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可以给他的伴侣一个他想要的,他和他的祖国安养无战的未来。

  叶骁轻轻合了一下眼睛,心里想,阿令,再等等我,再一点点时间就好。也求求你,阿令,信我,再等等我,给我一点儿时间。

  丘林部以越冬名义,开始向位于北齐与北狄之间的一块腹地而来。

  十一月十三日,男女老少统共五万多人,五千战士殿后,三千战士前驱,行到了距离塑月边境还有一百五十里处。

  数万人和数不清的羊马骆驼在雪原上拖曳成十数里长的一支队伍。远远从高处望去,就仿佛雪白天地间长长一条黑线在蠕动。

  在距离队伍尾端三十里外,弥兰陀和稚邪并辔立于一个高高的山坡上,两人裹着风帽,看着远处在雪原上行走的丘林部众人。

  弥兰陀缓缓突出一口气,从风帽的缝隙里透出来,化成一缕稀薄的白烟。

  稚邪在他身侧,按着腰上佩刀,一双美目森冷一瞥下面行人,再望向丈夫的时候就柔情蜜意,“弥兰,你有心事?”

  “嗯……”碧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拈着手里的缰绳,“叶骁现在在塑月边境,我在想……那现在沈令在哪里。”

  稚邪凝神想了片刻,便明白弥兰陀的言外之意,“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虽然北齐向我们卖了这个消息,但是沈令不等于北齐,对么?”

  “对,沈令作为一个变数,他太麻烦了。而我对他到底会怎么做,其实心里没数。”

  稚邪点点头,“我记得没错的话……说沈令早就离京,而且行踪消失了。”

  “是啊,太麻烦了。”弥兰陀叹了一声。

  稚邪笑了一下,明媚的眸子娇媚看他,“他有多麻烦?”

  弥兰陀转过脸,把她一缕红发别回风帽,才慢慢地道:“麻烦到他要是和冯映联手的话,我现在立刻转身就走的程度。”

  “那,弥兰,你要怎么做?”

  弥兰陀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下方,叹了口气,“我答应过叶家小子,只要单于不下令,我就不动手,这个承诺是要守的——当然,如果冯映和沈令联袂而来,就算单于下令我也不会动手。”

  稚邪噗嗤笑出声,伸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那单于的命令要是下来了?沈令也不在?”

  “君有命,臣当受。”弥兰陀淡淡地道,俊美面孔上波澜不起,那副自矜样子让稚邪爱煞,她在马背上立起身,在丈夫面上一吻,弥兰陀笑着啄了啄她眉眼。

  稚邪吐出一口气,“符青主会动手么?”

  “我动手了他就会。”弥兰陀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就是一只过河的时候会小心翼翼沿着别人脚印走的狐狸。”

  稚邪正要说话,忽然晴空中一声嘹亮鹰唳,一只神骏无比的鹧应猛的一头扎下,牢牢落在弥兰陀的马鞍上。

  稚邪俯身从鹧应腿上取下信筒,从暗袋里掏出一块鲜肉,鹧应一口叼走,稚邪把信筒给他,弥兰陀展开一看,菲薄嘴唇一挑,现出一抹冰冷的锐利微笑。

  他对稚邪一笑,“准备动手吧。”

  “现在?”

  弥兰陀唇角一勾,轻轻抬手,“单于震怒,命所有北狄部族,对丘林部围歼,不留活口,就地格杀。”

  然后他微笑着,右手落下——

  整个山坡漫长的脊线上,只听得金铁交鸣,无数控弦甲兵涌出,站立其上,拧弓上弦,刀刃在正午阳光下显出一种冰一般的凌冽。

  稚邪长笑一声,她单手擎出腰上的弯刀,妖娆凶戾地一笑,“我且为弥王取几个人头过来!”

  语罢,稚邪一勒马缰,疾冲下去——

  士兵潮水一般从山坡上倾泻而下!

  弥兰陀矗立山巅,看着大军如同狼群一般扑杀而去,他唇角一勾,“我倒还挺想知道,在这里攻击丘林部,叶骁,你会不会来救。”

  “叶骁不会救的。”

  在北齐方向,距离丘林部被截杀之处五十里,沈令对身旁的宋将军淡淡地说道。

  他们两人只带了一支十人小队,沈令听了探马回报,下了这个判断。

  因为叶骁没有动手的理由。这里是北狄的土地,北狄弥王奉单于命令追歼叛族,他有什么资格插手?

  宋将军不明白,沈令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但宋将军在沈令麾下当差多年,对他的命令多半不能理解,但绝不违逆,一句都没追问,只道需要他们怎么做。

  沈令闭上眼睛,在脑海中默默勾画出这附近数百里的地形图。

  再睁开眼的时候,沈令森然道,“老宋,你立刻回去整理军备,只要看到我的信焰,无论昼夜,我要你一个时辰内立刻出兵!”

  宋将军在他身后恭敬抱拳,应了声是,立刻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