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第40章 

  中毒

  一路昼夜不停地奔波,总算赶到大京城外,远远的跑过来一个人,梁锦立刻拉了缰绳看过去,是府里的一个小厮,在这里等了好几日,就为传个信儿。

  “少爷别急!”小厮扶他下马,往一个茶棚里去歇脚:“少夫人已经醒过来了,林鸿去托傅大公子请了太医。”

  兴许太久没好好吃饭休息,梁锦恍恍惚惚的由他扶着,才走了几步,听他刚一说完,“噗!”一声,一个猛子吐了出来。

  小厮忙垂头一看,明晃晃的一口血,喷在雪里,刺得人眼睛疼,后面二人急跑过来,搀着梁锦踉跄的在茶棚里坐下,东逞红了眼:“少爷!你怎么了?觉得哪里疼?”

  并没有哪里疼,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梁锦摆摆手,有些喘吁:“慌什么,倒碗茶我吃。”

  奉瑞忙叫店家,店家已经傻了眼,呆愣在那里,看人吐了血,想赶他们走,不能死个病痨鬼在店里!可看他们穿着打扮,又犹豫了,别是什么达官贵胄,可得罪不起。

  见他不动弹,奉瑞从荷包里掏出锭子塞给他,推他一把:“快去烧壶热茶!”

  “哎!”有了这个锭子,过年还有什么愁的?到底是买卖人,忙换了副脸皮去上茶。梁锦喝了一口,觉得舒坦了许多,东逞小心问:“少爷,叫个郎中过来瞧瞧罢?”

  “别了,歇会儿就走。”梁锦又喝了口热茶,谁知道那店家刚殷情的添了滚水,烫得他像只狗直吐舌头:“哈嘶……哈嘶……”

  东逞横过眼去,似要把那人千刀万剐的架势,又听见梁锦说:“吐了口血,竟觉得痛快了许多。”

  “少爷跑了这些天,心里又着急,许是淤了口血在里头。”奉瑞比他们都要年长一些,见的事也多一些:“猛然一听少夫人好了,心里石头落下去,将那口淤血吐了出来,可不是要痛快些?”

  他说得有道理,梁锦喝了两口茶,气也不虚了,比刚才精神了许多,几人稍坐了片刻,又骑上马往府里赶去,等到了,天也暗了下来,灰蒙蒙暗沉沉的一片。

  离家已大半个月,梁锦归心似箭,也顾不得先去给老太师请安,穿着湿漉漉的一身衣服跑着往自己院里去。

  院子里婆子们正在点灯笼,屋里却漆黑的一片,一个人也没有,梁锦还没喊,一个婆子便朝他行礼:“少爷总算回来了,姑娘们全到老夫人院子外头跪着去了,少爷快去!”

  也来不及细问,一屋子丫鬟都在老夫人院里跪着,八成是何须问又出了事,梁锦又提着一颗心往那边跑,果不其然,垂花门下雪地里头,乌泱泱跪了十来个丫鬟,都是他屋里的。

  老远的,梁锦喊:“华浓!”

  华浓正在抽搭着肩哭,听见这声音急忙扭头:“少爷……你可回来了!”她不跪了,朝梁锦跑:“少夫人跟阿事在里头跪着,一个下午了,晕过去了一次才刚醒过来!”

  梁锦抬腿跑进去,转了几个回廊,就看见何须问正在雪地里跪着,屋里透出来的光、还有门口两个个灯笼亮堂堂的照在他身上。

  身上连个斗篷也没有,外头棕绿的圆领袍已经湿得透顶,他已经没有平日里的端正,东倒西歪的跪着,显然快支持不住。

  边上无所事居然比他要有几分精神,见他要倒,支持着手去扶他。

  梁锦心头腾腾上来一股火,几步冲过去,一把捞起何须问打横抱着,厅里这时有了动静,老夫人由赵姨娘扶着朝这边走过来,脸上似有惊喜的神色,可朝梁锦看过去,他眼里正喷着火,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一句话也没有,抱着何须问就往外走。

  梁锦掂着何须问,比他走时竟轻了许多,心里泛起汹涌的一阵酸楚,涌到眼睛里,徐徐淌出热泪,何须问在他怀里方悠悠转醒,浑身冻得僵硬,眼皮艰难的撑起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听见他的声音,梁锦猛地哭出声来,像个孩子抽噎:“早知道,我就不去了!”一哭,后头跟着的丫鬟们也小声啜泣,这一个队伍,乍看过去,不似得救,倒像送葬。

  张太医已经在屋里侯着了,梁慕白孔翠芝也在,见了梁锦,像是有了主心骨,丫鬟们有条不紊的忙上忙下,全听着太医的嘱咐。

  空隙中,梁锦随口吩咐无所事:“你下去洗个热水歇着,有事儿再叫你。”他随意看她一眼,又说:“一会儿让太医也给你瞧瞧,别落什么病根儿。”

  才刚说完,太医已经诊好脉,朝梁锦递了个眼色,梁锦便一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只留了华浓云裳二人。

  “张太医,可有大碍?”梁锦往床边椅子上坐下,心里突突直跳,见张太医捻着须似有疑虑,便添上一句:“我已听说上次就是亏得张太医医术高明,才令荆室有所好转,若太医这次亦能治好他,我再加厚礼奉上!”

  “倒不是礼的事儿……”医者仁心,老人家叹了一声:“少夫人这左腿关节……只怕是有些冻坏了。”

  “什么!”梁锦站起来,往床上看了一眼,:“……那丫鬟也跟着跪了一下午,不也没事吗?”他皱着眉摆头,不敢相信:“未必一个男人的身体,还不如个女子强壮?”

  张太医不答他,反扭身问华浓:“你家少夫人近日可有何异常?”

  “……”华浓回想了半晌,倏地转到跟前来:“少夫人入冬后,就比往日贪睡些,近日病中,睡得更多了,一天里竟没有多时是醒着的!”她一晃神,猛然想起:“这些日子少夫人看书,还总说手臂酸软!”

  听了这话,梁锦也机警起来:“张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儿?入冬贪睡我也发现了,只当是平常故而没有多想。”

  张太医又挪动椅子朝床上靠过去,抓着何须问的手切脉,三人都秉着呼吸,不安地等。

  收回收来,张太医也不客气:“公子该庆幸令夫人只是坏了膝盖。”他不慌不忙的:“若是迟两个月,少夫人恐怕连命也丢了。”

  “噔”一声,梁锦跌回椅子上,撑着扶手浑身颤抖,拼命按捺着:“怎么回事儿?”

  被三双眼睛望着,张太医打了个抖:“他是中毒了!嗜睡,手脚无力,昏迷不醒,都是中了这毒的症状。”

  华浓听了,打着冷颤,云裳也是支撑不住,顾不上规矩,挨着根椅子坐下,分明门窗鼻塞,烧着碳火,可她们都止不住的发冷。

  再看梁锦,呼哧流着冷汗,生死打杀的事,他听过见过不少,那些人为了利禄,为了家国天下,在朝堂战场上厮杀,可在这家里,在这温纱暖帐的后院里,他第一次觉得后怕。

  “这是洋金花的毒,下毒之人该是把果子磨了粉,一次次很少量的放,所以才没察觉出来。”张太医弯着腰,凑着梁锦:“这洋金花原是用来麻醉的,若长期食用或一次食用过量能至死,量小则至瘫,少夫人觉得手脚麻痹就是这个道理。”

  梁锦听得心惊肉跳,急急往床上看,张太医忙解释:“不必担忧,我开了药让他吃上个把月,就能将毒性解了,于性命无碍,只是……”老爷子将眼睛落在何须问腿上:“只是毒已侵入筋脉,加上他前些日挨了打,伤了筋骨,今日又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左腿受了些影响,恐怕以后走路会有些跛脚……”

  这已经是万辛,道理梁锦懂,可一颗心还是放不下,他离家时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回来就成了残疾?

  封了好大包银子送走太医,梁锦叫着华浓和云裳到隔间书房里问话:“须问的吃食是谁做的?”他一身衣服没来得及换,已经被体温烘干了贴在身上。

  云裳仔细想了一圈儿:“都是咱们小厨房里做的,厨子是老人了,里头一干人都没换过……”实在没什么可疑。

  骤一想,想不出什么来,梁锦便理着思绪往入冬之前开始捋:“须问一直是跟我一起用饭,我没什么事儿,可见不是在饭菜里下的毒。”他也不爱吃什么小食……梁锦回想着。

  “少爷,我想起来。”云裳在这些事上心细,她立即想到不妥之处:“入冬后您就让小厨房里换着花样炖汤给少夫人喝,您是并不喝的。”这一回想,便更加坚定了猜测:“一定是有人在这汤里做了手脚,就是单单要害少夫人。”

  梁锦手指敲着书案:“把这汤从材料挑选到传送之人都给我细细报来。”

  “是长生!”华浓猛地抢白:“咱们厨房和整个院儿里的人都没有变动,只有长生,我上次训了她以后,她就不在屋里伺候了,特别老实,只做些给少夫人传东西的事儿!”

  好些日子没作妖,梁锦倒把她忘了:“去把她叫来,谁也别惊动。”他阴沉着脸,比平时里吓人许多。

  带长生来时,她没穿外衣,只穿着中衣裤子,哆哆嗦嗦的发着抖,华浓恶狠狠推她一把,她便踬仆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往上看。

  “呵,看来你是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了?”梁锦笑了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慢悠悠的踱到她面前。

  “我……我不知道,少爷叫我有何吩咐?”长生颤着声儿,将头垂得更低了,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这样一个枉曲直凑的蠢妇,梁锦懒得跟她废话:“谁让你做的?”

  长生硬挺着:“少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她想着许氏的话,壮起胆子抬头去看梁锦:“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她看见梁锦有些狼狈,挽着的髻抽出来几根发丝,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裳也不似往日整洁,想来是为了床上那个孽种奔波的结果。

  “你没读过多少书,怎么懂洋金花的毒性?”梁锦居高临下看着她,像看一个蝼蚁:“你说出来,我绕你不死。”他是大家的公子,也算谨遵礼教,自然浑身沾满了陋习,认为自己就是高人一等,从不把这些下人随从视为平等,却是第一次对一个丫鬟起了杀心。

  看着他云淡风轻的发狠,长生绝望了,不是怕死,而是明白了,这不是何须问的错,就算没有他的阻拦,梁锦也不会看她一眼,因为她是个丫鬟,是个卑贱的下人。

  倏地,她摧颓笑了,身子也不再发抖,认了命的软下肩膀:“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扶我做妾。”她垂死挣扎着,仍然想着一朝得势。

  真是够不要脸的!华浓比梁锦还气,冲上来扳过她的肩,狠狠甩了一巴掌:“你别痴心妄想!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长生记恨她许久,索性撕破脸了:“你跟我难道不一样?你也是个丫鬟!”她红着眼,怒瞪着华浓:“凭什么你就能在这院儿里作威作福的?不就仗着是个通房丫鬟!”

  “啪”又一巴掌,华浓臊了,这种事,还没有明面上说出来的:“你别在少爷面前胡言乱语,脏了少爷耳朵!”

  长生挨了打,笑得更放肆:“通房丫鬟又如何?还不是跟我一样?”她也不要什么廉耻了,只管什么难听说什么:“你被少爷白白睡了几年,往后还不是把你配个小厮?你还不如我呢!”

  一阵污言秽语吵嚷得梁锦勃然大怒,提了个砚台就朝她砸过去:“别废话,赶紧说!谁指使你的?”

  “哈哈……”长生像是疯了,笑得越来越张狂:“你不抬我做妾,我就偏不告诉你。”人一张狂,就容易露怯:“你能拿我怎么样?我的身契在何府,你敢动我,我们家大夫人就去官府告你们草菅人命!”

  她放诞的盯着梁锦,没想到梁锦也扯着嘴角笑起来:“原来是你们家大夫人……”长生这才惊觉说错了话:“不不不……不是我们家大夫人!”

  她越慌张,梁锦越确认,朝华浓抬了一下下巴:“把她看守好,别叫她死了。”他缓缓转了几步,像在思虑:“也别让这院儿以外的人知道,明日我找人来,让她签了认罪书再发落。”

  长生被两人架着胳膊往外拖,不知是在想对策还是觉得大势已去,竟然没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