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词决定应下这场文斗。

  自他做出这个决定之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包裹着他,从他跳动的胸膛涌便全身。

  邱凉看着易词,觉得易词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变了。他的眼眸里跃动着光彩,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活力,仿佛这么多年来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一瞬间被打破,直到此时才展露出真实的自己。

  易词明亮的双眸看着邱凉与洛安,认真地道:“这场文斗我要去。”

  邱凉愣住呆呆回应道:“好、好的。”

  片刻后邱凉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你说你答应了?!”

  洛安也看着易词,眼中有些惊讶。

  易词微微蹙眉。他以为邱凉会很支持他这个决定,没想到邱凉听到这个消息反应会这么强烈,就连洛安眼中也露出惊讶之色。

  不过,易词既然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更改,因此他很肯定地道:“不论如何,我要去。”

  邱凉眼中突然冒出光芒,抓住易词的两只胳膊高兴地叫道:“早说嘛,害我担心了好多日!我早看那个宇相杰不顺眼了,易词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他!”

  洛安重重点头,发自内心地为易词的改变而感到高兴,他立马说道:“属下这就去告诉魏玉舒,让魏玉舒去想办法!”

  万悲闲人应下文斗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你听说了吗,万悲闲人应战了!”

  “我就知道万悲闲人绝非是那种怕事的软弱之人!”

  “得了吧,早些时候为什么不回应,非要等到不得不回应的时候才被迫应下挑战?这难道不是因为怕了?”

  “是呀,要是他早点做出回应,清正居士和石忠老前辈也许就不会封笔了!”

  “你们说这次文斗谁会赢?”

  “我押宇相杰,他连败清正居士和石忠老人,其实力可见一斑!这万悲闲人即便画得再好,也不可能比得过石忠老人吧,石忠老人当年炙手可热,还曾经当过君王的老师!”

  “你们难道忘记了万悲闲人的《松石锦鸡图》么?被松石老人评为字画双绝,无人能出其右!”

  “松石老人如此评价不过是想将字画卖出个好价钱而已,你们还不知道宇相杰师从何人吧?说出来保准让你们震惊!”

  “宇相杰师从何人?”

  “是石忠老人的师兄,巨源僧人!”

  “是那个‘一画惊天下,百年坐枯禅’堪称山水画泰斗的巨源僧人!”

  “正是!这宇相杰师从巨源僧人,是巨源僧人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对他是倾囊相授,毫无保留!你们说,这万悲闲人能比得过巨源僧人么?谁输谁赢岂不是一目了然!”

  “唉,这万悲闲人的确是个人物,只可惜这次遇到的是宇相杰,恐怕这次不得不抱憾封笔了!”

  众人议论渐息,在他们看来,这场文斗的结果已经注定。

  距离文斗的时间还有五日。

  宇相杰没有想到在最后关头,万悲闲人会突然答应这场文斗,这让宇相杰有些许的惊讶。

  不过这种惊讶只持续了片刻。

  在胜了石忠老人,引得数位半隐退的画坛大家现身之后,宇相杰的声望已经到达顶点,他的目的已然达成。但若是再胜了万悲闲人,宇相杰的名声无疑会再次攀上另一个顶峰。

  宇相杰并不担心这场文斗的结果。他师从巨源,自幼便跟随巨源学画,深得巨源真传。除此之外他还临摹过大量的名家画作,对这些名家的绘画技法熟稔于心,这些都是他具有的优势。

  尽管如此,宇相杰也并没有轻敌。他曾见过万悲闲人的画作,不得不承认万悲闲人将会是他的一个大敌,不但远胜过清正居士,较之鼎盛时期的石忠老人似乎也要更胜一筹。

  因此宇相杰为这场五日后的文斗比试做足了准备,每日都在研究各种大家之作,技法越发精进。

  这几日宇相杰也曾拜访过石忠老人,期望石忠老人能看在他的诚心上把所著的书给他一览,却吃了个闭门羹。宇相杰想到这里,俊朗的眉目一皱,眼眸闪过一丝狠色。

  这个不知好歹的老东西!

  终于在文斗前一日,文斗的试题出来了。

  经过评判者的再三衡量,这次文斗的试题最终选取了两人都擅长的山水画。

  而当宇相杰得知这次的试题竟然是山水画之后,脸上展露出野心勃勃的笑容来。看来这一次,老天都站在他这边。

  论山水画,他宇相杰不可能会输给任何人!

  ……

  “山水画?”

  这边,易词也得知了这次文斗的试题。

  邱凉翘着腿坐在石墩上,一只手托着半张脸,显得有些吊儿郎当:“听说这个宇相杰是那什么和尚的得意弟子,画山水画很厉害啊!”

  易词点头:“是巨源僧人,我曾收藏过巨源僧人的画作。”

  邱凉道:“画得怎么样?”

  易词认真道:“论山水画堪称北派画家的第一人。”

  邱凉不解:“什么是北派画家?”

  易词回答道:“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就是生活于南北方不同地域的画家,因为地域的差异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绘画风格,以崇山峻岭为题材,画风遒劲壮美的为北派画家;以平湖丘壑、松风鸣泉为题材,画面清新淡雅、平实柔和的为南派画家。”

  邱凉手指头挠了挠脸道:“那照这么说,你应该是南派画家?”

  易词道:“这么说也没错。”

  邱凉疑惑:“不能有同时兼两派之长的画家么?”

  易词闻言一愣。

  以前因为各国雄踞一方,画家只在各自的地域作画,因此画的内容和风格往往带有很强的地域性。但如今秦国一统天下,许多南方的画家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展纷纷北上,这样看来,南北画风的交融并不是不可以。

  易词的心绪一时间有些烦乱。

  等到顾政下朝,易词照例是在书房等候着。

  他静静看着顾政书房中的字画,尤其是山水画,看得出了神。北派的山水画雄奇壮美,多是险峰绝境,南派的山水画少了奇峭之笔,却也气象浑厚,其中有精深蕴含。两派各有所长,若是尝试交融……

  但很快易词放弃这个想法。

  不论北派还是南派,其画风的形成都与各自的地域有关,是画家长期生活在各地的地域中,经过细致的观察凝练出来的。易词并未去过北方的崇山险峻之处,根本不可能只靠想象就将两种风格成功融合。这就好比是在空中建立楼阁,始终有种不真实感。

  易词还在想着山水画的事情,顾政已经下朝来到书房。

  此时快临近初冬时分了,天气寒凉,外面的风似钢刀刮得人脸疼。

  易词怕冷,早早就让人在书房中生好了炭火。几盆炭火放进屋中,使屋子完全有别于外面的干燥寒冷,反而暖烘烘的。

  顾政走进书房中立马感觉到暖意,驱散了周身的寒气,连带着隐隐作疼的膝盖都变得好受很多。

  顾政一个人时,除非天气极为寒冷,是从不生炭火的。

  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腿疾。

  宫人把顾政外披的衣裳接了过去,挂在了木架上,接着退了出去,屋子里转眼就只剩顾政与易词两人。

  “开始吧。”易词还在想着画的事情,显得有些不在状态。

  顾政看了易词一眼,没说什么。一月的时间将近,顾政学习新文字的进程变得更短。好在有易词手把手的耐心教导,再加上顾政本就头脑过人,顾政已将新文字学习得七七八八,只需要再巩固一遍就算彻底学会了。

  现在顾政已经不再需要易词手把手地带他练字了。

  他铺好宣纸,用镇纸将纸张压稳压平,提笔写下字来。顾政身姿端正,坐着如山间山石般沉稳,手上的力道凝重,下笔有千军万马之势。

  易词坐在顾政对面,想着文斗的事情,看上去就像是在盯着顾政发呆一般。倒是顾政写好之后,看到易词正定定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惊。

  易词为何用如此痴痴的眼神看着自己?

  易词这才注意到顾政已经写好,他走上前从顾政的身后俯下身来,冰凉的黑发垂落在顾政的肩头,有几缕散落在顾政的耳朵及脖子处,带给顾政轻微的酥痒。

  顾政的字落入易词眼中。

  字比起第一日的模样是大不相同,字虽然不算工整,却带有顾政极强的个人风格,笔力苍劲,有磅礴之势。虽字形欠佳,气势却远超凡俗。

  易词心里依旧想着山水画的事,此时一看顾政的雄厚磅礴的字体,顿时将两者联系起来,越是细想越是领悟更深。易词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关窍,领悟到比起画技更加深层的东西。

  他忍不住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甚至忘了身边的人是他厌恶的顾政。易词双眸带着顿悟的喜悦,回头道:“真好!”

  等到易词说完,才反应过来身旁的人是谁,一下收敛了笑容。

  而顾政却因为易词的一声夸赞而恍神。

  无数人称赞顾政文韬武略、有胆有识,也有无数人痛骂他狡诈阴狠、诡计多端,但此时此刻顾政觉得,这些声音都不如易词的一声“真好”,更让他胸腔震动。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字写得真好!

  顾政忽然想到了明日宇相杰与万悲闲人的文斗,易词不是一直想出宫去玩么?作为奖励,他就带着易词明日一同去看这场文斗好了!

  想到易词刚才带笑的面容,顾政心中一动。

  于是顾政咳嗽一声,表情平静道:“明日你跟着朕一起出宫,去看万悲闲人与宇相杰的文斗比试。”

  易词:“……???”

  是他耳朵听错了么?

  顾政说要带着他,去看他和宇相杰明日的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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