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懒懒地答了一句他还好,忽然警觉地看她,想起什么一样龇了龇牙,“警告你啊,不许再打阿令的主意了。”

  “阿……令……啧啧……”横波语带调侃地道,“当初谁说的,他不喜欢沈侯来着?死鸭子嘴硬……”

  “我现在喜欢了不行么?”

  “行行行,我小舅的事儿哪能不行呢,哪儿都必须行啊。”

  叶骁瞪着她,横波笑眯眯回看,两人一双深灰一双浅灰的眸子,彼此看着,过了半晌,叶骁气势汹汹的肩膀一垮,朝她伸手,“……横波,过来,让我抱抱。”

  横波蹬了靴子,盘腿坐在床上,叶骁从侧面抱着她,像抱一个大娃娃一样,横波拿脑袋蹭蹭他,嘴里数落,“我跟你说哈,以前就算了,现在你和沈侯在一起了,他自持得很,又不爱说话,又全心全意都是你,你别老欺负他。”

  “……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他有点儿心虚地说。

  “你这和谁亲近就抱过来的毛病得改了知道么?知道的人知道你思无邪,不知道的呢?沈侯看了怎么想?隔壁大鹅看了怎么想?邻居的猫看了怎么想?”横波斜睨他一眼,左右摇了摇,把他也带得晃了晃,“沈侯这人事儿爱往心里去,你大大咧咧,他说不定就伤心难过,而且你一定看不出来——不许反驳。”

  叶骁想了想,沈令喜欢他这么久,甚至于两人都上过一次床,他都没察觉,确实没什么资格反驳,只好报复一样把横波又搂紧了一些。

  “我去!叶骁你是蛇嘛!这么缠人的么!你松手松手,我快喘不上来气了!”横波拍着他的膝盖,笑闹着挣扎。

  叶骁把下颌搁在她肩上,搂得紧紧的,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横波静下来,费劲儿的别着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怎么啦?我们阿骁怎么啦?”

  “阿横。”他唤她小时候的昵称,横波侧头,漂亮的浅灰色眸子显出一种雪前一般的灰蓝色,她歪头看看他,小孩子一样亲昵的和他蹭蹭脸。

  叶骁唤了这一声,就没再说话,横波耐心等他,过了良久,他才微微皱着眉,字斟句酌地道:“阿横,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只要我能给,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叶横波呼呼笑了一声,揶揄他道,那我想和沈侯春宵一度,你肯么?

  结果叶骁没有她预想中的跳起来捶她,沉静地沉默了。

  “……喂,你别当真啊,我开玩笑的……”横波有点儿怂,却听到从身侧传来叶骁清润动听的声音,他再一次重复自己的话:“阿横,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只要我能给,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不,她想,我最想要的,你给不了。

  横波沉默,叶骁说,我这次在路上想了一件事,本想等成了之后再告诉你,但是现在想一想,不如先和你说了。

  横波忽然觉得背上有微弱的麻痒,她喉咙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堵塞之意,她看着叶骁,她的小舅舅慢慢地说,“我会跟陛下上奏,让你出任北齐国主。”

  横波浑身一震,立刻要转身,却被叶骁紧紧箍在怀中动弹不得。

  他说,北齐这样国家,主庸无能而已,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并不是短短两三年就能并入塑月的。需要徐徐图之。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亲,二哥已经娶了北齐的公主,现在,需要我们嫁过去一位王姬。

  “阿横,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到北齐,选一个合适的宗室,你们二人成亲之后,并为国主,双圣共治北齐,诞育之子就是名正言顺的拥有两国血统的北齐之主,然后无论是男是女,北齐的叶姓国主,最终或娶或嫁,要么成为塑月皇后,要么成为塑月帝君,北齐就此和平并入塑月,夫妻共同垂拱御极,你的后代会成为塑月的皇帝,以后塑月世世代代都淌着你的血,阿横,这样好不好?”

 

  第四十四回 冬风恶(中)

 

  

  横波怔怔地望进叶骁深灰色的眼眸里。

  她在一瞬间,真的相信了叶骁描绘的这个美妙愿景。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她冰冷的想,即便现在所有人都这么想,并且为之努力,可一代人、两代人之后呢?他们会这么想么?

  世道诡谲,人心莫测。

  然后她笑出声,终于双手从叶骁怀里挣出来,捧着他的脸笑道:“好啊,我愿意啊,阿骁,你让我做什么我也都愿意的。”

  听着她满口应允,叶骁深灰色的眸子里某种明亮的东西,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如此深的凝视着横波到后者几乎有点儿不安起来,他闭了下眼,重重地点了点头,“嗯,阿横,我们说好了。”

  然后他微笑了一下,松开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这喜欢跟人讨抱抱的毛病确实该改改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横波摇摇指头,两人一起笑出声。

  就在此时,有皇帝跟前的舍人过来传话,要叶骁过去,横波跟他挥挥手,说自己现在去叶询宫里,下午跟他约好了要一起射箭的。

  看叶骁走了,她也溜溜达达去了少阳宫,跟叶询一块吃了午饭,小皇子要午睡,抱着他心爱的小白猫去了暖阁,她本来也打算找个地方午睡,却被一个宫女悄悄拉了一下,她一看,是皇后那边的宫人,便跟着她到了少阳宫一处极偏僻的厢房。

  她过来的时候,就大概想到是谁找她,施施然踱入,果然前方立着一道纤秀的朱色身影。

  偏殿积灰,她轻轻吹了一口面前浮灰,看着它们在惨色阳光里浮动,笑吟吟地看向沈行,“怎么,沈公约我画堂南畔见,有什么急事?莫非沈公想来个一晌偎人颤?”她一笑,“啧啧,倒也挺刺激的。”

  “还真有一桩。”沈行丝毫不以她的戏谑为意,咬着垂下的帽缨,猩红舌尖含着玉白细珠,色相撩人。他说,叶大人知道昨晚惊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