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愿以江山为聘>第119章

云楚国丧

 

    “不行了?”严曦自认为一直伪装的完美无缺的表情在这个时候有了裂口, “什么叫不行了?”

  

  文王难得见他这一月来头一回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也愿意跟他多聊几句,“听说御驾亲征, 跟北周一仗, 胸口中箭, 抬回去已经奄奄一息了。”

  

  “哦!”严曦垂了眼眸,又是一副恹恹的样子。

  

  “就算他不受伤, 云楚的内忧外患也够他喝一壶了!”文王说的兴起, 在严曦对面坐下, “我劝父皇出兵云楚, 趁机分一杯羹, 他居然不愿意,那我只好自己为自己谋点福利了!”

  

  严曦没接他的话,也不想知道他这个为自己谋点福利是什么意思,靠着椅子,打了个呵欠,“四皇兄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文王听他问的如此直接, 自觉也没必要再找什么借口,反正他不喜欢严曦, 严曦心里也知道。“你可是一道免死金牌, 自然不能轻易拿出来。”

  

  将来真要有个什么变故, 他手里还有这么一张王牌可以用。

  

  “多谢四皇兄抬爱!”严曦微微挑了一下嘴角,嘲讽意味十足。他随手掂了一本桌上的书,“没想到四皇兄这么有心。”

  

  文王呵呵一笑, “怎么样,好看不?这不是怕你在府里待着闷得慌嘛!”

  

  “挺好的。”

  

  文王试探道:“小九,听闻你跟云楚皇帝的关系还不错,你不担心他?”

  

  严曦抬眸,笑了一下,“四皇兄难道没听过我跟符卓关系更不错的传闻吗?”

  

  文王点头,“确实有这么一段传言。所以……是真的?”

  

  严曦合上书,“自然。”

  

  “如此的话,皇兄就放心大胆的派人去刺杀蔺容宸了!起先还以为你跟他关系要好,会阻止皇兄。”文王起身,交代左右婢女,“好好照顾九殿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严曦低头才见手中的书卷已被他方才毫无意识地撕破了一角。

  

  面前的两个婢女倒是一个比一个漂亮,穿着裹胸,套一层纱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一开口就觉得有股妖媚之风刮来,“殿下,可要歇息?”

  

  严曦挥挥手,“今日没有心情,你们先退下吧!”

  

  文王这个老狐狸,先是投其所好,送来一堆书,这会儿又想美色引诱。他一面关着严曦,一面又怕严曦因此记恨,如此恩威并施,也是难为他费心了。

  

  刺杀蔺容宸么?

  

  严曦闭了眼,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外面的阳光太强了,他眼前一片猩红,如血一般的颜色。突然就想起蔺容宸在明德殿当众呕血的情景,心里生出一股怅然难说的感觉。

  

  严曦将伺候的婢女唤了进来,“拿酒来!”

  

  喝了酒,反倒更烦躁了。入夜后,他躺在床上不停地翻身。

  

  窗户咯吱响了一声,严曦坐起来,见窗边站着一个人,在府里的花灯下,隐约可见身形稍瘦却很结实。那个人来到他面前,堪堪跪了下去,“殿下,你跟我走吧!”

  

  严曦在黑暗中与他对视良久,最终道了句,“他真受伤了吗?”

  

  梁砚文犹豫了片刻,似乎才想起来严曦口中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谁,回道:“没听说过。或许是四殿下故意试探的。”

  

  严曦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梁砚文,“你走吧,别再来了。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文王府。”他不是赌气,只是没有想好离开文王府之后,他要去哪里,回皇宫,还是……去找那个人。

  

  “殿下,你心里有气就对我撒,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没关系,莫要跟自己置气。”梁砚文垂着头立在床沿,语气无奈。

  

  严曦未醒来时,梁砚文夜夜都会躲过守卫悄悄来看他。

  

  直到有一天,他在严曦的床前站了很久,正要离开,严曦喊住了他,“兄长。”

  

  梁砚文欣喜转身,抬手正欲比划,却听严曦又道:“兄长装了这么久,不累么?”

  

  梁砚文的脸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白的可怕。他知道严曦已经恢复了记忆,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请殿下责罚!”

  

  严曦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如今晚一并都交代了吧!”

  

  眼见事情瞒不下去了,梁砚文只好一五一十地全都和盘托出。

 

    严曦一直听着,从头到尾,一语不发。最后等他讲完和蔺容宸的那些交易,他才淡淡开了口,“知道了,你走吧!我头疼,想睡一会儿。”

  

  梁砚文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样的严曦好像回到了五年前。

  

  不,跟五年前又有些不一样,那个时候的他虽然不善言辞,可是对一切事物都保持着少年人该有的好奇之心,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出来那种如春日的幼笋一般,势不可挡的生命力。可现在,他悄无声息的将自己隐在了黑暗里。

  

  “殿下……”梁砚文脱口喊了一句,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严曦的呼吸绵长,平静。仿佛真的睡着了。

  

  梁砚文极轻地叹了一声,跃出窗外。

  

  听到一阵衣带破风的声音,严曦重新睁开眼,翻了个身,手背搭在额头上,低喃了一句,“蔺容宸,你也太欺负人了。”

  

  梁砚文翻出文王府的墙,站在墙根下手足无措,他现在该怎么办?严曦好像彻底对他失去了信任,宁愿待在文王府,被四殿下变相囚禁都不愿意跟他走。梁砚文想,无论如何,他应该去一趟云楚,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严曦消失的当天,蔺容宸原想回京去找人,没料想北周皇帝竟然御驾亲征,还任命了新的统帅,于是二十万人马,士气高涨地杀到函关城。

  

  蔺容宸整合城中军队,死守七日,弹尽力竭之前,沈璧终于赶到了。他绷了七天的弦终于可以松一下了,那知松口气的瞬间,敌方一只箭矢破空而来,刺中他的胸口!

  

  沈璧大怒,暴喝一声,“敢伤吾皇,兄弟们,上!干死他们!”随即挥剑杀入敌营。

  

  沈璧这三万人马可是能抵六万人用的,虽说长时间行军疲累不堪,可总比对方连着攻了七日的城要好得多。不消半天的功夫,北周人口中的二十万人马已经人仰马翻,四散溃逃,主帅更是护着皇帝跑路了。

  

  沈璧是激进派的,打仗素来喜欢乘胜追击,带着三万人又追出五十多里地,杀敌八千,这才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回到函关。

  

  这一战,北周损失了近两万士兵却没从云楚得到半分好处,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蔺容宸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昏迷前都交代沈璧务必要找到严曦,每次清醒后的第一句话都是“严曦找到了吗?”

  

  沈璧挑眉,问左右,“可是那个什么状元?”

  

  骆羽点头,“正是去年的状元郎。”

  

  沈璧听完骆羽所言,摸着下巴,沉吟了半晌,“回去张榜,悬赏黄金千两,寻找严曦!”

  

  骆羽劝道:“沈将军,不用这么明火执杖吧?皇上希望秘密寻找……”

  

  “骆将军,你确定‘明火执仗’是这么个用法?怪不得都察院的老匹夫们都觉得武官有勇无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沈璧睨他一眼,“一张榜就能搞定的事,你非得跟个瞎子似的乱撞。”

  

  骆羽汗颜,他对沈璧这个云楚公认的人美嘴毒将军的人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没让他失望。嘴一张,说出的话真真刻薄的紧,可偏生人家说的头头是道,十分在理,连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

  

  蔺容宸重伤在身,不宜赶路,他们这些人就一直驻守在函关,等待皇上醒来。

  

  季北城从西境送来战报,大致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为了不至于生灵涂炭,波及更多百姓,他和赫连瑾合力将战场控制在西北,能在符卓的地盘解决的事,就不连累旁人了。

  

  果然不出蔺容宸所料,符卓假传圣旨,命令太医们优先治疗染病的将士和矿工,对三郡的百姓弃之不顾。

  

  这就给了季北城可乘之机,他登高一呼,集合勤王将士十万人,杀向太医们的所在地。当然,这十万人包括赫连瑾从函关带走的军队。还有一些墙头草正两面观望,不过那些人战斗力都不怎么样,季北城也看不上。

  

  蔺容宸曾有旨,务必速战速决。可偏偏眼下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似乎将是一场耗时极长的拉锯战。季北城这次写信过来就是想问问蔺容宸,有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退敌之法,反正他能想到的,都被赫连瑾否决了。也不知道这个赫连瑾是不是真的跟他统一战线。

  

  沈璧看他被符卓打压,又被赫连瑾欺压,十分不爽,交代骆羽守城之后,带着几十骑精兵,一路奔往西境救急。

  

  据说急是这样救的:

  

  沈璧不远千里赶去西北,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讥讽了季北城一番,随即将符卓和赫连瑾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才说出他的办法,既然打不赢,不如直接干掉符卓再说。

 

    于是两人扮作婢女,半夜闯进符卓的大本营,一通骚操作,居然也混到了符卓床前。这其中狗血的经历也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符卓看到眼前男扮女装的两名恶煞,愣个了神。就是这个时候,季北城使出他片羊肉的拿手绝活,手起刀落……溅了沈璧一脸的血。

  

  “搞定!”季北城提着符卓的头,丢给沈璧。

  

  沈璧如一头受惊的鹿,猛地跳开,任由那头咕噜噜滚在账角。

  

  “……”季北城脱了女装,将头颅捡了起来,吹吹他脸上的灰,“沈将军,这颗头很值钱的!这么大的功劳,你确定不要?”

  

  沈璧白他一眼,“你喜欢,给你好了。”说着将女装脱下,走到门口,抬起修长的右腿,堵住门,“姓季的,商量个事!”

  

  季北城没想到沈璧居然会跟他商量,他难道不是能打就不说的实干派吗?遂一脸难以置信,“沈将军吩咐便是。”

  

  “今日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沈璧看看地上的衣服,觉得实在丢人显眼。

  

  季北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忘了,将军你还记得?”

  

  “……不记得!”沈璧丢下三个字,走出账外。

  

  外面杀声震天,这个赫连瑾来的倒真是时候!

  

  一直困扰季北城和赫连瑾的叛军就因为沈璧这不着调的一顿搅和,迅速成了一盘散沙,兵败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但让季北城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群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延丹四皇子文王的人马……这就很尴尬了。

  

  季北城看看双脚敲在台案上,背靠着椅子,懒散的快要睡着的沈璧,和一旁冷着脸一语不发的赫连瑾,决定打破军帐里诡异的沉默,“二位将军觉得文王的军队该如何处置?”

  

  “杀了!”两人异口同声。

  

  季北城欣慰,“难得我们三个头一回这么有默契!”

  

  沈璧:“……”

  

  赫连瑾:“……”

  

  于是没多久,之前在严曦面前还说要寻点福利的文王摔了好几个茶盏。

  

  严曦听说之后,出于礼貌,不得不去劝慰几句。毕竟在人家府上住了这么久,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太过清高也不太好。

  

  没等严曦张口,文王已从云楚的高祖皇帝骂到先帝,愣是把蔺容宸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严曦听了半晌,算是明白了,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中苦笑,这快成他们延丹皇子的专用话术了。

  

  文王出完气,才想起面前坐着一位曾深入敌营的皇弟,带了抹假笑道:“小九,你在云楚也呆了那么长时间……”

  

  严曦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截了他的话,“一个季北城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上赫连瑾和沈璧,符卓会输也不奇怪。”

  

  文王听见这三个名字便头疼的紧,恨道:“就算赢了符卓又如何?他蔺容宸有命平乱,却没命享盛世!”

  

  蔺容宸……

  

  严曦听到这个名字,像被人挑开了伤口上的纱布,他忙按了按那块布,“如今宫中争储已快尘埃落定,四皇兄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出头?”

  

  文王愤愤道:“本王还不是想瞒着父皇立些军功?若真能得到符卓允诺的玉田三城,增加我延丹的版图,太子之位便如囊中取物!谁想……蔺容宸让我损兵折将,吃个哑巴亏,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有些伤口,注定是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扒开的。

  

  “皇兄想做些什么?”

  

  文王咬着后槽牙,“本王已派细作混入云楚京城,不出两日,云楚便会有国丧!”

  

  他的话说对了一半,云楚的国丧不是两日后——是三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想多写一点,所以又晚了。快完结了哦!你们开心不?反正我挺开心的。嗯,在考虑要不要写番外……

再啰嗦一遍,隔壁有沈璧和季北城的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喜欢的可以收藏啊!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