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山河恸之龙眷>第137章 “……可你是皇帝……”云恸呐呐。

  即便不是帝王,子嗣的传承也是头等大事,何况是身为君王的他……

  “皇帝也是人。”玄湛微微苦笑,“皇帝也有七情六欲,皇帝也有身不由己。”他有些感慨的道,“当年将你送往西北,算是我此生最大的身不由己。”

  那时他就发誓,此生只此一次!

  其他的,他都能退让,唯独关于这人儿,终其这一生,只此一次!

  “这样的委屈,这一辈子,让你受一次,已是我的无能。”

  云恸默默靠在他怀里,不知该如何接续这话,当年京中局势暗潮汹涌,云家处在风口浪尖,他刚登基,尚未亲政手中亦无权柄,朝中大权被太后连同外戚把持,年幼的帝王犹如傀儡,在如此情形下,想要保住他,保住云家,将他送往西北是必然之举,可他竟不知,当年出于无奈将他送离京城,竟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陛下……”他想说,这些年在西北,他很好,战场是他生来的宿命,他没有觉得委屈,也不是他的无能。

  他们能从当年那样的纷乱之下全身而退,保下族中全部的势力,已经是难能可贵,这些年他在西北如鱼得水,他也顺利握下帝王权柄,事至如此,已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结局了,他何必为此自责?

  “当年逼不得已退让至此,他们还妄想插手我的子嗣,简直是痴人说梦。”玄湛冷嗤了一声,从他认定这小人儿那一日起,他就绝了子嗣的念头,可是不成想,上天竟给了他如此厚爱云恸忍不住叹息,以这人这呲牙必报的性子,当年那样的逼迫,已然是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离了京,他没了顾忌,哪里还会任他们拿捏,任他们算计?

  “恸儿叹息什么?觉得我呲牙必报么?”挑起怀中人儿的下巴,皇帝陛下一脸戏谑的笑看着他。

  云恸,“……”这人是有读心术么?

  “不可否认,我确实如此。”见他不言,皇帝陛下倒是坦诚的点了点头,“我没将他们一个个赶尽杀绝,已经是留足了情面了,事到如今,任他们谁敢对我的子嗣更加干涉。”

  所以明知后庭中多年来一无所出有猫腻,那些个老狐狸也不敢站不出来说半句,明知他冷落后庭,可谁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让他亲近后庭。

  皇家无家事,即便宠个女人也是朝廷大事,朝臣明目张胆的对帝王后庭之事指手画脚的不在少数,往上数,前朝那些数之不尽的内闱之乱,便是这些野心勃勃的朝臣指手画脚的结果,本朝,景帝之朝始,延至他这一朝,也是由这些妄图干涩皇室家事的外臣而起。

  他父皇深受其害,本想将此事扼至,不成想时不他待,到底是丢下了这么一个偌大的烂摊子让他来收拾。

  “他们是有私心,可是说到底,到底是为了皇室血脉的传承。”没有历经宫廷之乱的倾轧,云恸到底没有皇帝这般深恶痛绝前朝后庭之间那斩也斩不断的关联。

  能被选入宫廷的女子,容貌、家世、德行缺一不可,这是不成文的惯例。民间选秀或许有之,可是只要不是好色昏聩的帝王,谁也不会大肆甄选天下女子进宫,不天下普选,能踏入宫禁的,还要容貌德行尚好的女子,京中这些被娇养的高门贵女自是首选。

  世家高门本就处于王朝的权利中心,他们见识过权利带来的富贵和荣耀,心自然大。既然有这能保住族中富贵荣华的捷径,谁又舍得舍弃?

  费尽心思培养族中能堪大任的女子,送进宫,随侍帝王之侧,泼天富贵自然而然紧随而来,连带家族兴荣,一旦诞下皇子,或许就是下一个帝王,这样的荣耀,谁能拒之门外呢?

  这是他们的私心。

  可是帝王子嗣有继,王朝一代一代传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安定富足,这并不算是私心“是啊,可是对我而言,重要的从来不是血脉的传承。”玄湛笑笑。

  云恸愕然,“陛下……”

  若子嗣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那他三番两次的嚷着让他诞下孩儿又是为何?

  “之前是不重要,如今我的恸儿能诞下属于我们的孩儿,自是重要!”他从未想过他此生竟还会有子嗣,可是若由他所出,自是另当别论。

  见他这般所言,云恸这才作罢。

  如若这人根本就不在意子嗣,那何必这般心心念念的想要他诞下龙子?倒不如索性不生来得好。

  如若不是他身为帝王,传承子嗣是他必担的责任,他又何必这般逼着自己不要在意以男儿之身如同妇人那般孕育孩儿。

  “我知道让你如同妇人那般孕育子嗣是委屈你了。”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委屈,玄湛亲亲他的鬓角,将他揽抱入怀,“对不起,恸儿,委屈你了。”

  云恸摇摇头,不再言语。

  知道要让他心无丝毫芥蒂,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玄湛有些心疼,可是他到底有些自私,想要一个融合了他们两人血脉的孩儿……

  待两人沐浴毕,穿好衣衫,全安已将晚膳传至暖阁内。

  外间雨大天凉,膳食备得清淡热乎,云恸晚间膳食一向用得不多,也不知是不是放下了心中大石,皇帝陛下的胃口倒是出奇的好。

  待用完膳,全安和福全吩咐宫人撤下碗碟时,瞧着大主子和小主子似乎说开了,早没了回宫时的大怒,踌躇着想稟报外间还冒雨跪着的三位废妃,但是他又怕这会儿说,又将自个儿给架上火堆。

  玄湛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冷哼了一声,“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儿?”

  见皇帝陛下开了口,全安擦擦额际的汗,心里嘴里都苦巴巴的,“陛下,奴才知道错了,奴才一会儿就去慎刑司领罚。”

  以他伺候大主子这十来年的经验,他知道虽然小主子没有因为此事跟大主子置气,可是大主子哪里会轻易将此事揭过去?按照惯例,少说他也得脱层皮。

  御前差事说着风光,可这也是提着脑袋干的差事啊!

  “这点差事都办不妥,你还觉得这顿罚冤枉?”他在议政殿听到此事时,差点没被这蠢奴才给气个倒仰,他一再叮嘱,此事定要谨慎,切不可出岔子,可结果呢,这奴才竟让小人儿正正撞了个正着!

  全安苦着一张脸,“奴才不冤枉。”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的疏忽,哪里还敢喊冤?主子也将他扒皮拆骨算是看在这十几年的情分上了。

  皇帝陛下不知想到什么,又是一声火大的冷哼。

  全安战战兢兢听着,只觉得头皮都麻了。

  云恸见这主仆俩这一训一听,忍不住有些失笑,皇帝陛下积威慎重,即便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全安都对他这般畏惧,可想见其他人到底对他畏惧到了何种程度。果然是应了皇帝陛下咳一声朝廷都要震三震那话。

  全安跟了他十几年,向来都是忠心耿耿的,这人位尊,又性子冷,全安自是被前朝后庭无数双眼睛盯上的那个,偶尔敲打敲打免不了,不过,意思到了就差不多了。

  想到此处,再看那不停擦汗的全安,云恸轻轻拽了拽皇帝陛下的衣袖。

  “怎么了恸儿?”察觉到动静,一转头的功夫,冷脸的皇帝陛下瞬间温柔了眉眼。

  “大总管总领庭中事务,繁忙中难免有疏忽,何况认真说来,此事也算不上大总管的失职,这顿罚便免了吧。”那三个女子跪在宫门前,守卫宫门的侍卫两次劝退都无果。即便是废妃,但到底也曾是后庭妃嫔,谁也不敢直接动手驱逐。

  玄湛闻言失笑,“我这还没想好怎么罚呢,你就为他求情?”

  云恸也笑,直接打蛇上棍,“那陛下就给了这个恩典,免了处罚吧。”

  皇帝陛下对着自家小帝后,向来是没半点脾气的,抬手点点他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好,恸儿你说免了就免了吧。”难得他肯为这些琐碎的小事上心,他自是不愿在这等小事上逆了他的意。

  况且,他能为全安求情,不正好说明,他渐渐将此处和此处的人放进心里了么?

  云恸摸了摸鼻尖,见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那意味深长的光,他悄悄红了耳根,这锱铢必较的男人,这会儿答应得爽快,可事后……必定要找他讨要回来的。

  想到他要讨要之物,身子忍不住微微细颤,耳根越发红了。

  见他这模样,玄湛笑得越发高兴了,看来他家小人儿是明了这求情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全安垂着头,听到小主子替他求情免了处罚,立刻识趣儿的扑通一声跪下地,“奴才谢陛下!谢殿下!”

  “起来吧,这次殿下为你求情,朕便免了你这顿罚,再有下次,看朕不拆了你两层皮。”

  “谢陛下隆恩!”全安苦哈哈的想,哪还敢有下次。

  全安想了想外间跪着的人,决定还是跪着回话,“陛下……”

  “怎么?你还想领罚?”见他跪着不动,玄湛挑眉。

  全安小心的看了看小主子的神色,斟酌着该怎么来回稟这话,才不至于将刚刚躲过的那罚给招回来。

  “陛下,奴才斗胆……”

  全安俯身磕了一个头,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今儿这事儿躲不过,“回陛下,三位废妃此刻还在宫门外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