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第298章 辞官

  缙王夫夫成婚的第三个年头。

  朝堂上,安帝与众臣已经习惯了二人政见一向不和,吵得把金銮殿翻个底朝天也是常有的事,就好比相爷黎婴提出了在江南兴修水利的议案,希望南水北调,借南方水土优势缓解北方干旱现状,既能润了北土,又能缓解南涝,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消息一出,朝中大员立刻分为两派,以缙王萧北城为首的反对党,以及大理寺少卿君子游为首的拥护党。

  起初双方态度还算平和,意见不同便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各有各的长短,一时争执不下。

  缙王心平气和道:“臣以为,兴修水利并非三两月可完成的小工程,长渠须得贯穿南北,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新君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还请三思。”

  说得有理,萧君泽似乎被他说服了,沉思不语。

  正当此时,君子游一步迈出,身着朝服,手执笏板,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正儿八经来上朝的。

  “微臣以为此举甚妥,兴修水利虽是大工程,也的确要耗费不少资源,却能造福子孙万代,此后南方水涝得以缓解,北方干旱也能改善,作物丰收,百姓不必忍饥挨饿,便是盛世之态。”

  萧北城立刻反驳:“炀帝也曾为一赏琼花而修建大运河,滥用民力,穷奢极欲,短短二十年就覆灭了隋朝,有了前车之鉴,你难道还不知注意吗?”

  “缙王怎能把陛下与炀帝混为一谈?炀帝在位时频繁征战才致天下大乱,如今国泰民安,正是未雨绸缪之时,王爷怎能这点儿远见都没有?啧,可惜可惜。”

  君子游说得煞有介事,且一语道中萧北城痛处,当即驳斥道:“不修!劳民伤财!”

  少卿也不甘示弱:“修!功在千秋!”

  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大殿上当着百官的面吵了起来,黎婴本就有些不适,被他们吵得更是脑仁生疼,无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座上的萧君泽:“这都不管管,明天他们还不得骑在你脖子上撒野?”

  萧君泽委屈巴巴地:“相爷也不看看情况,朕哪儿敢说话……”

  黎婴心道也是,这两人自从大婚之后就彼此瞧不上眼了,也不知是到了倦怠期,还是纯粹把床上解决不了的事搬到朝堂上解决了,从早到晚吵个不停,这不是闹么,要那些至今单身的年轻官员如何作想?

  萧北城忍无可忍:“少卿最近不知是吃了什么枪药,处处针对本王,明知是黑也要说白,明知是一非得说二,一天到晚唱反调,国库里那点银子还不够你折腾的,怎么,就这么想搞事?”

  “王爷此言荒谬,下官也是为大渊的江山社稷着想,您可以与下官政见不合,但不能侮辱下官的为人。”

  萧君泽只觉脑壳都要炸裂开来,暗自庆幸着当初君子游谢绝了加官晋爵的封赏,至少现在他们夫夫吵架时还会顾及身份之差,不吐脏字地文斗,出了宫门之后指不定动不动手呢。

  这时经验老道的御史大夫江临渊幽幽开了口:“王爷,大人,先别吵了,没发觉今日你们身上的官服都有些不合身吗?不如换回来之后再一较高下吧。”

  此言一出,全场都沉默了去,可见这个还未被旁人发现的盲点足以让人们屏息深思。

  ……果然,成了亲的就是不一样。

  直到下朝,关于是否兴修长渠一事都没吵出个结果,起先萧君泽还在担心,这两人回去后会不会置气,万一惹个不好非要闹休夫可如何是好,幸好出了这个门之后,他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萧北城与君子游一旦脱了这身官服,还是那对恩爱夫夫,爱惜着彼此,就像相互舔舐毛羽的鸳鸯,甜到腻人。

  关于这点,时间久了,众人也便习惯了,任他们掀了御书房也不打算再轻信他们装出的不和假象了。

  其实关于是否兴修水利一事,萧君泽心中早有定夺,二人说的皆是事实,取舍之间,他宁愿选择如君子游所说,在当代修建运河,利子孙后代之福。

  他当然也知道二人看似吵得厉害,其实萧北城也是为让他打定心思,做个青史留名的好皇帝,才会以此方式激励他,难为了他的王兄王嫂用心良苦。

  于是萧君泽召来黎婴与江临渊,正商议着拟旨颁行,就听明狱来禀:“皇上,缙王夫夫求见。”

  萧君泽吓得冷汗直流,“不会吧,又要吵了?”他坐立不安,当即决定先跑为敬,正寻思着从哪个窗子跳出去才不至于太丢人,就被江临渊按回了龙椅。

  黎婴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果然是见惯风浪,丝毫不为之所动。

  “慌什么,这点小场面也值得大惊小怪?看看两人待会儿是不是鼻青脸肿的进来不就结了?”

  果然如他所料,出了朝堂的门,两人便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萧君泽心道敢情朝堂上那都是装出来糊弄鬼的吗?

  “缙、缙王兄,老师,朕……朕还没决定修……还是不修呢。”萧君泽支支吾吾地,亲自搬了两张椅子请人坐下。

  当今天子,也就只有在摄政王与太傅面前是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

  “修?修什么,这茬不都过去了吗,老规矩,事情只吵一回,取舍定夺在你这儿,多的话咱们就不说出来讨嫌了,其实今儿个来是有另一桩大事。”

  听君子游此言,萧君泽不知是福还是祸,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端坐下来望着两人,从他们紧绷的神色能够看出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大事……多大?”

  萧北城抿着今年新贡的雨前龙井,迟迟没有言语,这让萧君泽更感情况不妙,自己先慌了起来。

  君子游笑眯眯道:“也不算大事,用不着慌张,其实就是我打算……”

  “老师打算……”

  “辞官。”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萧君泽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头晕目眩地被江临渊扶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别的,一把搂住那人的大腿,忍不住哭道:“老师,你怎么突然想到辞官了啊,可是有什么人惹您不快了?朕帮你打他!老师,别走啊好不好,您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为了挽留君子游,萧君泽一时也顾不得别的,屈膝半蹲在那人身前,搂住他的腰身便不撒手了,真情实感地哭了半天,连萧北城快要杀死人的目光都没注意到,还得是那人咳到第四声,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行为不妥,缓缓抬起头来,抹着眼泪,还打着哭嗝。

  “哪有那么严重,挺大个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撒娇,这不成啊。”

  君子游宠溺地揉着萧君泽的头,就像自己养了个还不懂事的弟弟似的,全无君臣仪态,要不是知道他只在自己与萧北城面前这样,真该忧心大渊的江山社稷交在他手里合不合适了。

  “老师,您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教朕的事呢,怎想到要辞官。朕舍不得您,缙王兄舍不得您,文武百官与京城百姓也都舍不得您,您不能走啊。”

  萧北城一双利目死盯着他赖在那人腰间不放的手,冷哼道:“说什么呢,本王可没不舍,本王是要与他同走的,你小子能不能撒手!”

  拿着烟杆在萧君泽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后者这才不情不愿的放了手,哭丧着脸又到了萧北城身前,“怎么这样,摄政王,您也要走吗?”

  “走了走了,功成身退,把皇权归还天子,这不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吗。”萧北城微微一笑,悄悄拉过君子游的手,与人十指相扣,“三年之期已至,太皇太后与先皇该入葬了,晗王受分封,当驻守一方,有件搁置许久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君子游点点头,从领口取出了挂在颈子上的玉佩,上面的裂痕依旧清晰可见,甚至更明显了些,龙凤的刻痕都快磨平了去,乍一看就是块普通到不起眼的碎玉。

  丢在大街上对未必有人肯停步捡拾的旧物,君子游却是爱若珍宝,自三年前劫后余生苏醒后再未离身。

  他垂眸凝视着那承载了林氏两代,甚至是三代人的愿望,被寄予了厚望,甚至在危难时救了他性命的信物,便似隔着遥远的时空,再次见到素未谋面,冥冥之中却始终与他同在的执棋者。

  他怅然一笑,将不知是第几次贴起的玉佩举到面前,对光端详。

  “三年了,三十年了……我该了却他最后的夙愿,给他一个善终了。”

  萧君泽想起至今仍然被供奉在景陵的灵位,知道这在君子游心里始终是个迈不过去的坎。

  此前这三年,他是为定大渊江山,稳至上皇权而留了下来,萧君泽知道,事到如今,他不该再强行束缚在自己身边,是时候还给他自由了……

  “好。”良久,他终于做出了决断。

  不等他煽情,萧北城便拍了拍他的头,“说什么傻话呢,又不是不回来了,看你小子要是敢动了我的家底,等我回来,绝对要把这宫城给你掀个底朝天。”

  辞官出走这事君子游想了不是一两天了,从大局定下那日起,就一直惦记着回乡看看,奈何新皇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始终撒不开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如今朝局已定,新皇虽年轻,却有忠臣良将辅佐身侧,就算他们夫夫暂离个十天半月,朝野也不至于乱成一锅粥。

  知道这一直是君子游心里的疙瘩,众人也没过多挽留,黎婴只道一句:“前些日子我在院里撒的种,明年深秋便该开花了,到时别忘了回来看看。蔷薇这种极美之物脆弱得很,不论是车马送邮,还是飞鸽递传,都不比亲眼看到还在枝头的时候漂亮,别让我和我的花儿久等。”

  便算作是叮嘱他早日归来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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