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裴诀被召进宫,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熟悉的鸟笼。

  皇上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面不改色地谈起北边的兵变。

  北撅称得上是周围附属国比较大的,一直以来恭恭敬敬,并无二心。殊不知忍辱负重,蛰伏已久。

  在北撅看来,王城统治区皆风土富饶,享受着四海进贡,和来自四方的吹捧和赞美。皇帝年纪轻轻能有什么定性,早就在一片繁荣和吹嘘中迷失了。

  驻北的王老将军是两朝老臣,劳苦功高,颇得皇上信任。

  看上去无懈可击,但王老将军有个不成器的草包儿子,混迹在江南一带,仗着家里的势力,在一个偏僻的小城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三年前城里新上任了一位小县官,初入官场,善恶分明,锋芒毕露,第一刀就拿他下手。

  草包这下怕了,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奔波。他爹劳苦功高,保了他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发配到蛮荒之地。

  谁能想到在路上被人暗杀了。王老将军听闻消息就眼前一黑。

  虽然杀手被乱剑砍死,但一直耿耿于怀,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再加上北撅的煽风点火,咬了咬牙反了。

  但事实上,王城这边一直没有被表面的繁华麻痹,皇帝深知静水深流之下,暗波涌动。

  裴琰表面看起来不作为,暗中不动声色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绊脚石,这些年羽翼丰满,更加强大,比以前更不好对付。

  所有的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朝中谁人有二心,一清二楚。

  裴琰将往年汇报军务的时间提前,把驻北的王老将军召了回来。

  王老将军怀疑事情败露,踌躇不定,连夜传书问了安插在王城的眼线,一切如常。他是跟着先皇征战沙场的,劳苦功高,裴琰一向敬重他。再加上妻女老小都在王城,安排好北疆的一切后,就动了身回王城。

  谁料踏进皇宫直接被软禁,将军府早就被封锁,他传到府里的所有消息无一不到了裴琰那儿。

  驻北将士以主将被扣为由,发动兵变。西北边境的军队调去北边应战,王城这边自然得派去自己的人稳定军心,思来想去,豫王是最好的人选。裴诀之前在那边待过几年,和将士们都很熟,在他们之间的威望很高。

  裴琰:“明日便要出发。”

  裴诀领命,告退回了王府。

  沈无事起得很迟,揉着酸痛的腰,决心一定要好好正家风,振夫纲。

  所以当裴诀推门而入,沈无事没有理他,给他个下马威。

  裴诀走了过去,挠了挠他的下巴:“当真不和本王和好了?”

  沈无事从鼻子里出了口气。

  裴诀慢悠悠道:“今天进了趟宫。”

  沈无事好奇心起:“怎么了?”

  裴诀不语。

  沈无事没节操地滚到人怀里,宣布道:“先和好两分钟。”

  裴诀详细给他说了一番反军之事。

  “这样啊。”沈无事若有所思。

  裴诀抱住他,以为两人和好了,点了点他的鼻子:“所以说这段时间,北边可能又要不得安宁。”

  沈无事点点头,然后咕噜咕噜滚出人的怀抱,立马变脸,一副十辈子不想理他的模样。

  裴诀:“……”

  裴诀:“其实还有一件事。”说到一半适时止住。

  沈无事果然又没节操地滚过去,道:“再和好一分钟。”

  这次裴诀及时按住他:“还能这样?”

  “嗯,”沈无事点点头,认真道,“我们高大威猛的人都这样。”

  “是么?”裴诀凑近他,“本王最喜欢亲高大威猛的人。”

  “变态!”沈无事躲来躲去,“救命救命——”

  裴诀挠了挠他的肚皮:“和好了么?”

  沈无事忙道:“好了好了!”

  裴诀:“这次是几分钟的?”

  沈无事心道,待会儿再好好收拾你,于是能屈能伸道:“一直。”

  裴诀盯着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有些勉强?”

  沈无事:“……”

  沈无事发自内心道:“你哥知道你是这种人吗?”真的很好奇裴诀在其他亲近之人面前是什么样子。

  裴诀勾着唇:“不知道,你有兴趣可以告诉他。”

  沈无事:“……”

  沈无事大喊:“皇上,你弟弟特别厚颜无耻没有节操!”

  裴诀忍着笑,捏了捏他的脸:“皇上这次派我去北边。”

  “嗯?”沈无事一愣,“你是不是在讹我?”

  裴诀失笑:“讹你做什么?”

  沈无事:“这样一说我自然会舍不得你,黏着你,舍不得和你吵闹。”

  裴诀揉了揉他脑袋。

  沈无事沉默了一会儿,撇撇嘴:“要呆多长时间?”

  裴诀:“不多,也就十年八载吧,你快趁机多抱一会儿。”

  沈无事:“……喂,严肃点。”

  裴诀捉住他的手:“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沈无事鼓着腮帮子看他:“少则十天,多则半个月,这样才好。”

  “嗯,”裴诀顺着他哄,轻笑道,“亲一下。”

  沈无事乖乖地亲了他一下。

  裴诀突然道:“你这里有没有本王的画像?”

  沈无事不解他为何问这个。

  裴诀:“想念得很了,可以看画像——”

  “……,”沈无事嘴角抽了抽,推开他脑袋,“你想多了!”

  沈无事凶巴巴道:“快去快回,谁想你了。”

  裴诀:“好。”

  沈无事又道:“小心我把你王府卖了!”

  裴诀失笑。

  沈无事重重亲了他一下。

  次日告别,沈无事本来闷闷不乐的,但裴诀一直厚着脸皮让他别哭,气得沈无事和他斗嘴,硬是半点儿分别的气氛都没有。

  待裴诀离开,才突然觉得冷清,一时间也没有兴致做其它事,只先回了清明门。

  虽然当时说裴诀想多了,但两天后,沈无事还是很没有骨气地去王府翻画像去了,然后发现了很多惊喜。

  王府里的画像挺多的,都是请画师画的。沈无事还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画像,臭美地觉得远没有自己真人好看。

  沈无事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把王府扫荡了一番,认真欣赏着。

  放画像时,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小本本,藏得很隐蔽,像是有什么秘密一样。

  沈无事有些心虚,四周瞧了瞧,没人,红着耳垂打开。

  扉页上写了几个大字:多喝热水,常笑。

  这不是自己来玩笑给他开的药方吗?沈无事翻了翻,发现是记录沈无事恶行的小账本,看得沈无事想销毁。

  某日,听闻沈无事和陌生男子花船喝酒,不在意。

  某日,独处一室但很规矩,怀疑变心。

  某日,目睹沈无事对人笑,怀疑变心,且有证据。

  ……

  某日,甚是美味。

  某日,仍很美味。

  某日,逼婚未果,不悦,但很美味。

  某日,美味,极为满意。

  沈无事:“……”装作看不懂什么东西很美味。

  沈无事叹了口气,枕着胳膊躺在地上,突然就想念得不行。

  沈无事扭头看着随意散落的画,忍不住想起之前的事情,心情豁然明朗,但过后又更加失落。这种情绪真是烦人到不行。

  ………………

  沈无事万万没想到会在自家厨房里捉到周老药。

  周老药神出鬼没,终于舍得露面了,溜进清明门的厨房偷了只烤鸡,正啃着鸡腿就被沈无事发现了。

  沈无事这小兔崽子突然十分有礼貌,尊老爱幼,让人瘆得慌:“前辈辛苦了,前辈请坐,前辈慢慢吃。”

  周老药:“……”

  沈无事:“我爹娘都不在,前辈待会儿可在清明门游玩一会儿,对了,前辈喝茶吗?”

  周老药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沈无事又道:“我刚好有事找你。”

  周老药:“啊?……什么?我没听清……人老了耳朵背我先撤了!”

  沈无事毫不客气,闪身堵住厨房的门。

  周老药将啃了一半的鸡腿递过去:“鸡腿给你,不吃了。”

  沈无事:“……”

  周老药趁机翻窗,被沈无事快速堵住,只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你就这么对待腿脚不好的老年人吗?”

  沈无事淡定道:“信不信我把你这位老年人绑了低价卖给仇家?”

  周老药噎了一下,胡子一瞪:“…….卖就卖,你还低价!”

  沈无事:“我愿意。”

  周老药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拽了只鸡腿,边吃边骂骂咧咧:“臭小子……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吃饱喝足后,周老药给暂时歇在北苑的陆舒把脉,惊了一下:“怎么撑到现在的?”

  沈无事:“靠我的库存。”说起来就肉疼。

  沈无事的名贵药丸所剩无已,周老药要是再不回来库存就真的完了。

  周老药听了,幸灾乐祸道:“早知道就过来得再迟一些。”

  沈无事:“……”尊老爱幼,我忍。

  用周老药的话说,世上就没有他治不好的病,死人都能给他救活了。

  周老药拿着自己的药箱,让沈无事在一旁帮忙,整整一天一夜,费了好一番功夫。最后陆舒咳了几口浓血,晕了过去。

  周老药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

  沈无事忙上前搀扶。

  “无碍,”周老药摆摆手,“补个觉就好。”

  周老药沉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恢复了元气,又给陆舒开了几剂药,建议他去安静的地方好好养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