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亲爹的死对头粘上了>第36章 逆风执炬  ...

  “小叔叔!你刚是喝了多少?还没醒吗?”戚景思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也喝了不少,  浑身发烫,说话时连嘴唇都打哆嗦;他尴尬地将林煜拽到一旁,  小声道:“咱家,只有两间卧房……”

  “我知道。”林煜还是一脸坦然,“你跟我挤挤,把你屋让给小言休息一晚。”

  “这怎么行!”戚景思立刻反驳道。

  “为什么不行?”林煜的依旧声音温和,调子轻缓,像是真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你从小就是趴在叔叔胸口睡大的,怎么儿大也不中留了?”

  “那……就、就你那张单人小木床……”戚景思站直身体扬了扬下巴,立刻比林煜高出一个头还多,“也得挤得下罢?”

  “倒也是。”林煜抬头看了眼戚景思,  浅笑道:“你屋里宽敞些,  那你跟言斐挤挤。”

  戚景思闻言吓得几乎双脚离地,  “那就更不行了啊!”

  “小叔叔。”好半天垂头不语的言斐见状终于上前,礼貌地欠了欠身,  “叨扰一个晚上,  言斐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  就不要再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林煜拉过言斐的手,  将人扶起来,  “这大半夜的,叔叔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

  “那……”戚景思上前两步别扭道:“我送他回去还不成吗?”

  “就前两天儿还抱怨叔叔偏心呢——”林煜说着笑了笑,  “这我不能让言斐半夜一个人出去,还能让你半夜一个人回来啊?”

  “您还是担心他罢!”戚景思没好气道:“这沛县谁见我不是恨不能绕到走,我能有什么事儿?”

  “那是这是打算新年头一天就挂彩儿回来给叔叔当贺礼吗?”林煜难得眼神严肃了些,“咱家一屋子男人,也没有那未出阁的姑娘,  在别扭些什么?”

  林煜言罢又在掩唇轻咳两声,戚景思一张脸涨得通红,狠狠叹了口气,转身进了里屋——

  算是默许了。

  他回屋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枕着自己的小臂气鼓气涨地喘着粗气,怔怔地望着头顶的纱帐,直到小臂都被压得有些酸麻了,才终于瞧见门缝边的那点摇曳的光亮彻底熄了。

  这是林煜回屋歇着了。

  他瞬间心如鼓擂。

  每一呼一吸好像都卡着心跳的鼓点,像是那场永远停不下来的雨,吧嗒,吧嗒——

  豫麟书院的春雨,还有书院后巷那场急雨,甚至是沛县府衙门口的雨里夹着冰碴子,在这一刻好像全都混在了一起,吧嗒,吧嗒——

  拼命往他身上砸。

  这个夜太静了,他能听到雨滴的声响。

  雨里夹杂着那曲带着山洞特有回声的民谣。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只觉得每一个呼吸都仿佛一辈子那么长;可那扇被他死死地盯住的该死房门,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言斐好像又从这个家消失了。

  戚景思深吸两口气后起身,缓缓拉开房门——

  门外,言斐抱着一床棉被,静静的站在门边,他垂着头,一动不动,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静止了。

  屋内所有的光线都熄灭了,只有戚景思身后一盏小小的烛火,伴着清亮的月光,落在言斐精致的脸上。

  言斐那么安静,连纤长的羽睫上都挂满温柔,沉默得像是一尊羊脂玉的雕像。

  戚景思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像连言斐也能听到。

  他缓缓掀起眼帘,望着戚景思的眼神脆弱又倔强。

  戚景思长长吐出一口气,确认了他眼前的人,还是他最熟悉的言斐,不管在什么样的景况下永远温柔,却绝不低头。

  他接过言斐手里的那床棉被,侧身让出门口进房的空间。

  言斐进门也只是默默站在房中,从始至终没有发出过半点声响,之前能说会道的状元郎完全变成了哑巴。

  “愣着干嘛?”戚景思一边将言斐带进来的棉絮铺在地上,一面不情愿道:“朱夫子又不在,你是进来罚站的吗?”

  言斐闻言还是没有出声,只轻步走到戚景思身旁。

  “你睡罢。”他躬身拉住戚景思的手,“我来。”

  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戚景思不知道言斐方才在门外站了多久。

  他指尖一颤,甩开言斐的手,“去床上。”

  过了很久,言斐还是躬身站在他身侧,一切仿佛静止,他小声加了句,“地上凉。”

  言斐非但没走,闻言还轻轻蹲在了戚景思身旁,他左手再一次覆上戚景思的手背,明明那么温柔,却又好像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就像他的声音一样——

  他真挚地望着戚景思,“地上凉。”

  戚景思好像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这样被言斐的手带着,走到床边坐下。

  他愣在床边,言斐却转身将地上的褥子重新抱了起来。

  言斐轻轻推着戚景思的肩膀让人躺下,又温柔地为人盖上被褥,这才跨进木床的里侧躺下。

  戚景思看着床榻间留着一人宽的位置,就好像他们那日撑伞走在雨里,他听见言斐柔声道——

  “景思,新年如意,良寐好梦。”

  戚景思没法好梦,也不能良寐,他整夜都睁着眼,直到看着窗外隐隐泛起鱼肚白。

  他整夜用余光打量着言斐的方向,不知道言斐能不能良寐,会不会好梦,只知道自己身边安静得仿佛没有另一个人。

  *****

  这一整夜折腾下来,待戚景思再睁眼,身边的床榻已经凉透了,昨天言斐抱进来那床褥子也整整齐齐地折好,放在一边。

  他深吸两口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窃喜,只觉得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小叔叔。”

  他推开房门便瞧见林煜已经坐在堂屋饮茶,便恹恹地唤了声。

  “怎么大年初一的就没什么精神。”林煜嘴上埋怨,声音却还是很轻,“年糕我蒸热了,在厨房的笼屉里隔水温着,就快用午了,你少垫一点儿,大过年儿的,算是讨个好彩头。”

  见戚景思愣愣地杵在门边,垂着脑袋,不吭声也不动地方,林煜轻叹一声。

  “言斐走了。”他放下茶盏看着戚景思,“你昨夜是不是欺负人家孩子来着?”

  “我没有!”戚景思急急地解释道。

  “反正一大早就走了。”林煜闻言重新端起茶盏,“我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等在堂屋了,见我出房门,上前跟我行礼告辞罢,便离开了。”

  “想是衙门事忙。”他说着又再补充了一句。

  戚景思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转身进了东厨间。

  衙门到底有多忙,戚景思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事儿需要大年初一就开始忙活,不过慢慢的,他好像不得不开始相信衙门可能真的很忙,因为言斐再没有出现过。

  出了正月里,开春也就不远了,因为担心林煜再跟自己提去书院的事,戚景思每天都泡在码头上,工友们都调笑,年轻就是好,一个人能顶三个用,连工头都给他加了工钱。

  只有戚景思自己知道,他即使下了工也不敢回家,就怕林煜再要让他去书院里;也不知怎么的,他在街上漫无目地晃荡,却总会不知不觉地走到当初张皇榜的围墙边,或是干脆直接走到县城府衙的后巷。

  好在林煜的身子虽没见好,也没见差,除了瞧着总有些憔悴;许是碍着自己真的精神不济了,又许是看出来戚景思躲着他,他没再提过书院的事。

  日子便是这样,眼瞅着就入了夏。

  不管戚景思是不是回家,林煜每日用过晚总要回房间忙活;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戚景思深怕哪天林煜再跟他提读书的事,总想多攒些银子,晚上空闲时便去县城里忙不开的酒楼做个临时的帮工。

  他今天照旧去帮忙,却无意中听见用饭的客人说县里来的钦差一行已经走了。

  “小戚——”

  看着平日里勤快机灵的活计今晚已经连着摔碎了第三个盘子,酒楼的老板娘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若是不舒服,便先回家歇着罢?你平时人就勤快,今儿这些——”老板娘心疼地看着地上碎掉的瓷片,“红姨也不跟你计较了,权当抵了你今晚这一阵忙活的工钱。”

  戚景思行尸走肉一般的游荡回家,他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想起言斐,只是脑子空空的,连脚下的步子都是轻飘飘的。

  林煜在房中的书案前忙活着,出来倒水的功夫才瞧见没有点灯的堂屋里好像坐着个人影。

  “景思?”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小叔叔。”戚景思恹恹地应了。

  “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去酒楼帮忙了吗?回来也没一点儿动静儿,是出什么事儿了?”

  林煜连着问话,却发现戚景思怔怔地望着脚下尺寸见方的地方发呆,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他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浅笑着点点头,走到堂屋的角柜边,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小桌上的油灯。

  “小言那孩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他走到戚景思身边坐下,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热茶,“你得空去替叔叔传个话,说叔叔炖了鱼头汤给他尝尝。”

  “他已经——”戚景思没有接过林煜递上的茶盏,只抬眼盯着林煜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眼前已经氤氲一片,“走了。”

  从前在晟京,他是不可一世的尚书独子,身边的人都瞧不起言斐,觉得小瞎子满身铜臭气;言诚理再有钱也不是士大夫阶层出身,他的儿子怎么都不可能金贵,而戚同甫攀上了温晁礼,戚景思再混账也是贵族世家的孩子。

  彼时他们就算在一个书院,也仿佛在两个世界。

  可一朝天地巨变——

  言斐三元及第,已经是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一朝鲤鱼跃龙门,他跨过了平民阶层唯一一条通往士大夫之路的门槛;可戚景思已经只是一个码头搬麻包的挑夫,他同戚同甫说过,泥鳅自是该烂在泥里,好似一语成谶,他又跌回沛水河畔的淤泥。

  他们之间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过。

  言斐走了,只要他回到晟京,他们之间隔着的只怕不止是千山万水;戚景思只肖看看面前的林煜便知道,那些家庭的压力,世俗的成见,哪一道槛都不容易跨。

  “我知道。”林煜将戚景思不肯接过的茶杯悄悄搁在他跟前,“所以我没说让你请他来啊——”

  “每次都让人家跑一趟,这回你也瞧瞧言斐去。”

  “小叔叔……”戚景思吃惊地望着林煜。

  “他去汀县了,想是忙得很。”林煜温柔地笑笑,“明儿一早我去买几条新鲜的鱼回来熬汤,你上码头告了假便给小言送去。”

  “那孩子太瘦了,小小的年纪头回离了父母出门儿,也不懂得照顾自己,这俩月不知道在不知汀县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儿。”

  戚景思不置可否,但缓缓端起茶盏的那只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他在码头听人说起过,汀县最近好像出了点事,还说死了不少人。

  虽然传闻难免夸张失实,但他的心还是紧了紧。

  从他知道言斐走了那一刻起便不断提醒自己,他们之间有多少难以跨越的阻碍和距离,不过就是想跟自己说一句——

  算了。

  但又在希望燃起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放不下心。

  前些天林煜又忙活到半夜不肯睡觉的时候,他去林煜屋里瞧过,无意中在对方的桌上看到一本佛经。

  《佛说四十二章经》的第二十二章 经有云——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对戚景思而言,有时,爱上一个人便如逆风执炬,时时担忧引火自焚,却终是舍不下黑夜里那一束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重逢了!你们在这一章期待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在重逢后~

  如果比较早关注的小伙伴可能看到过,这本书原来的名字就叫《逆风执炬》。

  接下来会不定时双更或者万更,不用养肥!我很勤快!明天起恢复6点更新,加更内容暂时没想好定在什么时间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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