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骁抬头看他,黛颜回看,两人对视片刻,叶骁垂头,淡淡地说了一句,“那要杀我的人,怕是太多了。”

  听了这句,黛颜一皱眉,却没再说话,而是伸手从怀中取出了几封信,“还有几封信,有王姬致送的,哦,对,王姬还送了一匣给你清毒补身的上好茯苓苁……”‘’

  听到王姬二字,叶骁一脸惨色就又重了几分,他捂住脸,假装自己看不见桌上的信就不存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中毒了吧?”

  黛颜同情地点点头,“对。”

  “……”叶骁抹了把脸,“我皇兄……怎么说?”

  “陛下先是暴怒,后来被王姬劝住,等殿下回去再议。”

  还好,比他想象中好,至少他哥没暴怒之下再来一仗,“……还有么?”

  黛颜那张英俊面容上终于现出一点笑容,他把一封精致朱笺放在他面前,“阿舫的信。”

  叶骁眼睛一亮,他一边看一边问,“你来的时候阿舫还好吧?她孩子生了吧?”

  “嗯,我走前生的,足足六斤的一个胖姑娘。”

  “她和白家小子挺恩爱的,蛮好,四年俩娃,总比之前她嫁的那个混账强……”叶骁絮絮叨叨,看完信,把它小心收好。

  他站起来,舒展一下手脚,一手搭在黛颜鉴赏,笑道,“走,颜颜,你先回房收拾一下,我叫窈娘好好烧几个菜,咱们痛快吃一顿,晚上好好聊聊天!”

 

  第五回 烟水寒(上)

 

  

  第五回烟水寒

  沈令把其中一方锦盒送到窈娘房中,叮嘱了几句,边快步回了自己舱房,略微平复了一下心境,他小心翼翼掀开盒子,看着内中那套青色官服。

  这是他在十四岁那年就穿过的官服,后来他一路高升,未到而立,已是二品高官,获封安侯。

  但是同样八品官服,却绝不一样。

  当时他在东宫侍奉太子,太子喜爱他清秀伶俐,要他陪伴上朝,漫不经心赐了个官职给他。而叶骁,则是用这套官服明明白白告诉他,你不是我的奴仆。

  指尖轻轻抚摸过柔滑丝缎,沈令唇边泛起一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笑意。

  他抖开青色官服,换上,陡然觉得一种之前在北齐从未有过的轻松。

  当天,他和窈娘穿着官服拜见叶骁。窈娘的九品女官服是水色上襦和深青色齐腰裙,以及同裙色半臂,极为素雅,与她甚为合适。

  而当沈令上前对叶骁行礼的时候,叶骁却略微恍惚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株竹子,苍青色的,挺拔修长,绝不弯折的竹,然后那个竹子似的人在他面前折腰,礼毕抬眸刹那,清雅眉目间间似乎浮动着一层菲薄梅色。

  极清冷的,但是又极好看。

  安侯沈令,真天人也。

  叶骁笑吟吟托腮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柔声说,我的沈侯,风华绝代。

  叶骁声音清润好听,我的沈侯四字被他低声说来几乎有几分缠绵的意味,沈令心中莫名一荡,想抬眼看他,却不知怎的把头又低了几分,只说了一句,殿下过誉。

  他想,这确实是过誉的,说起风华绝代,谁能比得过叶骁呢。

  他的主人有一双细长优美的凤眸,多情又薄情,然而望着他的时候,却真挚而信任。

  他不笑的时候,肃然萧杀,凛然如出鞘之剑,无血不归,然而笑起来,就仿佛这个世界都开满了花。

  四人一起吃了顿饭,所有菜都是窈娘做的,蒸的青精饭,菜都是今天现打的河鲜。其中鱼脍别出心裁,切得片薄,在烧热石板上略炙了一下,滴下用胡麻油和豉油米醋调的料汁,放在薄荷叶上,一卷一食,鲜嫩爽口又绝无腥味。点心是蟹黄毕罗,毕罗皮窈娘也下了心思,十几层薄如蝉翼的面皮刷了油再擀在一起,裹上蟹黄下锅炸,层层起酥入口即化,酥香和蟹黄的鲜美混在一起,叫人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剩下的蟹肉和鱼肉、豆腐一起锤打成茸,再捏成团子,略微一蒸,立刻上锅大火猛煎,煎到两面金黄,浇上蚝汁豉油,撒上胡麻薄荷,再配上几道鲜翠素菜,吃完之后连黛颜都一片赞扬,说这手艺可比宫里的御膳强出太多了。

  叶骁嗤之以鼻,说你埋汰谁呢,御膳就俩目的:看着就贵和好看,好不好吃跟它没关系,你看我皇兄,御膳除了逢年过节摆一摆,日常全是小厨房。

  说完他看着窈娘,“不过你这手艺,确实已经和宫里小厨房差不多了,我看在别出心裁上还要厉害几分。”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儿茶,沈令和窈娘起身告辞,叶骁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哦,对了,颜颜带仆役过来了,窈娘就帮忙做做饭,沈侯就安心养伤,不用来我这儿点卯,我这人不讲究这些个虚礼,颜颜知道的。”

  黛颜在旁颔首,沈令恭敬回了句下官知道了。

  听到下官二字,叶骁唇角一勾,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叶骁这个安排,却合了沈令心意——因为“泥销骨”,即将第二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