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子上还带着太子妃的体温,李晟景攥紧了手指,将东西接过来递给了旁边的人,吩咐:“拿去让人印出来,直接在京城里散播出去,只要识字的人手一份。”

  “小景你不准备准备就这么硬来?”谢意颜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走向,他以为小景总要先看看,然后再谋划一下,虽然他很着急,但也不急这一点,哪有这么生猛,上来就要直接往外散?连看都不看看的?

  “你还操心这个,让我看看你的伤。”李晟景行动不便,他想看看可到底因为无法站起来,只能冲谢意颜伸了手。

  谢意颜:“先让他们都下去吧,我真没事儿,就一点皮外伤我也都包扎好的。”

  “下去吧。”李晟景叹气。

  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脸色明显不是太好。

  人都走完了,谢意颜才稍微放下一点心,自己过去半跪在李晟景面前,直接就脱了衣裳,将里面的纱布露出来给李晟景看。

  “真的没伤到,那是自己人呀,怎么会真的伤我,就是一点皮外伤,上了药没几天就能好全。”谢意颜还要继续说,李晟景颤抖的手指就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那一处的伤口已经崩裂,纱布上也已经渗了血,看着就有了点吓人。

  除此之外,还有肩膀上,腰腹上,胸口处,一层层的纱布裹着,谢意颜身上几乎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了。

  “这伤没有处理好,一会儿大夫来了,再让他给你好好处理下,给你的药膏还有吗?拿来一块儿用了。”李晟景说了几句就不想再说话了,心口闷闷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像是疲倦极的样子。

  谢意颜自知理亏,这会儿就想着好好认错,但李晟景没给他这个机会:“去躺着。”

  “小景,你别生气呀,我保证就这一次,以后不管什么事情我肯定听你的话,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伤,可是我们考虑的不一样,我去闯一次阵就能省下好多功夫,朱衣卫是咱们自己人,赤虎好歹还要在你手下做事的,他们有分寸。”

  “就你知道这些?难道我就不知道,还要让你来劝?”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谢意颜:“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便是有把握又如何?刀剑无眼,你有把握他有分寸你还一身的伤回来见我?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你知道你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吗?缠斗一夜,你好本事呢,是不是还要夸你?”

  “小景……”

  谢意颜感觉到小太子的情绪不对劲,赶紧想着先认错低头:“你别生气,我真的知道了。”

  “你知道?你又知道什么?”李晟景苦笑一声:“如果真的知道,就不该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白添一身的伤,你以为你在给我争取时间吗?你以为你给那大夫报了仇他就能给我治腿吗?谢意颜,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的腿早就废了,如果能治好,还轮得到他吗?人家两句话都当真,就豁出命去,你是三岁的孩子吗?”

  “小景……殿下,你……”谢意颜慌了,赶紧从床上下来,也顾不得自己衣衫不整,连鞋都没有穿,赶忙跑到李晟景面前,果然就见那双大眼睛里,装满了泪。

  谢意颜顿时就手足无措了。

  “你别哭呀,我保证,保证以后听你的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做什么之前都跟你商量,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受伤了,小景你别哭呀,你怎么哭了。”

  “没有。”李晟景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抬手要去擦掉眼里的湿润,就被谢意颜抢了先,袖子一点点擦掉小太子脸上的泪痕,谢意颜叹气:“你可别哭了,你一哭,我就觉得伤口好像开始疼了,奇怪,刀砍上去的时候都没觉得疼,怎么你一哭它就开始疼了。”

  “伤口疼?大夫呢?怎么还没来!”李晟景很急。

  大夫早就来了,刚到门口就听见小夫妻两个人你侬我侬的,他也不好意思往里进,就自己在外面候着,这会儿一听太子喊,赶紧拎着药箱进来。

  一进来就被太子妃那一身的纱布给吓了一跳。

  “这怎么伤成这样?”

  华大夫是脱口而出的,说这话就是纯粹的诧异,这可是太子府上,受伤的人可是太子妃,这得什么情况,才能把太子妃伤成这样?去趟战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华大夫你看你一个大夫怎么也大惊小怪的,小伤,都是皮外伤,没事的。”谢意颜一个劲儿给华大夫使眼色,华大夫也才回过神,太子妃伤成这样,那太子肯定是心疼了呀。

  华大夫懂了,但他没配合太子妃接话,反而比较谨慎,先过来看了看纱布,才对太子殿下说道:“这伤口处理得比较粗糙,药可能也没有上好,没有止住血才会渗出来,得拆开重新包扎处理才行。”

  “那还不快些。”李晟景腾开一点位置,催促谢意颜:“你去床上,谁让你下来的。”

  谢意颜:“好,那你别……”话说到一半又看了华大夫一眼,然后想到估计刚才华大夫在门口也都听见了,又给小太子擦了擦眼睛,小声地说:“那你别哭了。”

  当着外人的面,太子殿下面子上还是过不去的,嗔怪地瞪了谢意颜一眼,那意思就是不让他乱说话,谢意颜也是讨好的笑,然后乖乖等着大夫给他重新处理伤口。

  华大夫药箱打开,剪刀才刚拿到手里,打算先把太子妃身上裹得乱七八糟的纱布剪开,太子殿下不知何时就跟了过来,他倒是不紧张,紧张的显然是伤者自己。

  “小景,不然你去看会儿书?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你别在这儿看着,人家大夫怕你,他紧张。”

  “是他怕还是你怕?”李晟景问了一句,就没理他,专心看着华大夫怎么拆开旧纱布,等华大夫拆完一处,他就看见里面狰狞的伤口,就这还是他们知道把握懂得分寸,那要是不知道呢?要是万一有个什么纰漏呢?

  小太子身上开始往外冒寒气,一丝丝一缕缕冻得人头皮发麻。

  谢意颜仰着下巴笑:“我才不怕,我怕你做什么,我喜……”

  “你什么?”

  “没,没什么。”谢意颜一时怂了,差点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噎了回去,然后痴痴地看着李晟景:“只要你不生我气,我就什么都不怕。”

  这俩人在这儿如若无旁人一般地你来我往,华大夫在一边是心里直叹气,这小两口关系也太好了点,怪不得太子妃是宁愿扮女装也要嫁进来,如此深情感天动地,就是世俗不容。

  不行,他得再去劝劝师父,太子跟太子妃已经这么不容易了,怎么都得把太子殿下的腿给治好,可不能让他们再受苦。

  华大夫一边想着,一边重新给太子妃的伤处上药,他这儿才处理了一处伤口,就听太子殿下说道:“剪刀给孤。”

  “啊?这……”华大夫迟疑了一下,才将剪刀递过去,就见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太子妃胳膊上的纱布,太子妃特别配合,那腰恨不得再往前挪挪,生怕会累到殿下的手,就是这个姿势有点费腰,作为一个大夫,他不得不夸一句,太子妃真是好韧的腰。

  “早知道小景你不生气,我就不自己弄了,白费工夫还累手。”谢意颜见小景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就有点上头。

  “谁跟你说我不生气的?”李晟景淡淡一句,谢意颜就又哑口无言,自己铺垫好一会儿:“那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没生你的气。”李晟景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然后把剪开的纱布一点点收拢起来,伤口上的血沾到了他指尖,谢意颜刚要开口提醒,李晟景自己就看着手指上的血发了呆。

  “快擦擦,你别弄了,让大夫来,别沾手上血。”

  好像小太子葱白的指尖沾上一点血就已经开始让他心疼了。

  “值得吗?”

  “什么?”谢意颜没懂小太子话里的意思:“什么值得吗?小景你问我什么?”

  “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也许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治好我的腿,也许我的腿早就废了,再无医治的可能,就为了那一星一毫的希望,你就这么豁出去,如果万一出意外呢?万一朱衣卫中有人别有他心呢?万一刀剑无眼,错了一分呢?”李晟景的手顺着谢意颜的伤口往下挪:“若是伤在这儿,若是再重一点,你还能再拿剑吗?”

  “值得吗?”

  “小景,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得我心里难受。”谢意颜脸苦成一团:“什么一星一毫,那可是木神医,他肯定能给你治好的,华大夫你说是不是?你师父那么厉害,断掉的筋脉他都能接上,殿下只是冻了一下,一定能治好的对不对?”

  旁观者清,华大夫明白太子妃这是想求他一个肯定的答案,越是在意才越是紧张,太子妃嘴上说得笃定,可他心里面是没有把握的。

  就像太子说的那样,他赌的就是一星一毫的可能,便是为了那一星一毫的可能,他都愿意为之赔上所有也在所不惜。

  “能的,师父医术高明,一定能!”

  “小景你看,连华大夫都这么说,我就说一定是能的。”谢意颜脸上露出来灿烂的笑,拉着李晟景的手晃悠了一下:“别生气好不好?只要能治好你的腿,我流这点血算什么呀。”

  “你……”李晟景语竭,良久他抬手抚上了太子妃的脸,唇角弯起带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我何德何能,担得起你这般情谊,意颜,是孤对不住你。”

  谢意颜按住李晟景的手,笑得跟个大傻子一样:“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旁观的华大夫:……太子妃,这话不是这么接的,怎么好端端情愫瞬间就被你一句话给搅和没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赤虎:你们是不是还在秀?我要躲到何年何月?看在我放了一条河,哦不,一片海的份上,能不能从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