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仁怀来了,今日的他也按照庆典的要求穿了白底红边大袍,头冠换成了红色,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喜色满面,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苏问和楚涵渊携手在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跟在他们身后的两人,分别是箫骐和伪装好的唐旭婳。
没过多久,唐旭琦也来了,他的样子就有些颓废萎靡,丧气低垂着头,像是没休息好,没什么精神。
唐旭婳看到唐旭琦的一瞬间,呼吸就重了,好在她记得这是什么场合,不能给苏问添麻烦,不然她真的可能克制不住自己,冲上前质问唐旭琦。
唐旭琦胆怯地跟唐仁怀打了个招呼,拘谨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像是不习惯参加这种盛大的场合,从头到脚都在对外表明他的小家子气,不上了台面。
苏问啧啧称奇,对楚涵渊低语道,“唐旭琦是个狠人。”
唐旭琦和唐仁怀两个人高下立见,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要沉住气。
唐仁怀自以为如今皇室中没人能跟他争夺皇位,不会料到唐旭琦将自己藏在低处,对他的一举一动看得真切。
楚涵渊给苏问温了一碗茶,说道,“喝口热茶。不着急,人还没有来齐。”
楚涵渊话音刚落,门外就热闹了起来。
皇女唐旭婳来了。
苏问下意识朝身后看了唐旭婳,见她没有什么情绪,收回视线,准备好好打量下这个假扮唐旭婳的女子。
这一看不得了。
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说真的,要不是楚涵渊相信唐旭婳,他都要怀疑他身后这个唐旭婳是冒牌货了。
人家冒牌货举止优雅大气,面上雍容华贵,面对众人的献媚都不偏不倚,一路平稳走进来,行事挑不出一点错处,额间火焰亮丽无双,衬得一番姝色。
他都好奇了唐仁怀去哪里找的人了。
冒牌唐旭婳经过苏问桌前的时候顿了顿,上前跟楚涵渊和苏问寒暄两句,才往前头去了。
楚涵渊说道,“这人不会武。”
苏问点了点头,楚涵渊不说,他还没注意到这一破绽。
身为九霄国的皇女,怎么会不会武呢。
也是身边有人护着,没有用武之地,不然应该也不会蒙骗过这么多双眼睛。
殿前的大钟响了。
国君至——
九霄国国君在两位侍从的搀扶下,勉强走到高处,坐下时已经满头大汗。
九霄国的官员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上前接驾也没有一个人理会,这国君当的着实没有尊严了,远远比不上唐仁怀,冒牌唐旭婳进来时候的动静。
苏问蹙眉,声音压的很低,在楚涵渊耳畔含糊道,“不是说他们都不知道上面是替身吗,这态度未免太奇怪了。”
“可能也是听到些许风声……”
庆典正式开始了。
穿着红色红裙,身披红纱的十几名舞娘踩着鼓点飞入舞池,宛若春天里一朵朵红色牡丹花,在以池为地,以蓬顶为天的舞台间盛开,激起阵阵水花。
当得起精彩绝伦四个字。
官员们连连送上掌声,而宫门之外百姓的欢呼声铺天盖地,从遥远地方传来,仿若万马蹦跳。
酒过三巡,到了皇女祭天环节。
冒牌唐旭婳缓缓起身至九霄神女雕像前行礼,手持香,三跪拜,起身开始念祈祷九霄经。
忽得一名官员惊慌喊了起来,“快看……烙印消失了!”
众人齐齐看去,发现唐旭婳额间印记果然淡了,不复刚刚那般鲜艳。
这是为何!皇女触犯了神女吗!
冒牌唐旭婳不见慌乱,大笑道,“这有什么直得惊讶的?本来烙印就是假的。”
此言一出,九霄官员皆惊。
“皇女慎言,这烙印仍传统,怎能作假!”
“皇女所言可是真的?你这可是冒九霄之大不为!”
“乱了乱了,烙印是假,那你根本没资格继承皇位……”
“欺君之罪!”
“奏请陛下,惩治皇女,重立储君。”
“重立储君。”
“……”
场面一片混乱,官员一个个伸着脖子,面红耳赤,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事情太气他们,拼足了尽喊着要废唐旭婳。
国君见况,无助地擦着额头的汗,完全不知道这场面才如何收场为好,“这……想必是一场误会,皇女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不是玩笑。”唐旭婳笑道,当众用手抹去了烙印,“区区坊间小技就骗了你们这些人多年,愚蠢,愚蠢啊哈哈哈哈。”
冒牌唐旭婳的话理所应当引起了众怒。
楚涵渊见况,皱着眉头,伸手将苏问抱入怀中,“不要乱动……”
苏问,“……”
突变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冒牌唐旭婳狰狞地抽剑刺穿了九霄神女像,石像碎了一地,池上跳舞的舞娘被吓得跌入了水中,狼狈地爬上岸,退到了角落。
九霄官员具是又惊又怒。
一年迈的官员大喊道,“唐旭婳你犯下如此大罪,应被贬为庶民!你怎么可以毁坏神像,滔天罪行,天理难容。”
“触犯神像,触犯神女……”
“欺君之罪……”
“……”
冒牌唐旭婳淡定自若,宛如在自家庭院一般悠闲自得,一步步在护卫保护下走至国君前,推开国君,坐下,“你们不是,都早知道了?这国君早死,替身当位,你们为了你们的官职还不是委曲求全哈哈哈哈……”
“我做不得,谁做的!九霄神女根本就不存在,根本就不存在!统统都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论,亏得你们信奉了几百年。即使没有烙印,我也是九霄的储君!”
此话一出,官员面色铁青,一个个都静了下来。
唐旭琦颤抖着身子,看样子就差钻进桌子底了。
“哼,九霄神女不存在,那也轮不到你来坐这个位置。”唐仁怀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德行有亏,你不行。”
“呵,皇叔,你说不行就不行?未免太天真了……”
苏问看得都困了,眼前这两个人演戏。
苏问扯了扯楚涵渊袖子,“我们走吧,让箫骐他们留下来善后,他们不知道还要辩多久,反正外面的百姓短时间也不会相信什么真神假神。”
楚涵渊颔首,抱起苏问就悄悄背着人群就撤出了皇宫。
皇宫外还是一片热闹和谐,该做什么做什么,百姓完全不可能想到,九霄皇宫内此刻正在一场政权更迭。
苏问没想到的是唐旭婳也跟了出来,他还以为唐旭婳会想继续看完这场闹剧。
苏问道,“回客栈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了。”
……
桃花满枝头,清泉石上流。
少有人知道,与世隔绝的云族部落,就在这桃林深处。
“胤瑞回来了!”一位妇人背着孩童,笑道,“完成祭师给你的任务了?”
“嗯,还遇到了……奇怪的人。”胤瑞摸了摸脑袋,叹了口气,“我先去祭师那一趟,晚些再回家,麻烦你跟我母亲说一声。”
“哎,好。”妇人应道。
胤瑞走过桃花林,一路向东,沿着青石板路,爬至半山腰,宏伟的行宫,宽广的祭台出现在视野中。
穿着白袍的男人听见动静,转过身,见到是胤瑞,舒了口气,“救到人了吗?”
“嗯,就是……我没能把他带回来,他……”
胤瑞顿了下,继续说道,“怀孕了。”
祭师闻言愕然不已。
他明明算到他孩子的姻缘落在胤瑞身上来着,为何现在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你可知是谁……”的孩子。
胤瑞见祭师惊讶,斟酌道,“傲云国,翼王。他们已经成亲了。只是苏问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祭师闻言更加惊讶,紧皱眉头,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占卜出了错,“你见过他吗?”
胤瑞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祭师问的应该是翼王楚涵渊,“远远看到,对苏问很好……”
祭师的眉头松了又皱起,眉宇间阴晴不定,最后叹了口气,“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好。”胤瑞行礼告退,下山,准备回家。
“胤瑞,有人找你。”一中年老妪冲胤瑞喊道,“现在在你家,我看着面生,不是我们云族的人。”
胤瑞想不到是谁,匆匆回到家中,看到季拂衣的时候,心中涌上了几分失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坐在季拂衣身旁的老妇人听见这话,抓起桌上的核桃就砸了过去,“你朋友都比你早到家,你看看你,动作越来越慢了,真是随了你爹。”
“娘。”胤瑞无奈喊了一声,对着季拂衣说道,“我们出去说。”
季拂衣点头,“大娘,那我就先告辞了。”
“哎,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吧。”老妇人挽留道,“难得来一趟,听你的口音像是……傲云国的人?”
季拂衣略有惊异,“对,我是。”
“我就说,看着就亲切,我原先也在傲云国生活了一段日子。”
碍于老妇人太热情,季拂衣还是留了下来。
胤瑞领着季拂衣走到无人的溪边,席地坐下,没精打采道,“你想做什么?”
季拂衣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此时被风吹起衣摆,身形略显单薄,“我想见你们祭师,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