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第114章 七年

  惹火了萧北城,这事君子游自知理亏。将心比心,要是换作对方装死三年又若无其事的回来,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提刀跟人拼命了。

  他虽然不把愧疚挂在嘴上,总还是过意不去的,打心底里心疼着给自己守了三年寡的萧北城,死皮赖脸的去找了那人,摆出了一副乞怜的卑微姿态。

  回了驿馆,他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来得及洗去,便去房里寻了萧北城,结果是扑了个空,一连走了几间客房都没找到那人,最后还是透过廊间的气窗看到了坐在庭前端着烟杆愣神的那人。

  他一瘸一拐到了那人面前,揉着鼻子,斟酌着如何开口。

  须得承认,在江陵与萧北城重逢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的确中了人牙子的恶招被迷了神智,但要说一点儿没有借着这个理由装死的心思也是假的。

  现在报应找上门了,是他该觉悟的时候了。

  他攥紧了缠着布条的两手,伤口被撕裂,血珠一颗颗从指间滑了出来。

  萧北城叹了口气,放下烟杆握住他的手,君子游便顺势跪到他面前,额头靠着他的膝头,轻轻蹭了蹭。

  “王爷,我……”

  “你说的对,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了,我也不想深究太多,你回来了就好。这次回来,就别走了。”

  他抚着君子游的下巴,令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此刻他们两人都是一身战后的落魄,萧北城有些迟疑,试探着将人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头,一如从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顾自念叨着,忽觉怀中一沉。

  原是君子游药劲上头,又昏了过去。只是这次不同以往,嘴边与眼角都是挂着笑的,可见这次重逢,他也期待了许久。

  “你这呆子……惹得如此深情,要我如何恨得起来啊……”

  念着他还穿着单薄的里衣,萧北城褪下外套将他裹了个紧,本想将人抱回房中,起身时却发现腰间刺痛,低头一看腰背处不知何时被划了道足有三寸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当真使不上力。

  恰好这时沈祠赶了回来,见这场面十分有眼色的扶住那人,稍稍拨开衣物看见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王爷,您这伤……”

  “不碍事,记得不可声张。等下把子游送回去了,让姜大夫来本王房里一趟,不可引人注目。”

  见沈祠一脸为难,萧北城才冷了语气,“听到了没有,做事别拖拖拉拉的,快去!”

  沈祠只得帮忙把君子游送回了房,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来江陵一趟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先生重病,管家受伤,连王爷都挂了彩,这我可怎么向长公主交代啊……”

  姜炎青闻讯赶来的时候,萧北城已经褪去一身脏衣,倒在浴桶里合目养神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近了,总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对,指尖浸了浴汤才发现,这人大冷的天里居然是用凉水沐浴的,清水已被血色染红,就连那人抓在浴桶边缘的两手也是青筋暴起,微微颤抖着。

  “王爷,您……”

  萧北城蹙着眉头,带着颤音呼出一口气,只睁开一只眼,带着些战后疲惫的倦意吩咐道:“……疼得厉害,但你不可声张,洗去本王这一身血污,再把本王扶起来。”

  好家伙,是个要脸不要命的狠人。

  这个时候再嘱咐什么伤口不可沾水可就成了屁话,泡都泡了,可不只得把他捞出来了。

  姜炎青把浴巾披在萧北城肩头,才扶着他慢慢起身。那人一直咬牙不肯透出呻-吟,想来是怕人担心,也怕人看他的笑话。

  看到他腰间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后,姜炎青不免感同身受,疼的龇牙咧嘴。

  “王爷,就这伤,您是怎么忍的?”

  “方才回到驿馆,本王有一瞬觉着头昏,靠在门边歇息片刻,回神时已经多了道伤口……驿馆的人靠不住,须得尽快了结此案,以免夜长梦多。”

  光天化日就敢偷袭缙王,这得是怎样一群亡命徒啊?

  知道就算劝他立即回京也是白搭,姜炎青索性省了口舌,操起针线专心给他缝合伤口。

  自从到了江陵,他一直刻意避着与萧北城单独相处,怕的就是他突然提起君子游诈死一事,自己根本无从招架。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萧北城吸烟忍着疼,为分散注意,状似不经意间提起:“子游的病,如何了。”

  姜炎青知道,他这就是拐着弯的提起当年的事,颇觉无奈,叹了口气答道:“全靠药吊着性命,从未痊愈。”

  “也便是说……”

  “当年在宿云观中,只是在下用了些手段,让他呈现出假死的状态,实则他的病与病状,都是真的。”

  小黑不知什么时候从门缝钻了进来,一步跳上床沿,凑到萧北城的伤口附近闻了又闻。

  姜炎青嫌它碍事,便摆着手想将它赶到别处,猫儿闹了脾气,炸起毛来伸出爪子便在他手背留下了四道血痕,犯了错后又一步跳到萧北城怀里,碧色的眼眸隔着那人的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大夫,令后者倍感无奈。

  “猫仗人势……”

  “当时本王就觉着不大对劲,只是经不起刺激,一时没想到当年母亲病逝前的两三个月就已经卧床不起了,笔杆子都握不动,话也说不出口,到最后都没有遗言。本王是眼睁睁看着母亲咽气的,当时她便处在昏迷中,根本意识全无,与他临终前的反应没有半点相似。”

  “所以王爷早就怀疑先生是假死了吗?”

  萧北城摇摇头,“于情是亲眼看着他走的,最后只化成一抔灰了,本王一直以为这是做不了假的。”

  “不,柳管家并没有看到火焚遗体那一幕。他不忍目睹故人离去,全程都是靠在在下肩头的。而沈祠这小子迷信的很,那时也很害怕,就躲在江少卿身后,看也不敢看一眼,只有最后瞥见了剩下的一团草木灰。”

  “原来如此,人的骨头是无法被火焚成灰的,所有火葬都是将骨骼烧脆后用铁锤生生砸成碎末的。你选了个心软的跟胆小的前去见证,就是这个目的吗。”

  萧北城吐出口中的烟雾,缓缓转过头来,直视着有些心虚的姜炎青,后者耸肩一笑,“在下顶多算是个帮凶,王爷要怪还是得怪您家那位啊,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

  那人冷哼一声,待处理好伤口,沈祠那边也做完了事,送了卷干净的绷带进来,还有一套鸦青色的新衣,伺候人换上了,小声通报一句:“王爷,闻大人在外边跪着呢。”

  “他?闲的没事做了?”

  “这不是王爷在江陵遇险,他心里过意不去,来负荆请罪了嘛……”

  “好一个负荆请罪啊,走吧,出去瞧瞧。”

  要不姜炎青怎佩服萧北城是个狠人,伤成那样能到处乱跑不说,还能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寻常人都是做不到的,也是半个神仙了。

  闻楚看着这位缙王没挂彩,心安了大半,先是承认了自己监管不力,卫护不周到的两大重罪,扬手就要自己掌嘴给王爷泄恨了。

  但凡稍微有点人情味的人知道遇险这事跟江陵府衙是八杆子打不着,都会劝人停手从长计议。可萧北城却是与人不同,眼看着闻楚的巴掌都要落到脸上了也没喊停,大有看好戏的意思。

  后者也是惜命,自己停了手,委屈巴巴的望着那人。

  “王爷,您还没消气啊,真得下官把自己揍成个猪头啊……”

  “挨这两下就受不住了?”

  “这……下官、下官是个文官啊,老实巴交的,没吃过皮肉苦,王爷您就开开恩……”

  “同样是文人,同样老实巴交,同样没吃过苦,你现在就滚上楼去,看看我缙王府的管家被打成了什么样!大冷的天被脱的只剩一件薄衣,活活闷在棺材里差点憋死!不止受了外伤,还险些遭人凌辱!你要怎么赔啊!”

  闻楚知道这次被害的是缙王的心腹,不给个说法定是自身难保,赶紧捧了茶上去,狗腿子似的给萧北城捶了捶腿。

  “下官审问了岚清,从她口中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将会成为解开此案谜题的契机。您且消消气,容下官说完,如果到时候您还看下官不顺眼,那下官就躺平了任您打,您看这成不成?”

  这话说的倒还有几分像人,萧北城闭目冷哼着接过他手里的茶盏,赏脸喝了一口,是打算给他这面子了。

  闻楚借机而上,搓了搓手,凑的更近了些。萧北城却是嫌弃,抬腿便把他顶在了一步之外,把人往外踢了踢。

  “就在那儿说,别动手动脚的。”

  “好好好,王爷,那下官可就说了。昨儿个您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下官就去审问了岚清,起初她是不肯认罪的,后来下官拿了件证物给她看,她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说着,闻楚从宽袖里掏出个布包,解开来看,是个银质的长命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布满划痕,看这光泽,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闻楚又道:“下官查出,早在七年前,岚清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她是乐舞坊的舞妓,又说不清孩子的父亲是谁,阿嬷为了赚钱,便以这个孩子威胁她继续为乐舞坊出力,实则暗中把这娃儿卖给了江陵当地的富户。”

  “七年……”

  萧北城手握烟杆,有节奏的扣动着桌面,发出声声脆响,闭目沉思,突然联想起另一桩案子,顿时掌心生出一层薄汗,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难道说,这个孩子是……

  作者有话要说:来猜猜这七年代表着什么吧!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