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茴年轻气盛,听见东护法的话,便要发作。但柳玉风毕竟以大局为重,在下面偷偷地拉住了柳茴的衣角,叫他不可惹事生非。

  柳玉风此时的身份是莫教主的未来女婿,若是跟一个醉意醺醺的护法一般见识,岂不是自降身份。

  莫千秋对柳玉风颇为护短,何况他看上的女婿,自己这帮手下居然刻意为难,岂不是连着自己也一并挑衅了。于是正色训斥道:“跳什么舞?本宫的女婿是容你们观赏娱乐的么?”

  东护法见莫千秋恼怒,顿时一惊,酒也醒了几分,他缩了缩脖子,便躲在一旁吃酒,不再言语。

  众人见莫千秋对柳玉风如此相护,也都收敛了许多。

  晚宴席间,莫千秋有意庇护柳玉风,教中众人便不好再说些什么。

  不过,这之后,宴会的氛围却是冷淡了下来。

  刚才大家还推杯换盏,把酒谈笑,甚是热闹,此刻,屋内却是异常安静,就连杯箸碰撞的声音也都清晰可闻。

  柳玉风见此情状皆因自己而起,有些难为情,于是寻得恰当时机,转移了话题。

  “莫叔叔,小侄心中有多事不明,欲向叔叔请教。”

  他心中确实有许多疑问,本来打算私下里再向莫千秋询问清楚,不过,此情此景,若不找个话题,这氛围也确实太过尴尬,于是便将心中疑惑之事问了出来。

  “十六年前,小侄一家人与莫叔叔分别之时,并不知道叔叔与青云教有什么关联,想不到十六年后,叔叔竟做了青云教的教主,这个中曲折,叔叔可否告知?”

  “此事说来话长。”

  莫千秋微微叹息了一下,便仔细地向柳玉风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青云教上一任教主常奈何年逾五十而终,一生未娶。

  他在弱冠之时,曾离开青云教在江湖中游历数年。

  常奈何自恃本领高强,出手狠辣,因而得罪了不少道上的人物。一日,他被几个厉害的仇家合力夹击,身受重伤,在仓惶逃脱之际,偶然躲在了一个路过的富家小姐的轿子里。

  起先,他是用了持刀威胁的方法,富家小姐才受制于他,被迫出手相救。后来,常奈何伤重难行,便只好又赖在这女子的闺阁之中养伤。

  这女子是温柔良善之人,对他照料有方。彼时常奈何年轻俊逸,英气逼人。一来二去,二人朝夕相对之间便互生了情意,某日他们情难自抑,遂行了那夫妻之事。

  月余之后,常奈何伤势基本痊愈。

  一日,他接到教中的飞鸽传书,信中言明其父即时任教主突然暴毙。悲恸之中,常奈何匆匆回教接任教主之职。他在与爱人话别之时,曾承诺忙完了家中之事后,会立即回来接她。



  然而,常奈何回教之后,被各种繁杂事物牵绊,如此拖了一年多。待他来接这名女子回去之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原来,朝廷腐败无能,各处匪患横行。那女子家中经商,在当地甚为富庶,便被外来的山匪抄了家,灭了门。

  常奈何因爱人惨遭横祸,悲痛欲绝,孤身一人便血洗了山匪的老巢。他对爱人一往情深,便终身未娶。

  后来,在他中年之时,又收了个义子,叫沙问天,并有意培养他为下任教主。

  熟料,世事难测。原来,那富家女子被山匪打劫之后,并没有死。

  山匪杀了富家女子的全家,却独独留下了她,只因见她姿容秀丽,便欲劫持她回寨中淫乐。

  这女子性子甚是刚烈,在去匪徒山寨的半路上,趁人不备,用血肉之躯生生撞上了匪徒手上的钢刀,昏死过去。这些土匪以为她已经死了,便把她抛在了路旁的草丛之中。

  所幸的是,女子被过路的镖师所救。

  他在镖师的家中将养数月后,为常奈何生下了一个女儿。后来,女子在女儿五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莫千秋原是镖师的小弟子,之后便成了常奈何女儿的丈夫。

  镖师的职业本是刀头舔血。后来镖师带着莫千秋又接了一趟镖,半路却被人劫了。

  这托镖之人找不到劫镖的,便把火撒到了这押镖之人的身上,找来了武林高手要灭了这个镖局。

  镖师不敌,不幸身死。而莫千秋则带着妻儿奔逃之时,恰巧遇到了柳岩一家人。后来便有了柳岩夫妻出手相救之事。这柳岩与莫千秋性情相合,结为异姓兄弟,后又定下了儿女的婚事。

  彼时莫媚儿尚未满一周岁,镖局的生意已经不能再干,莫千秋便携着妻儿搬了家。

  那时,他的确不知道妻子的身世,就连他的妻子本人也所知甚少,只听母亲提过那么一两句,知道其生父是一个武林教派中的大人物。

  其岳母临终之前,留给了莫千秋妻子一件遗物,是一个青色的令牌,祥云背景,刻着“少主”二字。

  莫千秋一家辗转之际,偶然遇到明白人的指点,才知那令牌上刻的是青云教的标志。

  妻子本就孤苦伶仃,既听得些许有关其生父的消息后,寻父之心骤起。莫千秋便携妻子和女儿寻至了青云教。

  常奈何与女儿团聚,还有了个外孙女,意外得享天伦之乐。他感动得涕泪交流,顿觉亏欠已故的女人甚多,便要不惜一切来补偿自己的女儿。

  认了女儿女婿的常奈何,思虑一番之后,决定要将青云教的教主之位传于莫千秋。

  但是莫千秋时已成年,内攻基础薄弱,所练的也都是一些低阶的外家功夫,以这番本领,实难担任青云教教主一职。莫千秋自己更是无意于教主之位。

  但常奈何坚持传位于莫千秋。他日夜督导这个女婿,白日里携莫千秋处理教中事物,夜里便教授他上层的武功。

  所幸,莫千秋骨骼惊奇,天赋极高,如此三年,功力精进神速,竟也算得上是一位武林高手了。

  莫千秋行事稳重,赏罚分明,也是教主之位的合理继承人,教中元老一开始颇有不服,但后来也都全力支持。然而,却有一人却对此事恨之入骨,他就是常奈何的义子沙问天。

  这教主的位子本来是属意于他的,可这莫千秋一来,到手的鸭子飞了,沙问天如何不恼?

  那一日,沙问天集结党羽,举事谋返,后终因不敌常奈何,逃离了青云教。

  不过,因其突袭不查,常奈何虽本事甚高,却遭了暗算,身受重伤,弥留之际,将一身内攻尽数传给了莫千秋,如此,莫千秋方才步入了一流高手的行列。

  常奈何一死,莫千秋便顺理成章地接任了青云教教主一职。

  柳玉风和柳茴二人听得莫千秋娓娓道来,方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柳玉风心中尚存疑问,于是接着问道:“近来得知,有人自称是青云教的教徒,在江湖上做了数起大案,引发武林中人对青云教群起而攻,不知这幕后的主使是不是就是那个沙问天?”

  在座众人一听柳玉风提起此事,皆是满脸激愤,咬牙切齿。

  莫千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沙问天被逐出教派后,潜心练武,网罗了那些造反的部下和一些江湖败类在中原自立门户,打着青云教的旗号大行其恶。武林人士无法分辨,只当两只教派实为一统,青云山是总部,因此多次加以围剿。”

  柳茴听得明白处,连连点头,忍不住说道:“原来你们是被陷害的,那为何不去解释,或者找人调解,道出真相?”

  东护法刚刚还眯在一旁,听得柳茴的话语,又拍案而起,道:“哼!我们青云教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我们也是有处事原则的,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围剿,这梁子早已经结下了,还调解个屁!”

  莫千秋瞪了他一眼,东护法又老老实实坐回原处。

  莫千秋接着说道:“我们地处边塞,与中原武林联系甚少,说道调解,那必定是没有门路,至于道出真相,何人会相信我们一面之词?”

  柳玉风听到此处,正色说道:“此事小侄已经清楚始末,愿意效牢,出力揭露沙问天一杆恶行,还青云教清白。”

  莫千秋摇了摇头:“这事恐怕不成,你虽然在中原武林颇有威望,但是一旦你成为了我莫千秋的女婿,以你一人之言,他们又怎会相信?我们只有想办法制服沙问天,才能还我教清白。”

  “那这沙问天此时现在何处?”柳玉风问道。

  莫千秋道:“沙问□□踪诡秘,见首不见尾,很难查到他的行踪。不过,他本领甚高,即便查到了,本宫也也没有把握制住他。而且,前日他已向我教下了战书,扬言要在七月十五来袭。”

  “七月十五,那不就在下个月?”柳玉风掐指算道。

  “哼!这厮狡猾得紧,最会趁人之危!”

  “就是,我教上月刚被正道围剿,实力大伤,他却要在此时挑战我教,真真无耻之极!”

  青云教众人开始对沙问天大加唾骂起来。

  “那沙问天既然要趁人之危,为何不早点来,还要定下日子,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柳茴心直口快,想到不明之处,便脱口问了出来。

  东护法哼了一声:“他十年前就是在七月十五这天被逐出我教的,非挑这个日子,那是要一雪前耻,真是狂放至极,把我们青云教当成了何处?到时候必让他有来无回!”

  柳玉风看向莫千秋道:“既然青云教有难,小侄愿意留在此处,协助叔叔抗敌。”

  莫千秋面露喜色道:“若能得你相助,本宫心中大安。本来,你和小女的婚事也应提上日程,奈何我教生死存亡之际,这婚事恐怕要拖后了。”

  柳玉风含羞一笑道:“叔叔说得哪里话?这卫教事大,儿女私情怎可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