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83章 早动心思

  沈翎自知解不开穴道,然即便解开,也无济于事,以自己的身子板要想赢过越行锋,简直再过三辈子都难。但,家里的事不能袖手旁观,兄长的那些话,当作没听见好了。

  侧目看他低头搅着白粥,沈翎把心一横,顿生一计:“粥……好了吗?”

  越行锋手势一停,拎起一勺尝了尝:“再等会儿。”定了须臾,方抬头看他,“又饿了?”

  沈翎想到那块猪肉馅饼,似乎回忆不出什么味道,只是低声答了一个字:“嗯。”

  越行锋低眉一笑,居然难得沉默,继续搅粥。

  片刻之后,越行锋端了一碗粥过去,解了沈翎半身穴道,沉声道:“别想逃。”

  虽说解了一些穴道,身体松适了些,然仅仅是上身能够稍微活动,周身上下仍是无力,他解穴的手法很有分寸。

  沈翎望着他:“脚不能动,怎么逃?”

  越行锋将勺里的粥吹凉,递到他嘴边:“平日里虽是我强些,但你的鬼点子那么多,仔细想想,我未必能全数招架。”

  沈翎张嘴,让粥慢慢滑入口中,并未咽下,暗中有意让粥滚向另一侧。如预料中的一样,一口气被热粥生生抑回去,沈翎立马呛咳出声。

  勐烈的咳嗽,来势汹汹,沈翎的脸咳得通红,一手无力地摁在心口,痛苦万分。

  “你是故意的。”越行锋低声喃了句,立即帮他顺背,且解了他一身穴道。寻常人呛着倒是无妨,可眼前这人竟是刻意到这个地步。

  “你才是……”连话都说不清,沈翎越咳越厉害,隐约尝出一股腥甜。

  “好了,别说话。”越行锋发觉情况不对,那白粥八成是灌了气道,偏偏自己不精医术,只怕贸然运功,多有不测。

  沈翎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晕过去,这分明与预想的不太一样!本想着随便呛一呛骗人,哪里料到成了这样。他再度暗自后悔,感觉与那日砸碎茶壶自残,颇为雷同。都是为了某个目的、某个人,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

  然而,两回相较,虽说都是笨办法,却都是唯一的办法。

  越行锋见他唇色有些发紫:“你等着,我找个大夫过来。”

  待他匆匆离去,沈翎勉强止住咳嗽,拭了唇角斜斜坐起。方才被呛到是真,咳到嗓子发腥也是真,不过那唇色发紫,是自己故意闭着气罢了。

  事不宜迟,沈翎拾了边上的斗笠,只身冲出屋子,在巷子里绕了半晌,才总算出去。

  *

  再见青天白日,耳畔尽是喧嚣,字字句句,皆是有关昭国公府。

  沈翎瞧见一处人潮涌动,扶着笠沿,慢慢混入人群,远远见着一张皇榜,不敢近了看,只得隔着上下波动的人头,大致一观。

  榜上所言,不过尔尔,与所想相差无几。大概是沈氏一族与南越余孽相互勾结,企图谋逆,现今一族被擒,仅余次子沈翎潜逃在外,现悬赏万两白银必将其擒拿归案。

  其上皆是关乎谋乱,对乐子谦之事可谓只字未提,难道帝君还另有余地?

  眼下顾不得这些,沈翎为一族之危忧心不已,耳边听闻百姓痛骂之声,心中更是忿恨。暗道父兄一生忠君为国,死而后已,如今竟落得遭人谩骂的结果……

  这些人,这群愚昧无知的人,他们为何不骂那个柴廷!不捉拿那个真正心存谋逆的柴廷!

  沈翎不忍父兄shou辱,正欲发作,忽觉肩头经人二指点戳,身体一时脱力,被人拖离此处。

  回到深巷的破败小屋,越行锋即刻为他解了穴道:“还真有你的,连我也给骗过去。”

  沈翎怒不可遏,眼眶通红:“你拦我做什么!我就是要去揭了皇榜找他们理论!污蔑忠臣还有理了!全是睁眼瞎!还有你,为何解了我穴道,不怕我现在就出去么!”

  “现在,有用?”越行锋微微斜起唇角。

  “为什么没用?一切都是我的错,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六殿下就不会放人,他不放人就不会被那些人抓到把柄,我家也不会因此……”

  “那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被抓,这样就不会牵连你家人?你,后悔了?”

  后悔?后悔什么?当初在雪天救他,还是在秋水山庄跪求乐子谦?后悔?并没有。

  越行锋望着他垂下的眸子:“与你无关。即使乐子谦当时擒了我,今日也无差。总之,你我必须尽速离开。”

  *

  据越行锋所言,陷害之说,由来已久,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定然已等了相当一段时间,只等乐子谦行差踏错。南越的事,只是借口,天牢被劫,更只为了多拖一帮人下水。

  心境平复,沈翎渐渐想了透彻。然留守京城,静待时机救人一事,却被越行锋一口否决。

  为免某人不自量力,越行锋在当日天黑前,将沈翎易容,强行带离京城。

  快马疾行百里,越行锋将沈翎自梦中点醒:“很快就到镇里。”

  沈翎认得这是阳曲山外的林子,感觉周身血脉通畅,应是越行锋早早替他解了穴。想起之前说的那句话,沈翎有些懊悔:“越行锋,我……”

  越行锋伏在他肩头,低低笑了声:“想道歉?”

  沈翎点点头:“其实,我没有后悔,你别想太多。”

  “想太多的人,是你。”越行锋将他一搂,“既然不后悔,就要听话。已经走了这么远,就别想回去。这是你哥的心意,一旦你回去,很多事都会白费。”

  “我懂。”沈翎不敢想象昭国公府竟一朝倾落,且是如此可笑的缘由,“难道就任由沈氏一族被冤枉?皇榜上只字不提六殿下,说明他们有意让父亲一人独担后果。”

  “不是还有我吗?”越行锋笑道。

  “你?”沈翎扭过头,恰撞上他的眼神笃定。

  越行锋轻轻吻在他鬓边:“他让我带你走,而我,自然要让你走得安心。”

  沈翎听出话中之意,忙警告:“喂,你别做多余的事。若你是普通人也就罢了,以你的身份,这个时候回去只会中计!”

  越行锋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知道我当初什么要你当个下人么?呵,就是要你跟着我。我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用那个方法。我从一开始就想带你走,只是这回要费些功夫。”

  “那个时候?”沈翎本以为他一开始只是玩弄,没想到他那么早就动了心思。

  “不对,还要更早一些。”越行锋在他耳边轻叹,“准确来说,是那天在你马车上。我当时在想,这个人不错,能一直留在身边就更不错了。”

  看似寻常的情话,却听得沈翎一身凉飕飕:“那天险些要命,你还有闲情想别的?”

  越行锋往他肩窝一埋:“嗯。毫不犹豫为陌生人自残的傻蛋,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宝贝。”

  沈翎心头一痒,正经道:“那是因为我看见你胸口那东西,要不早就把你给交出去了。”

  “你不会。”

  “你可真看得起我。”

  越行锋闷声一笑:“不是看得起,是看得上。”

  沈翎没了疑问,装作无谓地问他:“喂,那你回去,我在哪里等你?”

  越行锋执起马鞭一指:“前面。”

  那个地方,松烟镇。

  当初离家,初入松烟镇,沈翎可谓与某位客栈老板结下深厚“友谊”,故此次前往,也领越行锋去了那间客栈。

  全天下的客栈老板都对有钱人印象深刻,这位老板免不了俗。一见沈翎,他那双眼瞬间变得谄媚,端茶递水上菜无一不亲力亲为,甚至连沈翎的私下请求,也欣然应允。

  夜里,越行锋喂完马草回房,隔着门缝,见沈翎正捧着一壶酒贪婪喝着,待推门进去,却见他慌忙藏到桌子底下。

  越行锋抿唇笑了笑,眼角往桌下瞥:“那是什么?”

  沈翎藏得更紧,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越行锋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将他的手连着酒壶,从桌下拎出来:“偷喝酒?别忘了上回在巴陵喝酒,你出了什么事。”

  沈翎翻个白眼:“反正什么事都出了,怕什么。”

  “我不在,你别喝酒。这壶,我代劳了。”越行锋夺过酒壶,灌了两口,“有点酸,不错。”

  “给我留两口啊喂!”沈翎用力抢了两个回合,随后一脸不悦却心满意足地,看他把整壶酒灌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