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88章 还之彼身

  “柴石州这个混蛋!”沈翎顾不得低调,怒得拍案而起,吓得老板把一摞碗砸个粉碎。

  “当初也不知是谁说他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丰神俊朗,还要与我一较长短,丝毫没有可比性等等云云……”越行锋兴致勃勃地翻旧账,却瞥见他激动地去牵马,连面条上了也不屑一顾,忙叫住他,“媳妇,吃面!”

  沈翎一想到那阵子被耍得团团转,气都气饱了:“吃吃吃,就知道吃!”

  在众食客旁观之下,越行锋实在没胃口,只好一摆手:“老板,打包。”

  一路往北,原路返回,这三天的路程,算是白赶了。

  沈翎在马背上将极品紫毫狠狠折断,随手丢弃,回头见某人慢悠悠的状态,立马抽了他马屁股一鞭子,岂料马如其主,颓废不堪。

  越行锋悠哉地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馒头,递给他:“拿去啃。”

  “你自己啃去吧!”沈翎直接把馒头挑飞,随即看着越行锋自顾自地另掏一块来啃,顿觉这人没救了,“你慢慢啃吧,我先走。”

  “你急什么?他要的是你的命,奚家父子只是借口,他料定了你会回去,就必定等你,哪怕过个十天半个月,他也得好吃好喝供着奚家父子。”往日越行锋这么说,沈翎准会认真听着,不像这一次,自己甩鞭子跑了老远。

  越行锋暗自叹息,两指拈着一枚铜钱,曲指掷出,正中马后腿的膝盖窝。

  但闻“嘭”地一声,沈翎随马一同坠了地,跌进一丛杂草堆。而那匹马,挣扎起了身,不等沈翎上来,便惊得发疯,一熘烟地朝前边跑去,很快没了踪迹。

  沈翎没执着于那匹马,转身望向越行锋,把手递过去:“拉我上马,我得快些赶回去。”

  “你冷静一点。”越行锋听闻马蹄声远去,默默敛了笑。

  “他又要杀人了,该怎么冷静。”沈翎扯住他的马鞍,眼看就要翻身上去。

  “奚家不会有事,信我。”越行锋翻身下马,单手将沈翎拎上马背,“你骑。”

  身体倏尔腾空的感觉,令沈翎蓦地出了一身冷汗:“你这是干什么?”

  越行锋一脸心疼:“马已经很久没歇过,要是你坚持骑它赶回去,莫说是两个人,哪怕只有你一人,它也撑不到许州,到时候你步行个一天一夜,更糟。”

  沈翎总算听进他的话:“那、那你把马追回来?”

  越行锋险些笑出声:“不用这么麻烦,前边有一间农舍,我们去要匹马来,顺道让它喝点水、歇一歇,你也得填饱肚子不是?免得到时候与某人吵起来,有气无力。”

  沈翎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又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套。

  不知为何,最近他说的,似乎都很有道理,连反驳的理由也无。这趋势……不太妙。

  *

  农舍不远,越行锋牵着马,领沈翎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沈翎去屋里吃东西,越行锋很快与农舍大叔谈好了价钱,挑了匹壮马放着。

  农舍没有什么好吃的,一些粗茶淡饭,馒头配咸菜,沈翎吃着吃着,自然觉得口渴,奈何茶壶里一滴水也无,便想拎了出去盛些。

  刚迈开步子,越行锋拎了铜壶进来:“知道你渴,一路上尽顾着说话。”

  山里的泉水很清甜,沈翎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缓了缓道:“能走了吗?”

  越行锋颇有深意地看他:“再等等。”

  “等什么?”沈翎往外头一瞧,见马正啃着草,便不再问。可坐了片刻,心底又起了疑惑:“你不是说农舍、客栈、驿站都不能住么?难道之前你诓我?”

  “我诓你做什么?做人怎么也不能亏待自己不是?你想想,之前避开那些地方,是为了防他设伏,眼下既然他有意引你回去,要是再餐风露宿,岂不是自讨苦头吃?”越行锋幽幽看他,“诶,你还记不记得,在松烟镇,你对我做过什么?”

  “我对你做过什么……你不对我做什么就要偷笑了好么!”沈翎提起一说,忽觉头有点晕。这一晕眩,反倒使记忆清晰不少。

  松烟镇?在松烟镇对越行锋做过的是……下药!

  沈翎脸色骤变,一个劲地敲脑门,希望能保持清醒:“越行锋,你个混蛋!”

  越行锋含笑看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翎儿,待着等我。”

  *

  眼皮重得难以言喻,沈翎咒骂着某人强烈的报复心,顶着未散的药力沉沉苏醒。

  现在是什么时辰?眼角往窗外一瞟……夜里。

  究竟是过了一天,还是两天?沈翎无从判断。

  躺久了难免腰背不适,沈翎正想起身活动活动,哪知浑身动弹不得。酸麻无力的感觉从四肢百骸传入意识,莫非……又被点穴了?张了张嘴,好极了,连哑穴也被封了。

  屋内陈设未变,相信农舍大叔未曾进屋,要不看着榻上躺着个活死人,早就得吓晕过去。

  屋外有马嘶鸣,沈翎认得这是山寨的马,叫成这副样子,不是饿着,就是有周遭有异动。听农舍静得出奇,想必那位大叔也给越行锋支走了。

  荒郊野地,农舍茅屋,他还真不担心贼匪路过把人劫了去。

  沈翎静静躺着,不抱期望地等待穴道自行瓦解,心底焦急万分,暗道他若当真回了许州,那个柴石州不见人,必定变本加厉。

  年久失修的栅门发出轻微响动,似有人闯入农舍。沈翎胆战心惊,心说方才只是随意想了想,难道真有劫匪对农舍感兴趣?

  沈翎紧闭双眼,暗暗念叨:“马归你,命归我,快滚、快滚……”

  门扉木窗同时“吱熘”一响,数道黑影齐齐落在沈翎榻前,一步一步走近。

  沈翎瞪大双眼,却只在暗里瞧见几颗眼白和眼珠子,其他的半点未见。奈何身子无法挪动,就连声音也没法逸出半分,眼下连求救也不可能。

  “越行锋,你这回可把我给坑惨了。”沈翎欲哭无泪,只觉缓步围上的几人,浑身散着一种阴冷之意,说不清是杀气,还是别的什么。

  “长老!”那几颗眼白说话了!且是同步抽出火折子,齐齐跪地。

  沈翎总算把他们打量个清楚,一身紫黑衣物包裹全身,仅露出一对眼,奇怪的是,他们手中没有兵器!难不成,不是劫匪?

  待虎头金钩的梨木长杖现在眼前,沈翎隐隐安了心。原来是南越的人。

  想求穆元帮忙解穴,很遗憾,开不了口。沈翎一个劲向他使眼色,但愿他能领悟。

  穆元盯着沈翎:“我家少主现在何处?”见他没应声,“你说是不说!”

  沈翎死命瞪他,心道:“你解穴我就说……你们这么多双眼就看不出我被点了穴啊!”

  穆元垂着眸子,自顾自说道:“你不说也行,待我将你绑走,送去南越,就不怕他不来寻你。哼,他很看重你,自然也会为你做不少事。”

  沈翎忍无可忍,顾不得尊老爱幼的美德,在心底毫无分寸地咒骂:“你大爷的解穴啊!”

  穆元看他目色凌厉:“能有这种眼神,亦非等闲之辈,不愧为沈恪之子。”

  “解……解……”沈翎总算憋出一个字,已是浑身冒汗。

  “解什么?”穆元一把拎起他衣襟,丝毫不似一名老者,“我家少主究竟……这是!”

  “穴……”沈翎憋出另一个字,后边一位眼白兄终是忍不住出手解穴。

  “少主点了你的穴?”穆元有些惊讶。

  “这你都看不出来!”沈翎喘息着,险些背过气去,顺道把掉出衣襟的指环拽回手里。

  穆元脸色变了,属于南越王族的传世指环居然挂在一个外人身上!若非那位少主亲手所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将它轻易夺去?以如此重要的指环相赠,是何用意?

  不止是穆元,那几位眼白兄同样惊呆了:“主上的……指环?”

  穆元与众眼白兄跪地的一瞬,沈翎才彻底意识到这枚指环的意义:“你们这是干嘛。”

  “见指环如见主上。属下穆元与影魅皆在此听命。”穆元低头道。

  “听命?”沈翎眼光一闪,尝试道,“那我现在命你们带我回许州救人,可以吗?”

  “只要公子告知少主现在何处,吾等自当相助。”

  “呃,基本……就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