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默默捂住了脸: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另外,对你爹好点儿?那好歹是你亲爹,就……好点儿?人死都死了就别编排他了成么……

  被他这么一打岔,那点儿旖旎情思全飞了,沈令干脆起身,先扳着他脸看,果然嘴唇磕破了一点儿,他心疼得厉害,翻出药来要抹,叶骁拼命朝后仰着不肯,嫌那药苦,他不要抹。沈令说那怎么办?

  叶骁半靠在引枕上,似笑非笑,眼眸眯起,柔声道,舔舔就好啦,阿令,你帮我舔舔。

  沈令面上飞红,却还是一手拢着头发,一手轻轻撑在他膝上,一点妃色舌尖在他唇角伤口上轻轻舔了一下,“还疼么?”

  叶骁半眯着眼,眷恋看他,深灰色的眸子显出一种近于蓝的颜色,“疼……”

  沈令俯首,舌尖被叶骁咬住,两人交换了一个悠长亲吻,沈令气息不支,倒伏在他胸口,两人又腻了一阵,听着外头敲了四更的梆响,沈令推了推他,“你睡会儿,我再看会儿东西。”

  他正要起身,却被叶骁拉住腕子,一片幽暗夜色中,他听到那人刻意压低声音,调笑道:“如此佳夜,我的良人还要去哪里?”

  他心内一荡,忽然在这个瞬间真切的意识到,他与自己长久恋慕,奉献了所有爱意的那个人,今宵之夜,两情相悦。

  沈令浑身一下滚热起来,整个人在炕边僵住,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进退两难。

  他一会儿想我现在这样,保不得不被他几句无心的话撩得意乱情迷,冒犯了他要怎么办?一会儿又忽然心里有点恨恨的,觉得这人生得这般好,又惯会撩拨他,真是让人不高兴。

  叶骁哪里知道他心中纠结,只伸出两根指头拽了拽他中衣,撒娇一般地道:“你看你的,我睡我的。”

  沈令暗暗瞪了他一眼,拿了东西进来,靠在炕上,叶骁抱着他腰,然后他听到叶骁对他说,对不起。

  他不明白,叶骁把他又搂紧一点儿,“这么晚才发现,我原来这么喜欢你。之前种种,让你受苦了。”

  沈令心说,我现下反而觉得受得苦还不够多。跟今夕所得相比,之前种种不值一提,反而让他心里生起一股隐忧——他何德何能,这么轻易就得了叶骁的一颗心?反而人就不踏实起来,他沉默片刻,只“嗯”了一声。

  “现在不说我寻你开心了?”

  “……之前是失言。”他歉疚地俯身捧着叶骁的脸,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我也信你的,你不是那种会在感情上儿戏的人。”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你若说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

  说完这句,沈令心底软绵绵的,他掩饰一般又低低道了一句,你快睡,一会儿灿司马回来还有得事忙,牢里的犯人你还没审呢。

  叶骁应了一声,手拢在他腰上不放,乖乖闭眼睡觉。

  今宵何夕,得与王子同舟。

  沈令忽然想起这句古歌——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他心想,要好好把握,这样就算他日后失去叶骁了,也总有可以聊慰残生的念想。

 

  第三十回 轻声诉(下)

 

  

  卯时初刻,城门开放,灿灿带着车队回来,她进城的时候,叶骁刚醒,正躺在沈令腿上,在说李广的事。

  昨天一回来,沈令就派了人去芦苇荡那边仔细搜寻,在附近找到了另外两具随从打扮的尸体。

  叶骁说,这人可绝不简单。我才不信他是个白玉京书生来列古勒买药呢。

  沈令想起他之前说的,耿虎所言阿衮河匪首是个文弱书生的事,沉吟片刻,“把他看紧就是了,他现在伤这么重,也不怕他跑了。”

  “我跟你说啊,他身上的伤啊,嘿,不比上次栈道追杀我的杀手差,这种地方这种身手的刺客,追杀一个书生?图啥?”

  沈令忽然沉默片刻,“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滇南栈道那次被刺杀,殿下也瞒下了?”

  “……”叶骁一双深灰色的眸子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道:“栈道那次,查不出来什么还好,真查出来,我要怎么办呢?”

  与他所想的……一样。

  滇南栈道此事,知情的王都内不过蓬莱君、楚国王姬、叶横波与黛容这几人。知道他行踪的,再多一个绛刺史。

  就这么几个人,真要查幕后黑手,要查到谁头上呢?

  叶骁看他一眼,说,嗨,除了黛容那玩意儿,我姐、阿父还是横波,想要我的命,跟我说一声,我给他们。

  说完这句,叶骁极少见地拧了拧眉,拍了一下膝盖,飞快转换话题,蹦出句不相干的话:“我早就觉得李广这人名字忒大,就算是个假名吧,也得出事儿,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果然,啧啧啧……”

  听了这句,沈令心中一动,此时正好灿灿进来,向两人点了点头,径直朝叶骁过去。

  灿灿跟他是异性兄弟情,从不避讳,两人额头相抵,叶骁腕上漆黑镯子转了转,却比往日的转动艰涩得多,“嗯,我知道了。你替我盯着李广。”然后他抱怨一句,“我怎么觉得到这边来了之后‘昆山碎’用起来这般吃力?”

  灿灿耸肩,一脸老娘怎么知道的表情,走的时候顺便顺走银盘里一只秋梨。

  沈令每次看他俩这样都觉得颇为神奇,看灿灿走了,他才道:“哎,可惜司马不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