞所生。

  一时间,沈翎忽然明白,白翔眼里偶尔闪现的光芒出自何处。可惜了,没遗传完全。

  看够了人的样貌,自然得听些有用的,要不怎么称之为听墙根?

  白仲举手投足间尽是谦和,全然看不出他曾做过那等苟且之事。他说:“商谷主,家丑本是不可外扬,既然翔儿说了,那我这个叔叔,自然要替他承担一些。”

  商隐的神色虽是温和,但眼里并没有多少好脸色:“是你白家的人,且是他父亲,你的兄长,如此死在我繁吹谷……二当家,你要说的,只有这些?”

  面对质问,白仲面不改色,依是极尽礼数:“既然谷主都明白,又何须我多言?无论如何,即便翔儿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那也是我白家内斗,何况他亦是听命行事,大抵还是他年少无知,望谷主海涵。”

  死的是亲兄长,且是私生子与外人勾结所致。如此不要脸的事,到了他口中,竟化作一句普普通通的“家族内斗”?听墙根的某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道貌岸然”。

  商隐将鄙夷之情深埋眼底:“商某已万分海涵,未有惊动官府,你还有什么不满?”

  白仲应道:“谷主扣押翔儿,使其不得出谷,难道不是另有目的?”

  商隐眉梢一动:“扣押?不知二当家听谁人所说。商某早已任凭来去,至于他为何守在谷中,这……最好由二当家亲自去问。”

  有了商隐一句话,白仲的谦和,在瞬间荡然无存,神态间显现的气势分明是纵横商界多年的迫力。刚才,果然是装的。

  见白仲转身去寻白翔,商隐高声道:“这次的事,商某可以认为是你白家的家事。然商某有此抉择,不过是不愿朝廷抓到把柄,让各家不得安宁。想必二当家也清楚,朝廷日思夜想的,便是我等心生罅隙,还望二当家日后三思而行。”

  白仲的步子停在半途,定了片刻,仍是回身向商隐作礼:“自当三思。”

  直到白仲走远,沈翎才窝回墙下,暗道白家人无论性情如何,但有一点是诸人共通的,可总结为四个字:目中无人。

  光明正大地偷窥完毕,越行锋见边上的人居然没有要走的意思,遂撞了撞他胳膊:“喂,见好就收,该走了。”

  沈翎一手托着下巴,深思熟虑:“白仲就这样来救他儿子,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看他挺有脑子的样貌,怎么跟他儿子似的越描越黑?话说,白家的人个个都长得欠扁,我们去报官,如何?”

  越行锋扶额道:“身为人父,前来救子,可谓天经地义,有何不妥?我倒是纳闷你刚才听得挺认真,怎么就自动省了商隐的顾虑?”

  沈翎认真道:“世伯是怕各家不得安宁,但是各家本来就安宁不到哪里去,成天暗搓搓地不知在搞些什么,说不定让官府进来搅一搅,他们才能真正安分。”

  越行锋在他头顶勐地一揉,看他吃疼的模样,低笑道:“你说得很对,你的世伯未必不是这么想。白仲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也看见了,我觉得,商隐会有后招。”

  经他这么一说,沈翎顿时来了兴致:“什么后招?说来听听!”看越行锋一张正直脸,实在有些脱离人物性格,“快说!别卖关子!”

  哪知越行锋莫名其妙地轻咳两声,手指往上边戳指:“自己看。”

  沈翎循着看去,仰首就见商隐站在窗前,笑意立即发僵:“世伯,你……你吃了吗?”话音未落,便觉后襟被人一拎。

  越行锋扛起沈翎,拼命赔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走。”

  *

  回到住处,越行锋才将沈翎从肩头放下,见花冬青手里握着一封信,示意他关门。

  “羽走得急,命人送了信回来。”花冬青把信交给沈翎,“你是花家少主,看看。”

  “天罡十二卫中六人分散他处……”信中内容很是详尽,沈翎只挑了这一句念。

  沈翎很清楚,除非特殊状况,天罡十二卫不可能离开主人太远,即便上回去雁水救奚泽,那也是遵照花冬青的意思,然而这几日,花冬青并未发出指令。

  花冬青沉思道:“是谁下的令?天罡十二卫竟然听命?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越行锋神色轻松,气定神闲地坐下:“这还不简单?若那人知道我们没有天罡十二卫便无法出谷,那么他诓了人去,定是为了将我等留在谷中。”

  花冬青只叹那人愚蠢:“我等留在繁吹谷,外人不是更难下手?”

  “不,你错了。”越行锋敛去笑意,肃然道,“如果那人大胆到随意进出繁吹谷,那自然就不存在什么难与不难。身在繁吹谷,虽是安全,但也容易被人瓮中捉鳖。”

  沈翎的脑子转了好几圈,方才想明白:“那我们赶紧出谷?”

  越行锋假笑道:“外无天罡十二卫左右照应,你真以为凭我一人之力能做到什么?”

  花冬青的表情明显是惊讶:“越行锋,你不是很自信么?怎、怎么说出这种话?不像你。”

  自信?越行锋暗道,以前那是自负吧?他说:“自信能当饭吃吗?要是柴石州那货带一群人过来,再耍个阴谋诡计,即便我脑子再好使,也要有人帮忙好么?”

  不知怎么地,越行锋从两人眼中看出一丝鄙视,无奈地将目光飘去他处,刚好见沈翌房里的灯火暗了:“他睡得这么早?往日这个时辰,他不是打坐练功么?”

  经他一提,沈翎与花冬青一道侧目看去,且同时瞧见一抹银色穿透夜色,直直没入沈翌房中。紧接着,房门开启,一人从里边走出,手里握着那枚银色。

  谷中并无沈翌的好友,此刻他出门是为了什么?沈翎心生疑问,便想追上去:“我去问问我哥去哪儿。”

  “我去。你待着。”越行锋一口拒绝沈翎的提议,并点了他穴道,把他搬去榻上,“眼下不太平,你还打算到处乱跑?冬青,交给你了。”

  “行,我看着他。”花冬青话音一出,越行锋便出门追去了。

  “你们要不要这么齐心?”沈翎欲哭无泪,在他的安全问题上,某两人似乎已达成默契。

  *

  夜色袭人,当空无月。

  越行锋紧随沈翌之后,发觉他一路走走停停,甚为古怪。再看周围环境,发觉他行路方向与前几日有所不同。柴石州向来喜欢在山道上约人,然今天的方向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但扔暗器召出沈翌,确是他的做法,难不成他在山道上待腻了?

  路途越走越泥泞,越行锋本想跟着寻到柴石州,再借机将其击败带回,但眼前的状况愈发怪异。

  这路……不对劲。越行锋心生这种想法,步子也随之划出,挡了那人去路。

  “少将军,这么晚了,你……”越行锋的轻佻句子鲜少如此断续,他紧盯着这个人,头皮一阵发凉。

  穿着沈翌的衣服,提着沈翌的剑,甚至连行步姿态亦如平常……

  但,他不是沈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