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非职业少卿自救指南>第61章 管家

  无需君子游多言,甚至没有奉劝的余地,黎婴一意孤行,除了顺藤摸瓜找出真凶,更想借此机会查明自己的身世。

  对此,无论身在什么立场,旁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为了彻底孤立黎婴而让对方有机可乘,首先是要让他失去皇上的信任,再与缙王一拍两散,那么这两起不明不白的案子就是最好的机会。

  翌日早朝,堂上果不其然有人在万岁爷面前参了相爷一本,黎婴无言以对,也便引来皇上不悦。

  说到底,他身世不清不白,连渊帝自个儿都怀疑是不是和他有些亲缘,在朝中与他不近的原因也大多来源于此,毕竟身在帝位,又生性多疑,总会怀疑有人觊觎他屁股下面那把龙椅,相比起平民百姓与朝中大员,亲兄弟则让他更加忌惮。

  若是哪天黎婴的才能得到旁人认可,黄袍加身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加之近来他又一天到晚往慈宁宫跑,保不齐就是在游说太后,就算没有这起案子,渊帝都巴不得找些借口来给他难堪,遇事当然小题大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怒斥了黎婴,还当面放下狠话。

  “若非先帝厚爱,此刻你绝不可能身在相位,如此不知轻重,往后必栽跟头!”

  出乎众人意料的却是,一向袒护相爷的缙王面对皇上的怒意,居然没有半点儿给人说情的意思,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黎婴,这不免让人怀疑二人是否已经生了嫌隙。

  墙倒众人推,这些人情冷暖在散朝后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连那些平日忌讳相爷权势的芝麻小官都敢在黎婴面前横着走路,说几句难听的冷嘲热讽,黎婴表现的满不在意,可若说毫不介怀,那也是假的。

  他望着萧北城远去的背影,伸出手来想加以挽留,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如何讲了。

  他就这样呆愣愣在后边看着那人走远,默默收手,长叹一声。

  常进出侯府的几个官员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颇觉无趣,仗着自己背后的靠山强势,便生出了踩人快活的恶劣心思,绕到黎婴面前,阴阳怪气道:“哎哟,这不是今儿个被皇上痛斥一通的相爷吗?听皇上的意思是要您闭门自省呢,这些日子就别跟在缙王身边到处乱跑了,人家不爱搭理你事小,要是因为您牵连到了缙王,那可就更讨人嫌弃了。”

  “就是就是,您就老老实实在家反省几天,说不定哪会儿就想通了,辞官回去过好日子了呢,何苦在这朝堂上碍人的眼呢?皇上不待见您,您就去巴结太后了,可您看,太后也没有要管您的意思啊是吧?何必自讨没趣呢,啧……”

  “要下官说啊,相爷您模样生的好看,被一身官服束缚太可惜了,倒不如放荡一番,去南风阁里快活余生。反正您对缙王有情有意已是人尽皆知,这么做也是成全了您自己啊。”

  后面再难听的话都有,这几个人从宫里一直追到黎婴回府,在身后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无趣。

  黎婴倒是没理会他们的疯言疯语,不过盯梢的君子游听在耳里总觉着不大舒坦,哀叹道:“世道就是这么现实,哪怕权倾朝野,一朝失势,也会被人鱼肉,毫无还手之力。难道,这就是相爷想教我的?”

  江临渊道:“大人,您想多了,或许相爷只是想感受人情冷暖也说不定。既然缙王决意陪他演这出戏,那我们就不便出面,更不好插手,静观其变吧。”

  所谓的“变”,即是黎婴回府后换了身低调的装扮,好似个富家公子一般,手执折扇轻摇,晃着晃着便上了街。

  他极少有空出门闲游,因此京城百姓大多是不认得他的,见他到各色摊子上都会瞧瞧看看,不免引来周遭女子的瞩目,就连那卖烧饼的大娘都忍不住搭讪:“嗳呀!这是哪家的小公子,模样好生俊俏,快尝一个大娘家的烧饼,皮儿薄馅儿大,肉汁满满的!”

  想到不久前君子游才在自家府门前被有心人士打得丢了半条命,黎婴心中一阵抵触,很怕被人盯上,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便快步走开,还不忘往身后张望,生怕被什么人跟踪。

  就这么鬼鬼祟祟到了城门前,他拿出一块腰牌,暗中给守卫看了,对方朝他点点头,便从侧门将他放了出去。

  可在黎婴走后不久,那守卫就变了脸,转过头来对暗处的同党摆了摆手,立刻有人蠢蠢欲动。

  君子游手拿着块龙须酥,拉着江临渊赶紧跟上,可是手一伸就觉着触感不大对,回头看了才知是抓错了人,这会儿在他身后的不知怎么就成了萧北城,至于江临渊,早就不知去哪儿了。

  “王……”

  “嘘,别出声。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君子游比比划划的,不知在搞些什么,萧北城又道:“小声说话,别引人注意。”

  “咳咳……王爷,您不感觉这事不大对劲吗?”

  “哪里。”

  “从一开始,前任管家的儿子遇害,到后来菜农的儿子又发生意外,桩桩件件,看似与相爷脱不了干系,可深究下去,和他又没什么必然联系。”

  “不过是有人借题发挥罢了。”

  他垂眸沉思,蹙眉一脸苦相,片刻之后,江临渊赶了回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君子游立刻跳了起来,“果然如我所料!王爷,咱能去相府拿人吗?”

  萧北城的眼神满是不屑,看他的神情就好似在看傻子,“就算全京城的人都不把黎婴当回事,可他毕竟是一国之相,百官之首,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你冲进他的府邸里抓人,要皇上的脸往哪儿搁啊?”

  “要是有正当理由呢?”

  “比如。”

  “比如他的管家怀有二心,与人狼狈为奸,卖主求荣,欲杀他谋利。”

  根据君子游的推测,相府这位现任管家刘弊不知因何缘故对前任管家的幼子下了毒手,在江临渊的调查中,并没有直接证据指出他对前任管家或是寡妇刘氏怀恨在心,那么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

  “保命签。”

  “你认为,他是受了西南商行的蛊惑,鬼迷心窍杀了前任管家的儿子?”

  “没错,至于第二件案子也许与他无关。根据仵作报告,死者是死后才被凶兽撕咬身体留下伤痕,因此现场并无太多血迹,况且他身上还留有车辙的压痕,所以极有可能是在玩耍时不小心被卷入车底,因而惹出悲剧。且不提菜农是否知情,当时有人监视相府伺机而动已是事实,若有动作,须得里应外合。”

  萧北城深思过后,意识到情况远比君子游想的更加糟糕,沉吟道:“你说的不错。黎婴行事一向谨慎,今日他未带一兵一卒便孤身出城,怕是听了小人之言。此刻追去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尽快问出他的去向。”

  还以为他会如自己所说,冲入相府拿人问罪,君子游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人的性子,把他想的太过温和了。

  萧北城二话不说便去到相府前,先是心平气和的敲了敲门,听里面迟迟没有反应,竟一脚踢断门闩。

  站在门后朝外张望的刘弊还没来得及招呼一声,就被迎面而来的门板拍傻了,愣愣跌坐在地,鼻梁上还破了道口子,直往下淌血。

  缙王也是性情中人,话还没说,佩剑就先出了鞘,冰凉的触感抵在脖子上,换了谁都会害怕。

  再者刘弊本就是个没什么骨气的小人,一见这阵势都快吓尿了裤子,哪怕萧北城是要他喊祖宗都会乖乖从命。

  “说!黎婴现在何处,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小小小……缙王饶命啊,小的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相爷他他他……他是自己……”

  “放屁!再不说实话,现在就要了你狗命!”

  “王爷饶命啊!小的要是说了,也活……活不成了,您行行好,放过小的吧……”

  一听这话,萧北城还没火,君子游倒是先跳起脚来了,扯着刘弊的衣领,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光。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鼠辈!你的命是命,黎相的就不是?他怎么养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可知相爷无事,念在你从前侍奉的情义还会保你一条狗命,可他要是死了,世上就连最后一个愿护你的人也没了!你背后的势力一向杀人不眨眼,为保守秘密定会灭口,不论你交代与否,下场都是个死,为何不拼一把能活的可能!!”

  也是被君子游的气势吓到,刘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嚎道:“大人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些人只说让小人蛊惑相爷到城外荒庙中与人会面,至于是去见谁,小的也不……”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翻着白眼干呕起来,口里发出一声声怪响,脸色也变得乌青,甚是骇人。

  君子游一时害怕便松了手,岂料刘弊就这么倒了下去,嘴里还溢着白沫,吓得周遭围观的家仆丫鬟们纷纷尖叫着后退。

  见刘弊瞪大双眼,僵硬着身子不再动弹,君子游试着将手凑到面前去探他的鼻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回过头以一种沉重而难以置信的语气对人说道:“……王爷,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