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筝从容的转身,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甚至还颇为温和有礼的笑了笑。

  “你说的对,我在说假话。”顾远筝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袖,“你说假话任司正信得,我的假话又为何不能被相信?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再说,我不想写十遍策论,毕竟看了两三遍就记住的东西,实在不值得浪费笔墨。”

  “嘿!顾哥威武!”甲班有人跟着哈哈笑道:“就是,看就能记住,猪才要抄吧!”

  甲班其他人:……

  大可不必如此上头,都开始自己骂自己了。

  丁鹭洋脸色愈发难看,片刻后,他冷笑一声,“你顾远筝是厉害,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甲班的人就是除了祖荫之外样样不行,每次考核得到的甲级都不如我们,这三年不是一直如此吗?一群……”

  他忌惮的看了一眼邵云朗,把那两个字咽了回去,但嘴唇翕动,分明是“废物”两个字。

  “滚你娘的!你有本事给老子说出来!”沈锐差点被这阴损的王八蛋气炸肺。

  邵云朗没见过自己非要上去找骂的,一脸无语的按住跳脚的沈锐,“行了行了,要下雨了,先散了!下次考核比他们强就是了嘛,不气不气。”

  他就随口这么一说,想把人打发了好去取回自己的西瓜,却不想有个小姑娘大着胆子捞住他的袖子,小声问:“殿下,差距不大的,只要你考到一个甲,然后没有丙,我们就赢了,所以……”

  邵云朗:“???”

  那小姑娘坚定的说完:“你能努力一下吗?”

  邵云朗:“……”

  那女孩子也是个天乾,眉目英气,硬凹出个“楚楚可怜”,也是十分努力的在劝学了,邵云朗无奈扶额,“行,我努力。”

  人散的差不多了,庄竟思才从各色信引里缓过神,一边哭唧唧的骂丁鹭洋,一边别别扭扭的向沈锐道谢。

  刚才像只斗鸡似的沈锐这会儿又变成了瓜皮,脸红的像挨了巴掌的人是他自己。

  邵云朗瞧着有趣,比织金河上唱曲的有意多了,甚至把手摸进了袖子里,想掏出一把瓜子,却猝不及防的被人拉住了手腕。

  “殿下。”顾远筝笑着说:“要下雨了,别看热闹了。”

  他这次的笑与方才便大不相同了,似刺破云层的阳光映在墨色瞳仁里,暖融融的。

  左右人都散了个干净,邵云朗也就不再和他唱什么横眉冷对的戏码,他拍了拍手,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远筝。

  “初见时顾公子顶着一张绝顶好看的脸,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性情又温柔贤良,如今看来你是芝麻汤圆,外白里黑啊。”

  顾远筝有些诧异,他知道邵云朗应当还在生气,却不想这气性还有点大,方才的伶牙俐齿此时尽数哑火,他清咳了一声,有些无奈,“殿下……”

  其实如他所料,邵云朗回宫里拘了两天,气早就消了大半。

  但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又把五殿下的火给拱了起来。

  他前天在景华宫里,往盆景里倒酒,祭奠他那就此夭折的情愫,结果昨天那花就不堪愁思,叶子簌簌而下,秃的像祁先生摘了假发的头顶。

  为此他母妃差点把他扔池子里,追着他绕着景华宫跑了三圈。

  这帐,该记在顾远筝身上!

  无端被迁怒的顾远筝满目茫然,见邵云朗走了,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耍了一通小孩脾气,五殿下舒服了,回了鸭子窝也就不再黑着张俊脸,还主动问顾远筝,“你不像爱掺合这些事的人,怎么听到的风声啊?”

  顾远筝顺势下台阶,“我一直留意着院外的动静。”

  邵云朗迷惑:“读书讲究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这是什么读法?”

  “天气这么闷热,想着殿下叫我同去避暑啊。”顾远筝眨眼,笑道:“可惜没等到。”

  他径自进了屋,取出一本藏蓝色封皮的小册子,放在石桌上推给邵云朗,“说笑的,在寝舍里给殿下整理了一份棋谱,我做了批注,殿下闲时看看。”

  邵云朗:“……”

  那书册约莫一指厚,风掀起书页,里面的字和图皆是工整简洁,可见写的人是花了心思的,不是这两天能完成的。

  这还让他怎么生气,邵云朗暗自叹气,这要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地坤该多好,就算迎娶丞相之子会有麻烦,他也豁出去了。

  偏偏是个天乾。

  他收起小册子,语重心长道:“顾兄,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

  顾远筝:“……”

  这和他设想的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