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96章 万花风月

  记忆停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待他领悟之时,一切已然太晚,大致是自负所致。

  越行锋想过会中招,也做好中招的准备,闯入林中的时候,也无想太多,反正余下的精力,足够带沈翎离开便可,中的毒、shou的伤,自可日后再说。

  然而,他没想到花冬青竟然这么狠,林间释放的雨时香远远超过他能克制的程度。

  说实在的,有点狼狈。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即便上回在京城重伤为沈翎所救,也不曾失去意识。这一次,可算败得彻头彻尾,若是传出去,他一剑绝景的名声可不保。

  不过,这一觉睡得极好,一路多是警觉,为免沈翎忧心,均是一笑而过,难得安稳。

  经络的微酸感,是点穴。越行锋不作挣扎,缓缓睁眼。

  眼前的女子摇曳生姿,粉色襦裙与之极为相称。花家的血脉,一贯很好,无论男女,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曾有花鸢尾,今有花冬青。

  “你也不是很厉害,真是高估你了。”花冬青端来一碗汤药,冒着热气。凝望榻上苏醒的越行锋,她拿绢帕在他额前拭了拭。

  “你也够狠,下毒这么重,不怕把画岭的林子全给毁了?要是剩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你说花家的先祖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越行锋幽幽说着,闲眼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改变,面色越来越难看。很显然,刚才被点了哑穴。

  花冬青笑意凝固:“我收回方才的话。”

  越行锋叹了叹:“该不该谢你?”

  花冬青端碗的手抖了抖,笑得神秘:“林子毁了,我自有办法让它恢复如初,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花家的祖业,岂能毁在我手里?反倒是你,还是好好担心自己,还有他。只怕那个他,根本回不来。”

  “猜到了。”越行锋话音从容,斜视花冬青的眼神亦是不起波澜,慢悠悠道,“你用雨时香把我弄晕,不仅仅是为把我留下,更大的原因,应该是沈翎。我说的,对吗?”

  “对又如何?我已经得手了。”花冬青有一种砸碗的冲动。

  “你和沈家到底有何瓜葛,究竟是针对昭国公府,还是所有姓沈的?”越行锋扫过她的神色,恍然道,“哦,是后者。”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花冬青把碗放回桌上,否则就真砸了。

  越行锋依旧淡定,打着哈欠:“不怕。你花冬青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

  花冬青干笑道:“说说,我是什么人。”

  越行锋瞟他一眼,轻笑道:“大概是怕我生气的人。单凭这一点,你就不敢对他怎样。”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花冬青气急败坏,几乎要吐血,但很好地保持了花家的修养:“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呵,我是怕你生气,怕你走,但除掉一个对手,对我的好处可不少。”

  “你就撑吧。”越行锋愈发轻慢。

  “越行锋!”

  “在。”

  花冬青气得直拿手扇,把头撇到一边,免得越行锋瞧见她的神情,又得了机会揶揄。

  越行锋看她侧过头,随口问道:“你把人藏哪儿去了?肯定不在万花深潭,更不在画岭的边边角角,我说对了?”

  花冬青手捂胸口:“当然不在谷中,岂能让你找到?”

  越行锋掂量道:“哦,让我猜猜。那是在……云间城?”见她微微咧过眼角,“说中了?云间万花楼?呵呵,我早说过,你不会对他下手。”

  今日此般对话,简直是耻辱!花冬青勐一转身,打算趁他自解穴道之前,狠狠揍他一顿解气。哪里晓得一扭头回去,就见某人慢悠悠地坐起身。

  方才交谈之际,越行锋早已自行解穴,只等她回头,吓她一吓:“那个是药?”

  看他悠哉走下睡榻,去拿桌上的药碗,花冬青切齿道:“毒死你!”

  越行锋笑得险些喷出药汁:“哈哈,你连沈翎都不敢动,难不成还动我?”

  花冬青完全气到发昏,恰时又听他道:“你出手实在重了些,我得休息一阵。这几日,还真得需要你照顾了。你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虽然,有些老套,哈哈哈哈……”

  *

  云间城。万花楼。

  香衾和风煦,日照美人榻。帷帐静落,百蝶穿花,一团玫红蜷在宽大的睡榻上。

  许久未曾睡得如此舒坦,房内熏着茉香,丝被裹着身子,如是陷在花海之中。

  沈翎翻了个身,将丝被往身上拢了拢,习惯问边上的人:“什么时辰了?你怎么不起?”

  “公子,你醒了?”娇滴滴的声音绕在耳畔,任何男人听去皆是酥了半身骨头。然这任何男人,却不包括沈翎。

  “我醒……”沈翎本是没多在意,兴许画岭也有温柔可人的侍女,可是……他不是在花冬青的水榭外盯着么?

  沈翎蓦地起身,脖子朝声音的方位扭去,只是稍稍一动,颈项某处就如针扎一般疼痛。没错了,之前在水榭外头,也是这种感觉,然而之后便无知觉。

  一只柔软的手掌抚上前额,依是那娇滴滴的声音:“公子如此,大抵是好了。”

  千娇百媚,听得沈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话说这人是谁?她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揉着脖子转过去,映在眼里的并非画岭的侍女,而是一个衣着暴露的清丽人儿。抹胸拉得极低,险些就要露出什么,两只如同莲藕般的胳膊,在两片轻纱里晃悠。

  这衣服……不对,这还算是衣服么!准确来说就是几块精简布料好么!

  沈翎骤然警觉,往四周张望,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极其华丽的屋子,周遭轻纱垂坠,香气四溢,所有摆设及其色调,都透着一种暧昧。

  难不成……又被人绑架了?我去!这算是哪门子绑架,吃好睡好有美人?

  “公子,怎么看也不看奴家一眼?奴家好伤心的。”美人开口了,语调更加腻歪。

  “不、不是,姑娘,只是什么地方?你能不能告诉我?”沈翎心急问她,却见她竟然哭了。对!说哭就哭,梨花带雨!

  “奴家伺候了公子一夜,公子不问奴家的名字,却问这是什么地方,真是……”美人哭得更起劲了。起劲不要紧,关键是一下子贴到沈翎身上。

  沈翎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衣衫,好在完整,便试图推开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死死黏在他肩上:“奴家叫琳儿。”

  沈翎隐约听到外头飘来的叫卖声,看来这里的确不是画岭,而是一处城镇。莫名其妙被人掳劫至此,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亦是不知越行锋是否安好。

  究竟是谁下的手?沈翎自问着,那美人终于起身,象征性地往胸口拢了薄纱。

  无论如何,必须尽快离开,且要回到画岭。沈翎这般想着,更是焦急,若是越行锋安然无恙地回来,又见他不在,极有可能出谷寻人,到时候相错而过,更糟。

  这时,琳儿说:“公子,饿了吗?奴家给你端点吃的。”

  端吃的?那就是要出去?沈翎忙点头:“我很饿,我陪你去拿吃的!”

  他一说,琳儿立即把他推回去:“不用,奴家一人去即可。”

  沈翎刚站稳,再去看她,那个叫琳儿的美人,居然不见了!只闻门“哐”地扣上。

  听步子走远,门外渐渐安静,沈翎立马冲过去开门。此时不熘,更待何时!

  只可惜,他的手触及门的前一刻,门开了,又一个美人端着米粥小菜站在门前,正笑吟吟地看他:“公子,你要上哪儿去?”

  沈翎勐地摇头:“没有没有,我去看看茅厕在哪儿。”

  美人施施然进屋,把木盘放下,往一角指去:“公子去那里便可。”

  沈翎干笑道:“是、是吗?谢谢姑娘。”

  美人翘着兰花指,把米粥端到他面前:“公子,用膳吧。”说着,便要亲手喂他。

  沈翎忙抬手接过:“我自己来就行,自己……啊!”被烫着,米粥撒了一身。

  “公子,你没烫着吧!公子,你没事吧!”美人顿时花容失色,顾不上沈翎摆手示意,一声尖叫就往外喊,“公子被烫着啦!快来人啊!”

  “姑娘,真的没事,不必这样。”沈翎话音未落,即觉自己多说多余,转眼间又两个美人进屋。

  对上那俩美人的眼神,沈翎虎躯一震,瞬间预料到什么,急急后退:“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吃饭就行。”

  一个稍年长的美人道:“公子不脱衣衫,又岂知是否伤到?”

  什么?脱?沈翎欲哭无泪:“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信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