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98章 偶遇旧识

  危难当头,自然得有些急才,沈翎在这方面就表现得非常突出。

  当众美人一拥而上,他那尘封已久的嘴炮技能,终于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姑娘们,听我说!”摊手大喝,果真让情形平和些许。

  身经百战的姑娘们纷纷眨巴着眼,把手边这团小鲜肉瞅着,绢帕掩了唇色,偷笑。

  稍稍喘上口气,沈翎作出一副为难之态:“各位美人,稍安勿躁。我初来乍到,对有些事还不太了解,你们就这么扑上来,我会怕。”

  鹅黄衣衫的美人娇滴滴地说:“公子不了解,我们姐妹可以教,不用怕。”

  沈翎笑意勉强,说到不了解,其实还是蛮了解,此刻只能和善笑着:“我的意思是说,不了解你们万花楼的规矩。你们个个美若天仙,我实在难以取舍,要是一起上来,我顾了这个,又怠慢了那个,有些说不过去,是不?”

  美人们面面相觑,觉得沈翎说得很有道理。沈翎也暂且安下心,暗道跟了越行锋一段日子,不要脸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悍。

  岂料一个蓝衣美人说:“公子不必担忧,我们个个情同姐妹,没什么怠慢不怠慢。反倒是我们,怕怠慢了公子。”

  柔柔的声音千回百转,听得沈翎额冒冷汗:“不不不,这事可得说清楚。你们谁第一个、谁第二个,难道不重要?来万花楼,最重要的是开心,羽姑娘也说了,乐而忘返不是?所以嘛,把先后搞清楚,免得我伤身,也免得你们伤心。”

  一番在绛花楼练就的场面话,在万花楼同样有用。沈翎见她们害羞,心说八成得手。

  紫衣美人手执纨扇半遮面:“公子都这么说了,姐妹们也只好听着。可是谁第一、谁第二,这哪能说得准?难道要按进万花楼的位分排么?”

  沈翎装作为难,实际却是冥思苦想,脑子里一团乱麻。俗话说,最难消shou美人恩,别说是恩了,单是一个美人也消受不起啊。

  眼见众美人等急了,沈翎脑子一瞬充血,还真想出了拖延之计:“不如这样,你们比一比,既不伤和气,也能多些情趣。”

  一说到某个点上,美人们即刻两眼放光:“公子快说!”

  此时已稳住情势,沈翎亦是胆大许多,说起话来,不紧不慢:“良宵苦短,我只选三人。方法很简单,便是比试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或是起舞,均可。一人表演,余下九人打分,一到十不等。分数写在小条上交给我,我也不会问出自谁手,最后报分,以示公平。”

  十位美人明显有三四人面露难色,由此可见,美色,是她们唯一的才艺。

  好在无人反对,比试的事即刻开始。此刻已入夜,到时候寻个借口,来个两轮,兴许便能混过此夜。至于明日,到时候再说。

  沈翎斜倚在榻上喝酒,一击掌,美人们便陆续展现才艺。

  排排站着不知道,这一动手,便知优劣。除却一个弹琴的、一个作画的、一个唱小曲儿的,余下的简直群魔乱舞。

  话说那也叫起舞么?同手同脚比老人家打太极还难看,居然还被自己裙摆绊倒?两个一起跳也就罢了,竟然不慎撞了这个,又打了那个,惨不忍睹。

  无论如何,拖延时间的东西,不必太认真。沈翎从头到尾地鼓掌捧场,手都有点发疼。

  十位美人很快表演完毕,谁优谁劣,一目了然,然此刻不过二更天。

  沈翎又生一计,说是万分怜惜落选的美人,便给余下的七位一次机会。半个时辰准备,再比一回,之后便可与那头三名一同伺候。

  看着七位美人的斗志,沈翎不禁去想羽给她们说了什么,一个个竟是如此拼命。

  一会儿垂怜这个,一会儿心疼那个,一轮又一轮,熬过四更天。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位美人终于经不住沈翎的“折磨”,纷纷倒地睡去,沈翎也是筋疲力尽,为了脱身、为了开熘,不得不强打精神。

  摇摇这个,晃晃那个,确认全都睡死,沈翎一掐大腿,找回些精神。

  *

  此时天已蒙亮,外头隐约看得清路,沈翎开了半扇窗子,朝下看去……二楼,不高。

  余光往屋里一扫,终是打上帷帐的主意。沈翎小心越过倒了一地的美人,用劲扯下轻薄的帘帐,迅速走到窗边。

  沈翎将帐子一头缠在腰间,另一头捆在窗架子上,也不晓得牢不牢靠。本想用榻上的薄被,然而一位美人好死不死倒在上头,只得作罢。

  闭着眼睛爬出窗子,感觉身体悬空,脚底踩不着东西,胡乱晃了片刻,总算让足尖顶进一道砖缝,略微松了口气。

  两手一松一握,一寸一寸往下挪动,动作极其缓慢,生怕听到刺耳的裂帛声。要是把人给引来,这上下不沾的情形,可与女装的羞耻不相上下。

  沈翎浑身抖着,腰间的帐布越勒越紧,他直觉再这么勒下去,准得把内脏给卡出来。

  裂开一道眼缝往下瞧,估摸着还有半丈多的距离,一路吊下来,沈翎也算掌握了一些诀窍,可一手搭上去一扯,怎么不动了?仰头一看……糟了!不够长!

  刚才从上往下看,有这么高?沈翎欲哭无泪,披着晨光,悬在半空,暗道现在爬上去也不实际,等人来救更不可能,搞不好再等上片刻,这布就断了。

  “死就死吧。”沈翎痛定思痛,松开一手去解腰上的绳结,莫名的下坠感,令人恐惧。

  “哎……”一声低唿梗在喉咙,手一滑,后背已着了地。

  这回疼的可不止一处尾骨,全身心的疼痛顺带经络微麻,使得沈翎捂着背,躺在地上,一时半刻只能缩在那里。

  痛觉传入大脑,沈翎顾不上周边状况,自言自语:“骨头不会断了吧?”

  “你、你是……”

  人声突然出现,惹得沈翎一阵紧张,可挣扎时,又发觉此人的声音似乎比他更怕。在抖。

  “你是……沈翎?你是……鬼?”

  听那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翎霎时放宽心,起身的动作也跟着放缓,暗道不是羽的人就好。可是,这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还说,鬼?

  沈翎拨开散在额前的乱发,瞧见一个人影正踉跄往后退着,更吓得坐到地上。

  宽心的感觉,刹那间一扫而空,沈翎认出这位蓝衣公子,他竟是林喻。堂堂尚书令大人之子现身千里之外的云间城,只为了来万花楼寻开心?

  胆怯的声音略显粉碎,东边一道白光起,恰好映出林喻的苍白面色,还有微缩的瞳孔。

  林喻颤着举起一根手指:“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在这里?是来讨债么?”

  沈翎本想吱声让他缓一缓,哪里晓得晚说一步,竟听到不可思议的东西。讨债?

  林喻两手抖得跟癫痫似的,从怀里摸出一堆银票,跟撒纸钱一般天女散花:“我欠你五千两,还给你。这里是六千两,当、当是利息!”

  原来林喻还欠了他钱,还真给忘了。如此说来,那天林喻雇轿子送他回府,不是因为哥们义气,敢情是因为欠了钱,心虚。

  既然是他还的,还有利息,那自然不能浪费。沈翎不管他吓成什么样,先淡定地把银票一张一张拾起,再认真叠好,郑重地藏入衣里,然后朝他走去。

  “别过来,你别过来……”林喻面如土色,躲着脑袋,拼命挥手,“别……”

  “我是活的。”沈翎伸手去撑他眼睛,往地一指,“看清楚,我有影子。”

  “影、影子?”林喻被迫转了眼珠子去看,果真有影子!是活人!

  沈翎拉他起来,感觉他的手渐渐回温:“懂了?”

  林喻有点后怕:“你不是被斩首了么?”

  沈翎微微笑着,心底开始严肃考虑这件事。两人关系一般,要他守密貌似不太可能,若要他泄密,倒是有很多人能做到,比如柴廷。由此看来,当务之急得让他寸步不离。

  日光照进眼睛,沈翎暗道不好,拽了林喻往后院逃,一路警告他莫要出声。

  好不容易逃出万花楼,林喻似乎还是懵的,傻傻看着沈翎:“沈……二公子,你没死?”

  日头已经升起来,沈翎没兴趣给他解释,只说:“带我出城,无论用什么方法。”

  林喻面露难色:“这个可能……有点难。能过两天么?”

  既然知晓花家的实力,沈翎岂能多留?也不知羽是否发现他已逃脱:“以你的身份,随时出城都行,这次又怎么了?”

  林喻道:“因为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