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大命>36、第 36 章

  沈无疾将钱袋子赏给了门房, 喜滋滋地揣着门房的恭维往中院走了几步, 突然又停下, 神色一变,皱眉道:“吴国公府二少爷, 吴知?”

  门房忙道:“是。”

  “一点儿也没听到他和洛金玉说了什么?”沈无疾问。

  门房摇头:“西风都被赶了出来,小的问他, 他也说什么都没听见, 没敢凑近了听, 怕夫人生气。只说中途似乎夫人与吴二少爷有所争执,但很快又没了声响。”

  沈无疾的心中却隐约有数。

  吴知此时来拜会洛金玉, 难保说不是为了给吴为求情。

  若是寻常之人, 只是因口舌上得罪了沈无疾, 洛金玉来代为求饶,沈无疾也不是不能轻轻放下。

  只是这吴为一事还牵扯兵权事宜,并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报复。

  沈无疾暗道, 若洛金玉亲自来为吴为求情,咱家是应, 还是不应?

  不应,洛金玉定然对咱家心存嫌隙。

  以他性情,倒不一定埋怨咱家令他在故人面前丢了脸面,却必定会与咱家愈发生分,觉得咱家只是口头上说对他千依百顺,实则这么点儿小事也不愿应承他。

  若他这么想,也没什么不对的。

  左说右说, 确实是咱家的错。

  可是,若应了,就不能叫那吴为去邙山剿匪,那借此拉拢吴国公府,从君亓手中夺回兵权的大计,岂不就泡汤了?

  且不说在皇上那要如何交差,咱家要弄死君亓的计划,也将波折重重。

  沈无疾想来想去,又暗自思忖:

  洛金玉心肠良善,怕只是担忧吴为会丧命,可他却不知,咱家非但没有送吴为去鬼门关的打算,更是要将那傻子捧上去。

  因此,只要吴为没事,咱家事后再去解释,洛金玉也就不会怪咱家了。

  沈无疾如此一想,下了决心,转身就往回走。

  门房一怔,追着他问:“怎么了,老爷?”

  “咱家今日没回府上,”沈无疾断然道,“你告诉西风,司礼监忙事,咱家这几日都不会回来,让他多些心思照顾洛金玉。”

  若洛金玉遇不上咱家,以他的性情与他和咱家如今的干系,恐怕他也不会特意使唤人去请咱家回来。

  沈无疾盘算道,既如此,他就没有机会开口,咱家自然不必拒绝他。

  待咱家今日便去催促皇上将吴为送去邙山剿匪,回头木已成舟,洛金玉若再提此事,咱家就拿“他已上了前阵,若临阵调帅归来,恐军心大乱,军国大事,岂可儿戏”来哄他,他心念黎民百姓之安危,必然不会再为一个吴为说话。

  门房虽不知为何,却仍然点头应了。

  沈无疾便又回了司礼监。

  当值的执笔大太监展清水听到声音,抬头便见小太监恭敬地掀开帘子,沈无疾迈步进来,一旁的另一个小太监立刻上去,为他摘下冠帽,又为他解走披风。

  过完了年,便日渐暖和起来,沈无疾的披风也日渐薄了起来。

  展清水忙起身迎上去,问:“可是忽有急事?”

  沈无疾摆摆手,一面朝太师椅走去,一面轻描淡写道:“没事,别慌。”

  展清水有些讶异。

  自从洛金玉出狱之后,沈无疾可是一没公务就脚不沾地地往他府里跑,活脱脱一个从此君王恨有早朝的模样,有时公务多了,沈无疾索性让人给他送回府里去办,仿佛只要离洛金玉近些,办起公务来都轻松畅快。

  展清水却也没有急着问什么,他回去自己的桌案后,坐下,拿起笔,继续批红文书,没多久,耳朵一动,听到沈无疾沈公公在那吩咐奉茶上来的小太监:“去给咱家将东厢打扫好,咱家这几日都住司礼监,另再让人去瞧瞧皇上是否在歇息,咱家过会儿有事觐见。”

  小太监忙应承着去了。

  待小太监跑了出去,展清水不安地抬头,又看向沈无疾,思来想去,低声问:“无疾,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无疾端着茶盏正在拨茶,闻言道:“你成天的就不能盼点好?说了没事,办好你的公务就行。”

  “可……”

  “住嘴,烦着呢。”沈无疾皱眉。

  展清水只好闭嘴,低着头继续批红。

  过了会儿,沈无疾过来拿起案头上的文书翻看了会儿,叫小太监抱了些去自己的桌案上,两位大监安静认真地各自做着公务,谁也没说话。

  直到夜深人静,展清水搁下笔,揉了揉眼睛,侧过脸去,掩着嘴偷偷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烛光下正面无表情盖印的沈无疾,问:“无疾,是否饿了?让人做些吃食来。”

  沈无疾点点头,放下印鉴,正要和展清水说几句话,门口跑来一个小太监,低声道:“干爹,西风在宫门外边儿,托人给您传话。”

  沈无疾皱眉:“说。”

  小太监道:“西风说,干娘问您何时回府。”

  沈无疾一怔,道:“不是说了,司礼监有事,咱家这几日都不回去吗。”

  小太监道:“西风说,他和干娘这样说了,干娘反问他,您是否知道了吴二少爷今日去找他的事。西风虽说没有,干娘也没说别的,只是托他来问问,您何时能回府,能否在吴三少爷奉旨离京前回府。”

  沈无疾:“……”

  他一时没有言语,倒是展清水听了这几耳朵,也是玲珑心肝儿的人,大致明了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沈无疾恼怒地瞪向展清水,斥道:“笑什么!不知自个儿笑起来丑?”

  展清水含着笑道:“奴婢自然没有洛公子笑起来好看,想必洛公子笑起来如万年的冰雪化了,春日里的花儿开了。”

  沈无疾哪能听不出同僚这调侃的意味,更为恼羞,随手抓起一张纸,在掌心里揉成一团,狠狠地朝展清水砸过去,又没好气地对门外的小太监道:“你让西风告诉姓洛的,咱家死了!”

  小太监:“……”

  他尴尬又惶恐地弓着腰仍站在那,没动,也不敢说话。

  沈无疾见他不动,骂道:“咱家的话使唤不动你了?”

  展清水忙道:“你可别迁怒了。”又看向小太监,“你去和西风说,让他再等等,沈公公这会儿公务缠身,你还没找着他。”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仍没动。

  沈无疾冷笑一声,朝展清水阴阳怪气道:“怎么的,展公公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想代咱家劳了?可惜,你瞧瞧他听吗。”

  “你——”展清水与沈无疾同僚许多年,能在沈无疾的眼皮子底下稳坐执笔大监,与沈无疾的关系自然不错,可仍然免不了三天两头的被他气噎着,心中唯有想着何方舟都没被气死,咱家哪能被气死,方才缓过这口气,叹道,“咱家不是何方舟,不敢撞你这气头,咱家不说话了。”说完,展清水便坐回去,提起笔继续批红。

  沈无疾却存心找茬儿,扬声问:“怎么的,何方舟是多委屈,还找你说道了?你倒是和咱家说说,他怎么和你说咱家为难他的?”

  展清水:“……”

  又开始了,又开始无理取闹。

  见展清水低着头不说话,沈无疾横眉怒道:“怎么的,咱家如今一个两个都使唤不动了?也是,你们一个东厂督公,一个司礼监执笔太监,哪是咱家得罪得起的?翅膀硬了……”

  展清水的手一顿,搁下笔,扶着额头,闭着眼,深深地叹了一声气。

  沈无疾见着了,骂道:“怎么的,咱家烦着你了?该给您谢罪了?”

  展清水艰难地抬头看他,半晌,道:“无疾,你权倾朝野,年少有为,相貌还是一等一的好,对待洛公子更是痴心满片,许多时候,连咱家瞧着都心动了……”

  沈无疾不知他究竟要说什么,虽听着像夸自己的好话,可怎么又不像这样简单,他便警惕地瞧着展清水,还低声嘀咕了一句:“你可别,咱家瞧不上你。”

  “……”展清水装作自己是聋的,没听到这句话,只继续道,“你就从未想过,似你这样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费劲了心力,至今仍未能一亲香泽,只能将自己憋得够火,是为了什么吗?”

  沈无疾冷笑道:“你不就想骂咱家是个太监?你自个儿比咱家多点肉吗?”

  “……”展清水仍然装聋,指了指门口鹌鹑似的不起眼的小太监,“沈公公,喜福与他媳妇儿的认亲茶,你可是喝了的。”

  沈无疾:“……”

  喜福:“……”

  沈无疾看了一眼过目即忘的喜福,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展清水你究竟想说什么!”

  展清水叹着气,道:“我是想说……”他略停了片刻,神色微妙道,“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闻言,喜福震惊地抬头看向展清水。

  沈无疾果然大怒:“展清水你——”

  既已捅了马蜂窝,不妨捅得更彻底些,正所谓一不做二不休!

  展清水将心一横,打断沈无疾的话,比他的声音更大,道:“你什么你,就是我们打小惯出的你这毛病!都是太监,就你成天阴阳怪气的,把曹国忠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见展清水拿自己和曹国忠放在一起说,沈无疾气得口不择言:“展清水你比咱家好到哪去,你见何方舟理你了吗!他宁可理曹国忠那白痴侄子!”

  沈无疾不说这个倒好,一说,展清水顿时也红了眼,抓起毫笔往桌前的地上一扔,起身叫道:“还不是你自个儿孤独终老,就见不得别人也好,叫我和他一个司礼监一个东厂!”

  “是咱家见不得你们好?”沈无疾冷笑连连,“何方舟自个儿说的,离你有多远算多远,他怕了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模样,一个死太监……曹耀宗再傻也是个带把儿的,你脱了裤子低头瞧瞧那一马平川的……”

  展清水闻言,扑过去与他揪打在一起:“沈无疾你这张臭嘴咱家今日就非得撕了它!”

  “咱家的嘴长在脸上二十年了,你若撕得下,你就——展清水你敢打咱家的脸!”

  ……

  喜福愣愣地望着屋内两位扭打成一团的大监,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展公公:嘿我这暴脾气!

  沈公公:我要给喜福小鞋穿!

  喜福:许愿我能活下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何方舟:耀宗慢点儿吃,吃完来试试新衣服(沉迷养崽,无心恋爱)

  我回来啦w从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哈~这几天的也会补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