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江山多败絮>第61章 运势强弱

  人世间最惨之事,莫过于别人吃着,你看着。

  一碟糯米团子转眼见了底,沈翎端着盘子,两眼直勾勾盯着堂下一桌连一桌的山珍海味。

  这一刻,他宁可待在秋水山庄,也不愿在此活受罪。

  话说这是哪门子放风,连个吃的也没有!早知如此,中午那盘没吃完的水晶贵妃鸡就该留着。

  边上两人仍在对弈,全神贯注,恍若隔世。他们不饿吗?

  沈翎不想再理会那两人,继续瞅着下边,啃着最后一块糯米团子。啃着啃着,眼睛一亮。

  那个人!沈翎忙拍去一手白末,两眼死盯着下边那位姗姗来迟的宾客,还有他手中虎头金钩的梨木长杖。

  越行锋依然专注于棋局,似乎对来者视而不见。上回在风止楼躲都来不及,今日倒是坦然了,莫非这个小间真这么隐秘?

  夕照楼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落目于手持长杖的老者。

  “这回只带了两个人。”乐子谦率先开口,即将落下的棋子,亦被收回掌中。

  “谁?”越行锋若无其事瞥去一眼,“既然无功而返,何必劳师动众。”

  沈翎从旁不敢开口,密切关注两人的神色变化。看他们的样子,定是往年见过这几人,可越行锋的神情为何平静成这般?难道他就是这样瞒着乐子谦?

  席间众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的声音异常明显:“南越人。”

  声音一传进沈翎的耳朵,他便心惊胆战,暗道越行锋与乐子谦之间的所谓友情,当真可怕。相互作戏到这个地步,委实难得。

  此时,越行锋放下棋子,走到小窗边,将宴中众人逐一看过:“诶?他没来?”

  乐子谦眉梢忽地一皱,状若平和道:“谁?”

  越行锋回头看他:“就是被你我盗了玉璜的那些家伙。没了玉璜,他们就不敢来了?啧啧啧,对自己的运势也太不自信了。”

  沈翎自然明白他说的是沈翌,然不战而败,并非兄长的品性,难不成个中出了变故?但看乐子谦的眼神,似有些疑惑,又在越行锋面前装得不动声色。

  乐子谦终是应道:“不来岂不是更好?少一个人,亦可少些乱子。我们所做,亦非白费。”

  此时,宴席撤去,大堂中央摆上两张大方桌。

  越行锋一吹口哨:“好戏开始了。”

  沈翎侧目看去,竟见几名侍者为方桌铺上带有特殊纹样的薄毯,还有摇盅……

  是的,摇盅。故此,那薄毯上的特殊纹样,自然是大小庄家。这是要……摇骰赌钱?

  这阵仗有够诡异,相比之下,阆风楼的苛刻条文便显得微不足道。

  沈翎见宾客自觉分成两拨:“他们要干什么?”

  越行锋摊手道:“一个字,赌。”

  见沈翎一头雾水,乐子谦道:“每年的三个人,其中二人是靠两拨人以车轮战摇骰子的方式选出,另一人则是以另一种方式。至于今年是何种方法,尚且不知。”

  沈翎顿时理解越行锋所说的那句:来夕照楼,又不是看脸,看的是运气。

  虽说有点儿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途径比任何方式都来得公平。无谓身份,无谓武功高低。

  一时间,以风雅神秘着称的夕照楼,成了一间赌坊。

  *

  各方人士纷纷落败,一局定输赢的方略,使得进度奇快。

  不到片刻,围绕两侧赌桌的人,越来越少。

  人潮稀疏,沈翎发现南越老者仍在等候,似乎并不着急。而另一侧,面具男泰然自若,已连战十把,仍无处下风之象。

  “他有点本事。”越行锋望着面具男,称赞道,“是个老手。”

  “连开十把都是大,难道出千?”乐子谦百思不得其解。

  “没有。”越行锋摇头道,“这已经不是运气,而是手法。那拨人,当真是触了霉头。”

  沈翎亦是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冲上去请求指教的冲动。要是能学到这手,往后回了京城,便能将多年输的全给赢回来,大杀四方!

  越行锋回身去棋桌:“不用看了,是他了。”

  话音一落,下方果真爆出骚动,无名面具男,赢了。

  因面具男赌术高明,沈翎渐渐失了观战的兴致,外加饥肠辘辘,准备去一旁小憩。然乐子谦伸手一拽,又把他给拉回去。

  比起那头一面倒的惨烈局势,南越老者这边显得公平许多。有输有赢,最多不过两把。

  沈翎见越行锋不管不顾的模样,自然也不在意下边的输赢:“我能不能歇会儿?”

  岂料,乐子谦指着下边:“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沈翎默默朝越行锋一瞄,发觉他眼角分明一动,莫非……

  “出千的,是他。哦不,应该是有人帮他出千。”乐子谦所指之人,是那位南越老者。

  “有吗?”沈翎完全看不出那赌局有何异样。

  “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赢,已经第三把了。”乐子谦说着,若有似无看向越行锋,“行锋,你不来看看?”

  越行锋一伸懒腰:“我只关心结果。”

  乐子谦好似会意点头:“哦?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知道。”

  听此一言,沈翎幡然醒悟。乐子谦话中有话,分明暗指南越老者胜券在握,若是如此,那么他对越行锋定然早有怀疑,而越行锋拿天机图换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一席之位!

  面对乐子谦的调侃,越行锋居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到底想怎样?

  沈翎明知乐子谦试探,却不知如何是好,再看越行锋,依是波澜不惊。

  “想不想知道他如何出千?”乐子谦忽然摁上沈翎肩头。

  “当然想。”沈翎装作好奇。

  “你看。”乐子谦示意沈翎看向那南越老者,“此人面相刚毅,显然不屑此种儿戏的手法,每摇一下盅,都是十足的不情愿。这是赌术的大忌,若无心,又该如何取胜?”

  话到此处,南越老者又赢了,连他自己亦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他并未因此面露喜色。

  沈翎点头道:“的确,他根本不想赌,表情勉强得很。”

  乐子谦道:“这就对了。你再看他这一局摇盅。”

  话音落,南越老者将三颗骰子置入摇盅,手法极不娴熟,摇起来亦是随意。

  “看!”乐子谦所言之时,正是南越老者揭盅的一刻。

  “骰子变了!”沈翎几乎惊叫出声。

  虽然速度极快,但盅里的骰子的确发生变化,沈翎在乐子谦提点之下,全神贯注,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沈翎不解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个老头根本没有动手,那骰子是怎么变的?旁边众人皆是高手,为何半点也未能察觉?”

  乐子谦笑道:“动手之人用劲巧妙,若非在你我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楚,更别说那些对青青毫无怀疑的色鬼。哝,你可以再看一次。”

  这一回,沈翎更集中精神,全然瞩目于最后一刻。他看清了,是一道极轻的内劲。轻到无人可察,如是穿堂之风。

  这件事,无论如何皆无可能假手于人,沈翎即刻想到那个至今未露面的主角:简青青。

  最后一把赌局结束,那名南越老者获得内定的一席之位。

  “原来是这样,的确比之后的那种来得光明正大。”乐子谦有意无意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越行锋。

  “夕照楼,也有光明正大的事?”越行锋嗤笑应他。

  “最后了。”乐子谦未加追问,转而去看最后的席位归属何人。

  *

  经侍者代为转达,今年的第三席位早已有主,那人便是座椅下有朱砂红印之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迫不及待起身去搬椅子,最终让一个人称“湘鬼”的怪异男子得手。

  三席位已定,简青青自然也到了现身之时。

  只闻台上珠帘清响,简青青一袭妃色裙衣踱步而出,牡丹纨扇遮去半张脸孔,仍显柔媚。

  在座宾客无一不起身相迎,更有甚者站上圆椅,只为一睹芳容。

  简青青突然撤去纨扇,盛装之容,当真倾国倾城!

  她一开口,便是万种风情:“诸位远道而来,莅临我夕照楼,小女子不甚荣幸。然夕照楼一年只迎三位入幕之宾,对此,小女子也只能抱歉了。即日起,夕照楼将为诸位开放七日,诸位归去时,亦有一块美玉相赠,定然不会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