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涓站在万溪的角度想, 如果他死了对万溪来说确实是好事,他想,他和狐狐的事, 万溪应该是反对的,只是万溪不会说狐狐,如果是这样万溪想他死也是合理的。
至于其他的,他不想多想, 便闭上眼睛, 他需要睡一觉调理内力。
万溪这狗比以为焚香能封他的内力不成?
至于……万溪所说的莫名的信任。
这种信任难道不是万溪故意而为的吗?
几年前在罗卜,万溪说起他们两个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的时候, 他就去查了万溪。
虽然没有翻出万溪的祖宗十八代,但也翻出了一些东西。
这难道不是万溪诱导的吗?
万溪故意借此话套他的身世, 奈何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太多的身世了, 所以万溪只好作罢。
不知万溪知不知道,他转头去查了这狗东西的身世。
结果查到的没把他给吓死。
万溪的亲生父亲是契丹人与蒙人女子所出,万溪后来的这个父亲, 应该是万溪的外祖母这边的亲戚才对,他应该拜入了万姓的蒙族。
这个他查不清楚, 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万溪的生母,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肃州林氏。
在林沉安的故事里,有一个被契丹人掳走后来归家后再嫁, 没几年后又病死的大姐。
他几乎是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个。
于是他和万溪之间有一丁点相似的眉眼, 有了那么一丝不确定的“牵绊”。
于是又有了万溪所说的那种莫名的信任。
在他几乎快选择释怀,选择去忘记十一岁那年,他被万溪推下马, 险些落入敌人之手这件事的时候。
万溪又重新欺骗了他一次。
“你就是想耗尽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情谊罢了……”
少年早就睡着了,梦呓的声音很轻,若呼吸一般。
万溪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是没有。
因为三日后的与塔塔王和谈在虎思斡耳朵境内。
所以次日清晨,万溪便带着秦涓启程向西北方向,去虎思斡耳朵。
只必帖木儿所率的大军内自然也是有赞成和谈的将领的。
这些人就是接应万溪近日要联系的能接应他的人。
不过这些人毕竟不是他的人,甚至到现在有些事情都还没有谈妥当。
再次日,他们已身在虎思斡耳朵境内,于一户牧户家中逗留,而万溪的人则去联络他从大都带来的那几个大人。
“去联系……大人,再让他继续联络塔塔王。”
“你若不打算逃了,我就叫他们给你松绑再给你解药。”
当万溪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他要去见塔塔王的时候。
秦涓:“万老狗,你娘的就不怕老子让你这事砸了,一起玩完?”
面对他的怒火,万溪好整以暇:“你也可以这么做,那么他,他们……”
他的手指向跟随他的人:“他们都得陪你一起去死,哦,当然还有因你引起战争后,那些又即将面临死亡的士兵……因你哦。”
秦涓呸了一声,狗东西龌龊无耻,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万溪的人,半数已经离开,留下的去安置晚膳。
万溪走过去给秦涓喂了一粒药,不知是毒药还是解药,反正万溪有法子逼迫秦涓吃下。
不是打他自己的人的板子,就是让那些人在秦涓面前脱光了做那等子事……
每当万溪不是人的时候,那些人都是一脸无辜又隐忍的看向他。
他一点都不想同情他们,更多的他是没有办法,别无选择,于是,他只能吃下万溪给的药丸。
“你一点良心都没有。”秦涓看向别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狗东西。
至少曾经狗比在他眼里还有点人样,现在真的叫他……
秦涓忽然觉得反胃,看着面前的食物也无甚食欲了。
万溪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过火了。
这两日他都曾反思过这个问题,只是一旦当他权衡利弊起来,就会习以为然的觉得这是常态。
他几乎把无毒不丈夫,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给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只在乎结果的。
可是看到秦涓,他竟然会有疑惑与犹豫……
还有一种无法察觉的刺痛感受。
承认吧。
其实七八年前,推这个孩子下马后,有痛过。
承认吧,万溪,你曾经后悔过伤害他。
当这个念头冒出脑海的时候,他忽地站起身来,如一阵风一般的健步如飞。
木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这么大的声响,就连秦涓也愣了一下。
狗东西突然发什么疯!
也是万溪出去以后秦涓才隐约有了食欲,他端起面前的米饭吃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米饭了,这一刻竟然怀疑这是不是万溪给他准备的最后一顿。这碟肉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了……
肉切的极其的薄,加入了一种他不认识的蔬菜,但又觉得十分熟悉……应该是大火爆炒过的,他吃着吃着,眼眶也湿润了。
“来人,来人!”他突然放下筷子和碗,对着门外大喊。
门外的人看向不远处的万溪询问,万溪给了他一个眼神
那人立刻进去了。
“您……有什么吩咐。”
“谁做的菜!让他过来!”
侍卫愣了一下:“我去叫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中等身量,圆却能略带棱角的脸,细长的眉,看着应该四十岁左右。
“他是我们安置在这里的人。”侍卫没有丝毫的避讳。
伯牙兀氏到处都有设探子,那万溪在这里安置有人也并不奇怪。
“是宋人?”秦涓问他。
“那怎么在这里。”
中年没有回答,因为万溪进来了。
侍卫被万溪叫出去,带上了门。
万溪坐过来:“联宋灭金后,他被留在了这里。”
秦涓一震,看向中年,这么说这人还极有可能是宋臣?当初联蒙灭金的那帮子人里的?
“不对,那你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
“五十。”
“可你看着比我见过的五十岁的人要年轻很多。”
“因为不事农牧。”那人丝毫没有避讳。
秦涓点点头,又看向被他吃的精光的盘子:“这是什么菜?”
“泥蒿炒肉。”
我觉得很熟悉,仿佛我的身体还记得……”秦涓低垂着眉眼,低声说道。
那中年眼里闪过一道光,刚抬起头却又很快低下头来,依旧是一派镇定。
“是南边的一道小菜。”他如此说道。
秦涓点点头,却没有再问了,因为他记不得南边有什么小菜了,问了也没用。
从房里出来,中年被万溪叫到一旁。
“公子有何吩咐。”
“明日,你随他去见塔塔王。”万溪突然道。
这大概是他能给秦涓的最后一点机会了。
一个可能会全心全意帮秦涓的男人,一个宋国旧臣。
中年小心翼翼的应了。
万溪在离去前,突然又回头看向他,说了一句:“若是这次命大福大,你便跟着他了。”
直到万溪已经离开了,中年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这一觉,是秦涓多日以来睡得最舒坦的一次了。
当凌晨听到敲门声,他起床了,竟然没有一丝起床气。
一个深吸气,俨然已察觉到身体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三四成。
他穿好衣服,拉开们,中年和七名侍卫站在外面,而这处宅子里已无万溪的身影。
万溪已经离开了,昨夜就骑马走了。
侍卫们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生怕他撂担子不干了,只有那中年仍是一脸平静,眼里无期待也无悲凉,沉静又镇定。
秦涓淡淡一笑,直到接过侍卫手中的吃的,也没有说一句话
将用纸包着的饼取出来,大口吃过,便往宅子外面走。
刚刚吃饱了的七哥朝着他眨眨眼睛,顺便还甩了甩尾巴。
秦涓现在倒是一点都不诧异它的亲昵,毕竟这野马是有吃的他就是爹,没吃的它就是天王老子。
秦涓以往都舍不得抽它,现在是逮着机会就狂抽他几鞭子。
七哥生的俊,只要见过它的都会想摸它,有时候别人见秦涓这么抽七哥,自然是不能理解的。
秦涓往往只回两个字:“它欠。”
和谈的地点定在一个秦涓并不陌生的地方。
烃沙山。
曾经骑马至此,和赵淮之分别于此。
烃沙山有一处高塔,远远就能看到高塔内外全是士兵。
具体有多少人,远看就感觉至少上万。
万溪的人已经和那几个大人联系上了,大人们说塔塔王请他们过去高塔。
秦涓深吸一口气,既然万溪说塔塔王一定会结盟,那只要万溪此刻能绊住只必帖木儿,他就能活着回来。
若是和谈期间只必帖木儿生事端,就是在要他的命。
在至高塔下。
塔塔王的军队虎视眈眈的看向他们
并让他们下马,大都的几个官员走在后面,让秦涓走在前面。似乎他们很是默契的没有询问为何来的人不是万溪,只在起初的惊讶过后,便不了了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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