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第18章 

  上学

  “嫂君可有受气?”饭后梁锦刚被梁郝叫走,梁慕白就过来了,坐在桌上有些担忧。

  何须问听懂了她话里的玄机,神色自若的摇摇头:“我能受什么气?”想着又好笑:“倒是你大哥,被气得不轻。”

  听了他一番赘述,梁慕白也笑起来:“嫂君是一派君子气度。可我大哥,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他自小就精怪似的,爷爷奶奶都心疼他,每次父亲要打他也没有办法!”

  梁慕白今日,插着何须问送她那只蝴蝶的簪子,面若水仙,话也比平日里多,眨着一双杏眼很是灵动俏皮,不知道的只当她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可不是天大的好处么,这几日因着梁锦纳妾之事,她常去老太夫人那里坐着,就见林鸿时常来传话递东西。

  林鸿每次来时都规规矩矩的,头也不偏一下脸也不抬一下,可就这样,也与梁慕白目光交错过好多次。

  每次他眼睛一扫过来,梁慕白就心惊肉跳,控制不住想多看他几眼,又怕被人发现。心里又想,是不是自己过于做贼心虚了?

  “你……往哪儿去?”那日她才从老太夫人院里出来,就碰到过去传话的林锦,一时鬼使神差的叫住了他,又使了个眼色让雪梅去远处的路口盯着。

  林鸿站定后,给她行礼:“给大小姐请安!”礼数周全,没有半点破绽。

  “你这是往哪里去?”她明知故问。

  林鸿低着头:“回大小姐,奴才正要去老夫人院里回话。”

  一时间无话了,林鸿欲走,梁慕白在后跟了一步:“你……你别走。”

  “大小姐还有何事?”林鸿拱拱手,埋着头又退一步,谨慎的与她保持着距离。

  从前与她遥遥相对之时,林鸿也曾贪婪的看住过,可到了此时要与她对话,他也是真怕。怕给了她希望,把她的前途葬送在这蝉鸣蛙叫的夏日里,仅为着一缕虚无缥缈的情愫。

  “我……上次让人给你的那个荷包,你为什么不收?”梁慕白红着脸,略微偏着头去看他。

  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像条起伏的山脉,将他那双冷漠的眼睛隔开来。他这张脸,真像画儿里画的冰封的峡谷。

  “大小姐若是真要赏奴才,给些赏钱便罢了,荷包这些玩意儿奴才留着也没用。”

  他撒谎!这话雪梅已经说过了,梁慕白只是不信,哪怕如今他亲自说出口也仍是不信。第一次,梁慕白端出大小姐的气魄命令他:“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林鸿依言微微抬起下巴来去俯视她,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疏远她一些,心里头却在翻江倒海。

  这一次,他比上次替她牵马车时离她更近,甚至能看见她眼眶底下不易觉察的淤青和几颗不明显的小雀斑。

  梁慕白直直的盯着他,也不说话,静静的与他对峙着。

  蓦然,她踮起脚尖斜着身子,看向他脑后绑着的头发,粗麻带子里裹着她绣的那条缎带,心里顿时委屈起来,瘪着嘴:“你分明说谎,你根本不是想要银钱!”

  林鸿自知败露了,也不再掩饰,嘴巴笑着,眼神里却尽是悲怆,他说:“奴才没有说谎,钱势地位都很重要,奴才却都没有。”

  言下之意梁慕白懂了,她不再委屈,语调柔软的说:“权势地位实在算不得什么……有的人,生在世家大族,也一样不快活。看着她风光无限,然则只是只笼子里的金丝雀。”那声音像唱歌儿一样好听,真是天真的呓语,林鸿心内只觉得好笑:“奴才不明白,可奴才以为,这只鸟在笼子里衣食无忧也没什么不好,总比在林子里挨饿受冻的强。”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梁慕白固执的与他争辩:“你怎么知道这只鸟是要鸟食还是要自由?又岂知它在林子里就会饿死?”

  林鸿近乎残忍的看着她:“无论它想要什么,它都不可以做主。大小姐……林鸿此身,只是个奴才,生家性命都是主子的,也不由奴才自己做主。”

  他以为这些话可以击碎梁慕白的天真,但梁慕白骨子里是个倔强的姑娘,这么多年,她宁愿在这个偌大的府邸谨小慎微,都不愿去讨好任何人,她的执着超乎预料。

  “可我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儿的想过我?”梁慕白终于是抛弃了一个闺中女子的矜持,放低自己去问林鸿。

  她就站在林鸿的面前,扬着头,眼里含着泪,抖着下巴,像迎风的玉兰,林鸿迟疑了,他本来该果断的说“没有”,决绝的掉头就走。可他却挪不动步子,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良久,他避开她的眼睛,惨然的说:“我心里想着你又有何用……来日,大夫人必定会你择订一位贵婿,到时候我与小姐,只怕此生都不能再见。”

  这些道理梁慕白都是明白的,但她非要得到一个答案。蓦然她笑了,脸上还挂着泪,她想撞进林鸿怀里,用笑声震动他的胸膛。

  她心安了,哪怕今后嫁予他人,她也能守着这个答案快活的过一辈子。

  林鸿心里的苦也随着她这笑消融了,跟着她笑起来。两个人傻傻的,站在这林荫的过道上,斑驳的光照在两人身上,看起来那么般配。

  梁郝下了朝,便把梁锦叫过去训话:“你如今既已娶了妻妾,也该收收心好好读书了,明年秋闱,你是必定要给我下场的。”他威严的坐着,细看的话,梁锦不嬉皮笑脸时,皮肉与他倒有几分相似:“我也不指望你初次下场就能榜上有名,只是叫你去体会体会,心里也好有个数。”

  梁锦一听这话头就大起来,他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看书做学问。这些年为了读书的事,没少挨梁郝的打。可梁老太师就是坚定的认为梁锦能成材,对他始终耳提命面的教导。

  连梁郝也不明白,怎么父亲就认定这个不成器的孽障将来可以入朝为官,虽有几分小聪明,可怎么看着,这孽障都还不如自己呢……

  梁锦也没有法子去抗争,谁让他是嫡子呢,肩负重责:“儿子知道了,儿子过两日就回家塾里念书。”

  一看他那装出的唯唯诺诺梁郝就气不打一出来:“你也别想着过两日了!明日就给我滚过去!”

  梁锦心里不愿意,这才与何须问睡到一张床上去一个晚上呢,怎么又要早起去读书?满腹牢骚也不敢说,仍是恭敬的道:“儿子遵命!”

  梁郝拉着个脸,长吁短叹的:“你那两个兄弟,天天按时按点儿的往家塾里去上课,怎么独你,让你念书就跟要你的命似的,见了夫子也跟见了活阎王一样?”

  壮了下胆子,梁锦向前一步,讪笑着:“实在不是儿子不愿意见夫子,只是咱们家塾里的陈夫子也只有半肚子的学问,近两年每次儿子提问,他老人家也答不上来,他更不愿见我讷!”

  “大胆!”梁郝起得执起桌上的茶碗就朝梁锦掷过去,梁锦眼疾手快,闪身躲开了,气的梁郝指着他:“陈夫子是三甲进士出身,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个不知道尊师重道的孽障!”

  梁锦缩着肩膀陪着笑:“父亲若是不信,便亲自去问问夫子,学问学问,自然是有问才能学了,可儿子的问无人解答,教儿子怎么能学?”

  “大言不惭!好好好……你待我空了去问陈夫子,届时再打得你心服口服!”梁郝被他堵得想跳脚,指着他鼻子骂:“你个孽障!”

  这个词儿梁锦听惯了,已经激不起他半点涟漪,面上却装作害怕,连连认错。

  隔天梁锦还真是打点着笔墨,去家塾上课去了。临走前跑去何须问的屋里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家塾看看?”

  何须问不爱外出,摆摆手:“你自去罢,我终究是内院之人,又不科考,怎么好和你去家塾读书?”

  “怕什么,你是男子,连母亲也准你出门的,你天天憋在这屋子里,不难受么?”

  “我不难受。”何须问一同他说话,就皆是无奈:“你且去罢。”

  梁锦去扯他衣袖,眨巴着眼睛,故作顽皮:“那你可得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似被他的模样感染了,何须问伸出手去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说:“快去罢。”

  这是答应了,顿时心里美滋滋的往出走,迎面就撞见了谭青瑶,脸立马垮下来,虚掩着咳嗽一声:“你又来做什么?”

  “夫君。”谭青瑶忍着将要泛起的眼泪:“我住东厢,自然也是要进出这里的。”

  哦……险些忘了,梁锦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软下声音来:“你自用饭,不用等我,也别去烦须问。”

  话还是那样刻薄,可态度已经好转了许多,谭青瑶喜从中来:“夫君念书,不要太过刻苦……”还没说完,梁锦就垮着步子走了,只好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夫君切勿劳累自己……!”

  已是没有了梁锦的影子。谭青瑶戚戚然回转身,看见何须问立在门上,心下不情愿的行了一礼:“给少夫人请安。”

  何须问回了她一个淡淡的笑,打算回屋里继续看书,哪知谭青瑶把梁锦的嘱咐抛诸脑后,跟着进了他的屋子坐下,看这架势,一时半刻是不准备走了。

  “少夫人平日里都做什么?”

  何须问礼貌的笑:“看书。”

  谭青瑶也读过几年书,可不爱钻研。自小家里都说女儿家识字懂道理就好了,她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想着便抬起下巴有些高傲的样子:“怎么也不见少夫人去老夫人那儿请安?”

  “老夫人免了我们少爷每日请安,只三日去一次罢了。”是长生,端着茶碗进来,没好气的摆在谭青瑶面前。

  这个丫鬟谭青瑶也打听过的,她是何须问的陪嫁,可听说她平日里也不尽心伺候主子,只想着飞向枝头变凤凰,有朝一日得梁锦青睐,也抬她做个姨娘。

  谭青瑶心里更恨,就这么个低贱的货色,也肖想跟她平起平坐分一分梁锦的宠爱!可面上反而笑:“妹妹叫长生?长得这样好看,多大了?”

  女人家说话,何须问也懒得插嘴,只当她们不存在,安静的看自己的书。

  被人这样一夸,长生顷刻得意:“我今年十七了。”

  “十七了……可许了亲?”

  这就问到长生的心事了,见她含羞带臊的:“还未曾呢……”

  谭青瑶扭头看了眼何须问,见他不似在听,回头拉着长生的手:“好姑娘,既未娶亲,便安心留在这里,这里这么大,以后肯定有你的出头之日。”

  这话里有话的长生也听出来了,对她的嫉妒也变成艳羡,想着,她这里或许是条出路?

  后宅里的花花肠子梁锦不知道,只边想着何须问边摇头晃脑的背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

  陈夫子说他久不来上学,要考考他近日怠惰了没有,便叫背了篇《大学》。

  听他吟诵下来,陈夫子很欣慰。这位大少爷,按说真是聪慧过人,他自小教他到如今,知他只用了三分的努力便能学成他人十分的成果。可惜他偏就不在学问上用心,若勤奋起来,他日并非池中之物,只怕终身成就也不会低于梁老太师。

  实则然也,这篇《大学》,梁锦在家连翻都没翻过,只十二岁的时候看下来,至今不忘。

  刚入了坐,梁瑄就与他交头接耳:“大哥近日连着娶了亲,我和梁远倒不好去打扰大哥,这些日子也只跟奶奶和母亲请安的时候才见到大哥,大哥近日可好?”

  “劳累你们惦记着,多谢!”梁锦跟他这两个庶弟,并没有多深的情分,平时里也就是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大哥近日见过余家岳阳没有?”梁瑄贼兮兮的笑:“听说他被余大人好一顿打,打得两日下不来床。”

  梁锦半点不意外:“他不是常被打么?有何可奇怪的?”

  又是那贼兮兮的笑,压着嗓子凑过来:“听说……是因着去青楼寻花问柳,与那娼妓做下了床笫之事被余大人发现了,这才打的他。”

  这下梁锦也惊了,他们虽常去烟花之地,却是从未过夜的,找的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他从前有华浓通房,怕染了脏病,在外面一直洁身自好。傅成和余岳风亦有通房丫鬟,只有余岳阳,余大人怕他不务正业,是不许大夫人给他安排通房丫鬟的。难不成……这小子憋不住了?

  谁曾想,憋不住的却不是余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