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的速度极快,还没等秦宿舟反应过来,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破了他的脖颈,灵基倏然一阵刺痛,秦宿舟险些眼前一黑跌倒。

  “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可以眨眼间将你的头拧下来。”熟悉的声音用着陌生而机械的语调说着。

  只她一动,秦宿舟就知道自己力不及她,更何况还被她偷袭得了手,毒素在体内扩散,灵基上宛如有千万根小刺扎着,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想过柳姨被骗的情况,但他从没料到柳姨竟然会被罗柳控制……怎么会这样!那之前待他如子嗣的温婉柳姨也是假的吗?

  与他的狼狈相不同的是,他面前的晏珏正平静地望着罗柳的方向。

  一瞬间,仿佛当头一棒砸了下来,落得秦宿舟浑身发麻,灵台反倒是被这一棒砸得拨云见日,渐渐清明起来。

  ——难道晏珏一直都知道这个圈套?!那么多次表现出不想与自己同行,不仅仅是为了掩藏秘密,也是为了不让他踏入这个圈套。

  ——他甚至都知道柳姨是虎符,是罗柳的传达讯息的使者,也知道罗柳想要见他,而且为见他设下了圈套。

  ——不,晏珏与罗柳之间存在交易,他赴罗柳的约压根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设下圈套,也就是说,这个圈套不仅仅是为了圈晏珏,更是为了同时把他圈进来!

  ——所以,这难道就是晏珏一直在担心的事情吗?

  云卷云舒,月色流转,一直笼罩着晏珏的黑暗褪去,透亮的月光落在他寒冰冻成的眼瞳里。

  “不是说好不牵扯他的吗?”晏珏从怀中掏出一枚秦宿舟从未见过的储物戒,“还是说,魔魅公主的尸体你不想要了?”

  “我也不想的,但秦宿舟是贵客点名要见的,等与你的交易完成,我便要去见他。”罗柳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视线落在了秦宿舟身上。

  秦宿舟紧了紧眉头,罗柳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用以交易的物品。在他的记忆里,姜山总是闭关,因此他与罗柳打交道的时间不比姜山少,几乎可以算是半个师父,罗柳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有些古板的人,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大概是伪装得很辛苦了。

  晏珏显然也注意到了罗柳的眼神,寒意从他的脚底渐渐散了出来,灵力凝聚,温度骤降。

  “你不愿意?”罗柳不意外地笑了笑,拍了拍身旁人的肩,“青山,去把你大师兄的储物戒拿回来。”

  秦宿舟怔了怔,看见闪着红眸的青山从琉璃笼子跃进了室内。

  竟然青山也是魔魅吗?!

  “这可是你亲自替我寻来的棋子,也是你疼爱的师弟哦。”罗柳一副看热闹不嫌大的模样。

  他话音才落,青山举着剑,面无表情地向晏珏砍去,剑招毫不留情,完全是下了死手。晏珏与青山青水的情谊秦宿舟是知道的,绝对下不了狠招,暗中替他捏了把汗。他忍下腹中疼痛,指尖动了动,可灵力还没凝聚分毫,捏在脖颈的手指骤然缩紧了。

  谁知在剑招落身的前一刻,晏珏身形一闪,直接捏着青山的剑连人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凹在了秦宿舟身旁的那面墙上。

  ——完、全、不、留、情。

  那种肉体与硬物拍击的力道,绝对能把一百张叠在一块儿的油饼拍成纸片一样薄。饶是青山身躯宽厚油脂丰盛,秦宿舟也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谁来都没用,”晏珏抬手唤出了冥骨,“在秦宿舟这件事儿上,就是牛魔王来了我都要拗断他的角。”

  “佩服佩服,该说你们情深义重好呢,还是脑子有病好呢。”罗柳叹为观止地拍了拍手,“青山,还能打吗?”

  青山虚晃了两下身子,勉强地站了起来,机械道,“回主,肋骨断了三根,灵力损耗五成。”

  “哼,没用的家伙,一边呆着去。”

  青山应了一声退了一步,落到秦宿舟身边,如刚刚一般微垂头待命。

  ……他的声音怎么这么奇怪?青山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秦宿舟不自觉地偏过头去,青山一双红眸突然一转,毫无征兆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靠!

  这他娘的绝对不是青山!

  绝对不是!!!

  ……

  今天的夜风不静,总觉得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温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着都睡不着,干脆披着衣裳走出了屋子。

  去青山青水那院子瞧瞧得了。

  她三两步便到了师弟们的院子,熟门熟路的翻墙落进了院内,探头望去,两人的屋子都黑着灯,敲了敲门,无一人应答,倒是后院传来窸窸窣窣像是人声的声音。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院,见青水正背对着她跟个姑娘讲话。

  姑娘!

  温阮心下一喜,脚上就没了轻重,一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枯枝。

  ——咔嚓。

  如此细微的声响,落在寂静的夜里竟显得刺耳极了。窃窃交谈的两人立刻警觉地抬起头,视线朝她所在之处转来。

  “什么人?!”

  “是我啦!不可以这么凶师姐的!”温阮从暗处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没想到牧烟姑娘也来我们碧海角了,还跟青水关系这么好,都没见青水提过!”

  月色从云端落了下来,清风带起牧烟鬓边的长发,她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指,将碎发拢在了耳后,微微笑了笑,“温姑娘,好久不见。”

  “师姐,你大半夜的就别乱窜门了,”青水推着她的肩膀,不耐烦地将她往外赶,“大师兄不是将你的功课退回来了吗?你改好了吗?”

  “哎呀,师姐还不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姑娘人好看又温柔,你可要好好把握。”温阮被他推着往前走,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地絮絮叨叨。

  “师姐在担心我之前,还是多想想怎么将顾公子拿下吧。”

  “啧!”温阮脸一红,跺了跺脚,“你你你——”

  两个人又要闹起来的档口,牧烟突然插了句话,“青水,青山是不是不在?”

  温阮和青水闻言望去,青山的屋子就在院子南边,黑黢黢的,门都没关牢,被风吹着一晃一晃的。

  “他不会——”

  “我在。”青水话音未落,青山灵巧地从墙头落下,扫了院子里众人一眼,“青水……咦,怎么这么多人?师姐也在?”

  “你应该问牧烟怎么也在好不好!”温阮睁大了眼睛,“我在难道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不说这个了,”青山摆了摆手,“大师兄说今晚不太平,大家就呆在院子里别走动了。”说完便转身欲走,脚刚离地,就被人在身后拉了一个趔趄。

  “让我们不走动,你去哪儿?”青水拽着他的袖口,眼里露出一道精光,“抢功劳去啊?”

  “大师兄喊我去一趟藏书阁。”青山试图从他手里救回袖子。

  “我也去。”青水拽紧了。

  “……”青山思考了片刻,同意了,“也行。”

  “那我也去!”温阮举手。

  “不行!”青山和青水异口同声,说完还对视了一眼。

  “凭什么!我明明法术比你们高,况且还——”

  “你们去吧,”牧烟见状插话道,“我陪温姑娘在这附近看看,要是有什么异动在再你们联络。”

  她说话轻轻柔柔,闹得温阮反而不好意思再聒噪下去,小声辩解道,“可是大师兄……”

  “走吧。”牧烟朝她柔柔一笑,却不容置喙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在青山青水二人赞许的目光中把人拉走了。

  ……

  罗柳跟晏珏打了多久,秦宿舟就盯了青山多久,视线里里外外地把青山扒了好几层皮,找出了些易容法术的端倪。

  还没来得及高兴,耳旁便传来叮的一声,眼前利光一闪。

  ——目标不是晏珏,而是正被柳姨按住不能动弹的自己!

  这种暗器并不是什么能致命的东西,在这种时机发出,一定是圈套,秦宿舟知道,晏珏也知道,但他还是身形一转,挡在了他的身前,随即脸色一白。

  “你傻啊!肯定淬了毒啊!我已经中毒了再加一个又怎么样,你来凑什么热闹!”秦宿舟忍不住骂他。

  “他就是看不得,这还用讲?”罗柳笑嘻嘻地提剑欺身而上,晏珏险险避开,速度却比方才慢了不少。

  “这种毒是能抑制你的灵力的,就像是灵基上被人盖了个盖子,逼得你灵力出不来,而且你越活动,盖子就压得越紧,”罗柳看着他明显苍白的脸色,心情颇好地给他又添了两道血口子,“怎么样?灵力被压抑的滋味不好受吧?”

  晏珏唇角一压,猛地呛出了一口鲜血,身形一晃,撑着冥骨半跪在了地上。

  “晏珏!”秦宿舟刚一动作,就被柳姨的指甲按得生疼。

  “不急不急,这才是刚开始,”罗柳停下了攻势,“我这个人呢,就看不得人好,反正不是我的,我就要把那些都毁掉。”

  “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眼睁睁地看着秦宿舟被带走,你却什么都做不了,”罗柳摸了摸下巴,“也要秦宿舟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伤,也什么都做不了。”

  秦宿舟被他气笑了,“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罗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拍了拍手,柳姨便将秦宿舟推到了一旁的青山身上。

  “青山,按住秦宿舟。”罗柳命令道,“虎符,杀了晏珏。”

  这不是说笑,秦宿舟的冷汗霎时沿着额头淌下,就连后颈处的红痣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看着柳姨带着魔魅一步步缩小包围圈,将半跪着的晏珏团团包围。

  能做什么?总不能真看着他被杀吧?秦宿舟忍下腹中的剧痛,试图在指尖凝聚起一丝火苗。

  “公子,不要动。”声音在耳旁响起,“会伤着灵基的。”

  秦宿舟浑身一震,看着晏珏在不断缩小的包围圈中慢慢站起了身子。柳姨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指甲暴涨三寸,尖端刺在他的喉头上。

  “动手。”

  ……

  “动手!”

  ……

  “我让你动手!!!”

  三遍指令下去,柳姨终于有了反应,眸中的红光闪了闪。

  唰啦一声,周围站着的魔魅棋子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向中心的晏珏拖长了音调沉重地喊着。

  “王——”

  “广厦听令,都退下。”晏珏平静地命令着,魔魅棋子应言往后纷纷散开,露出了他们身后茫然的罗柳。

  晏珏从地上缓缓起身,视线落回面前的女人身上,血红的颜色逐渐侵占了浅色的瞳仁,成了整个夜空中最闪耀夺目的血眸。

  然后他盖棺定论般无奈地、释然地开了口。

  “娘,动手吧。”

  柳姨点了点头,身子一动,劲风擦着晏珏的衣袖而过,直向罗柳袭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晏珏:闷声发大财

  罗柳: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