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为谁空流连[忠犬侍卫受]>第61章 心意

  薄纱未成帐,珠帘半掩床。

  芙蓉苑布置得再精致,也是青楼。

  身处香阁内,眼前一切难有半分朦胧,耳中所闻亦清晰到令人发指。

  叶离动弹不得,却也逃避不得。

  他是后悔的,不该算计罗铮,不该试探赫连倾。

  他只记得那倔强的孩子长大了,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让他移不开眼;他只记得每次在独峰崖上俯瞰到冉阳湖上的白色身影时,胸口难以抑制的怦然;还有……还有那个人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对他的一点点在意和关心。

  手无缚鸡之力的独峰崖主人,听说过的已是寥寥,认识的更无二三,即便现身武林大会又能如何?

  阿倾却让他回去,让他莫要插手灵州之事,叶离心酸又安慰。

  他偷偷地以为,阿倾这是在担心他——

  待到时宜血染灵州,阿倾恐是无暇相护,所以才会让自己走。

  这些年,那么多了解,赫连倾他面冷心也冷,若非有一点在意,照他的性子哪会多说一句话。

  叶离清楚,这些,已足够让他飞蛾扑火奋不顾身了。

  叶离单薄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时,他不知道心里翻腾的是愤怒还是悲伤。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是刺痛双眼的身影。那抹浅色背影不管做什么反正都让他心痛难堪,无处消解恨意。

  不能告诉你们什么声音像利刃一般磨砺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这个时候你们应该稍安勿躁。

  罗铮可以清晰地听到珠帘轻触的脆响,叮铃渐歇,屋内几人的气息便更似萦绕身前。他虽然跪着,但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肯定得穿着,毕竟这样比较文明。

  罗铮额头抵着床板,紧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而已。

  可逃避无用,他知道无论自己多想将身体埋进暗处,站在外面的人都可以听到这场对话。

  像从前的每一次,没有反抗,只有顺从。

  可赫连倾毫无动容,面沉如水,他说:“因为几句话,众位要移步别处观赏,此处该如何处理?”

  罗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只能回道:“属下不知。”

  赫连庄主蹙眉,对这句万能的答复很不满意,问道:“怎就成了个一问三不知?”

  面对追问,罗铮也很无奈,道:“属下无能。”

  赫连庄主冷哼一声,道:“该是码字的人无能,拖到今日还改成这副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

  罗铮点了点头,挺直腰背,默默赞同:“庄主说得对。”

  赫连倾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嫌弃地一蹙眉,怒道:“只是不少人见到如此场面都不知该移步何处,简直孺子不可教也!”

  “庄主息怒。”罗铮思考片刻,道,“无妨,让他们自行想办法,总会找到的。”

  赫连庄主冷哼一声,不甚相信地说道:“但愿如此!”

  此时某个不知名配角插嘴道:“不然又能如何,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另一个配角也跟着说:“现下在此处想谈个恋爱真是不容易,在下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第三个配角也发了声:“她水平就是这样了,希望大家听听话去认认真真地阅读完简介,了解下整篇文章的立意。”

  而此刻,他微蹙的眉间却出现了一丝动容之色,但很快就被纠缠了他一整天的怒意与狂躁之气掩盖。

  他没有就此放过罗铮。

  即便没有那什么,没有亲吻,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可这于罗铮来说却像是一场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对码字这个人来说也是,她想说她太难了,可是她不敢说啊。

  另外几人的气息与视线也使这一切变得缓慢无比。

  罗铮一声不吭地咬紧牙关闭着双眼,齿间渐渐溢出了血腥味。汗湿的颈侧,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苦痛昭然。

  直到最后一刻,赫连庄主打算点罗铮的睡穴,于是将在鼻息下染了一丝热气的手指点向罗铮睡穴。

  罗铮还未直起腰便失去了意识,歪倒在了赫连倾的怀中。

  赫连倾扬手扯过床单,虽说随便拿走人家店里的东西不合法也不道德,但是赫连倾就是这么不道德又不遵纪守法的庄主。

  赫连倾抱着罗铮走出里间,面色如冰,神色十分骇人。

  张弛与赵庭自始至终低头垂目,直到自家主人走到身边才抬头等待吩咐。

  赫连倾看了张弛一眼,冷声道:“杀了她。”

  “是。”

  穆怜儿的绝望即刻便成了现实,未出口的尖叫与呼喊也随着她脸上的泪水一同枯竭,转瞬间灵州最妍丽的女子便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赫连倾眼中的狠厉之色让叶离倒抽一口凉气,可那人却看也没看他一眼,一步也未曾为他停留。

  他狠命挣开赵庭,摇晃着走向赫连倾,嘶吼道:“那我呢!你也要杀了我吗?!”

  赫连倾缓缓侧头,面无表情道:“若再将主意打到罗铮身上,便叫你生不如死。”

  赫连倾厌恶的神色让叶离的胸口猛受一击,他连退几步,跌坐在地。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与旁边的一具尸体。

  他仍一遍一遍,如泣如诉地念叨着。

  “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地掠过一袭彩衣,他呆滞的双眸才状若染血,仰面看向那面容如身上的彩衣一般耀眼的男人,扯动嘴角笑得十分难看——

  “他真的在乎他。”

  律岩笑了笑,蹲下身来,挑着叶离的下巴道:“我可以帮你。”

  夜阑更深,恒莱客栈。

  意识渐渐回笼,罗铮慢慢醒了过来。

  身边都是熟悉的气息,他睁开眼睛,黑暗中看得不甚清楚,但他的视线在眼前那张沉静的睡颜上紧紧地定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恍惚间,以为自己仍在梦中。

  他在赫连倾的怀里。

  他枕着那人的胳膊,被他圈在怀里,两个人靠得极近,近到罗铮突然有点委屈。

  他委屈又茫然。

  他想起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又对眼下的状况十分困惑。

  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滞闷,让人无措。

  不知这样盯着眼前人看了多久,他动了一下,抓着赫连倾腰侧的衣服,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

  怀中之人一动赫连倾就醒了,他抬手抚了抚罗铮的头,又将人搂得更紧一点。

  “醒了?”赫连倾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沙哑,低沉又温柔。

  温柔到……跟几个时辰之前判若两人。

  清醒时尚不知如何揣测这人心意,此时脑子乱成浆糊的罗铮更是不知该作何判断。

  只想着,如此应是没在生气了罢?

  罗铮没有说话,陌生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和嘴巴。

  赫连倾无声地笑了笑,贴近埋在自己胸前的头顶,轻声问道:“那处疼吗?”

  罗铮本能地摇了摇头。

  “真的?”赫连倾明知故问,由于自己的粗暴而受伤的地方,即便只是轻微的撕裂,即便做了清理涂了伤药,却如何也不可能个把时辰便好。可他偏偏要问,因为怀里的人那一点点的不高兴,让他觉得既难得又惊讶。

  心里还有一种意外的……愉悦?

  他敏锐地察觉到罗铮的情绪,也惊喜地发现在不高兴的情况下罗铮还是向自己靠了过来。

  可他并不知道罗铮在害怕,怕再也没有机会能和他靠得这么近。

  他轻抚着罗铮的背,静静地等待着。像是单纯等待罗铮的回答,又像是等着两人的关系更近一点,更清晰一点。

  罗铮犹豫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倏然一丝心疼在胸腔里扩散开来,越来越难以忽视,再也想不了那么多,赫连倾温声道歉:“伤到了你,是我不好。”

  罗铮一怔,闷声道:“是属下的错。”

  “让你难堪,也是我不好。”赫连倾补充道,他说不准怀里人的情绪到底是因为哪件事低落,便一件一件地说出来,用着哄人的语气。虽然赫连倾很清楚,若是重来一次,他怕是还会出做同样的事情,可不后悔不代表不在乎,而这一切恰恰是因为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的在乎。

  赫连倾一连两句“是我不好”,这让罗铮隐隐生出些不安,他抬起头看过去,稍提高了声音重复道:“是属下的错。”

  赫连倾垂眼看着罗铮,接着道:“未听你解释便发脾气,都是我不好。”

  罗铮再也躺不住,起身便跪在了床上,原本就很莫名的情绪此刻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了,心跳几乎快到让人慌乱,不知所措更甚之前。

  “属下知错!”

  “知什么错。”赫连倾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罗铮微低着头,苦涩道:“属下不该喝酒,不该、不该……”

  他十分着急,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属下惹庄主生气了,属下总是惹庄主生气。”

  赫连倾无奈:“我现在看着像生气?”

  不过在芙蓉苑的时候自己的确很生气,赫连倾暗自回想了一下,不欲提起。

  然而提与不提又有何区别,他显然没见到自己当时的那副骇人神情。

  罗铮摇了摇头,解释道:“属下是去见叶离,并非去见那个穆怜儿。”

  赫连倾未作声,那时种种他看得清楚,只怕眼前这心思单纯的人还没看懂那到底是怎样一出戏。

  “只是不知叶离找属下要说些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庄主便也来了。”

  “是谁来传的信?” 赫连倾叹了口气,轻声问。

  “穆怜儿。”罗铮低声回道。

  “叶离找你,为何要让那穆怜儿传信?”

  赫连倾皱起了眉,不等罗铮回答,便接连问道:“又为何偏在你回来之前,让洛之章也见到她?”

  “我曾与你说过,青楼的酒皆有催情之效,今日那酒里怕是还加了额外的料。”

  “叶离此举为何,你还想不明白么?” 纠缠了赫连倾一整天的莫名怒气与狂躁感渐渐平复,他盯着一脸懵懂的罗铮,等着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的答案。

  赫连倾想着,眼前的是位铮铮汉子,恐怕也并非迟钝,只是不懂争抢罢了,想必他也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如此想来,竟让人有些失望了。

  罢了,感情之事,逼迫不得。

  但愿以后他会有懂得的一天罢。

  罗铮怔在原处,先前的一幕幕飞速地在眼前划过。

  他想起那时自己一恳求,庄主便将他带进了里间,散了衣带后披着外袍挡在了自己身后,还有明明做了吩咐却还是不忍心地伸手堵住了他的口。

  那人还……还尝了可能下了不知什么药的酒……

  纷乱的思绪一瞬间涌进脑中,罗铮锁着眉道歉:“是属下鲁莽了,属下知错。”

  赫连倾懒得接他这话,蹙眉间便听到他继续说:“叶离对庄主有爱慕之情,所以想要除掉属下。”

  “他并非想要除掉你,只是想借穆怜儿之手疏远你我的关系。”

  “是。”罗铮心里一记紧缩,他几乎不敢想象与眼前这人疏远的样子。

  “过来。”见他乖乖应声,赫连倾便抬臂将人圈回怀里,在头顶安抚地落下一个吻。

  罗铮听话地靠了过去,额头贴在了那人微凉的颈侧,让他觉得很舒服。

  赫连倾轻抚着怀中之人的手臂,接着道:“罗铮,我说你听。”

  “嗯。”

  “

  我不是什么善人,那穆怜儿死了。”

  “叶离还活着,他曾救过我一命,且关于莫无悲与我母亲,他还有所隐瞒。”

  “张弛跟赵庭,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赫连倾抚了抚怀中人明显僵硬起来的背脊,道:“你若不信,将他们一遭处理了也无妨。”

  “属下相信!”罗铮慌忙接道,唯恐这人一冲动便杀了两名干将。

  赫连倾暗中笑了笑,适时地转了话头。

  “今日告诉那女人有心怡的姑娘,”他柔声解释道,“是骗她的。”

  “……”

  罗铮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庄主没什么心怡的姑娘,他想自己是知道的。现下没有,早晚也是会有的,无需多言。

  且这种事哪有做主人的向他一个暗卫解释的道理。

  “罗铮?”赫连倾等了片刻,没猜出怀中人所想,于是他轻唤道。

  “属下在。”这样的回答从来都不需犹豫,也不用思考。

  赫连倾重复道:“我没有心怡的姑娘。”

  “属下知道。”

  眯了眯眼,赫连倾试探着解释:“今日那般答她,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

  “嗯。”

  这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赫连倾暗自挑眉,罗铮状似没反应的反应,让他心中有些所料未及的郁闷。

  “你还真是……”赫连倾顿了顿,稳着声音道,“看得开。”

  赫连倾自嘲地嗤笑一声,放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人,道:“你发热了。”

  说罢便想将人塞回被子里。

  罗铮顺着赫连倾的力道坐直了身体,离开了那温暖到让人心颤的怀抱,可手下仍拽着赫连倾的衣襟,未来得及松手。

  “罗铮?”

  “嗯?”

  心口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赫连倾又将愣神的人搂回怀里,一起躺下。

  看着仿佛刻意忽视了自己的话的人,一时间赫连倾的心里又酸又软。

  到如今这一地步,我的心意你还是不能懂吗?

  作者有话要说:①最近刷奥运刷得无心码字,终于游泳乒乓都告一段落了,才静下心来,希望中国队多多得金呀!!!

  ②这章写的好吃力啊。

  其实前半段也应该归到上一章泄愤里边,可我一直很不擅长分章节- -。

  我没有大纲,具体情节都想好了,但想着写着确实会出现小标题不能涵盖整章的问题,叹气。

  ③赫连渣还是如此温柔,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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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103就这样吧,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