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奸臣他一心向死>第77章 美色

  江尽棠觉得, 他现在几乎已经对宣阑的各种情话没有反应了。

  宣阑可以张嘴就来,他也可以听听得了。

  “你这病,治不了。”江尽棠推开他的手, 站起身来道:“想多活几年就寡欲清心。”

  宣阑笑着说:“我还不够寡欲清心?你看你这么耍我,我也没有拿绳子把你捆在床上……”

  江尽棠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宣阑识趣的不再说了,跟在他身后道:“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这话不是该问你么。”江尽棠走出画堂,看见院子里被昨夜风雨打的零落的春海棠,想起了一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 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他忽然觉得简远嘉说的其实很对, 他不应该这么纵容着宣阑胡闹。

  “狗急了都会跳墙的。”宣阑抬手折下一枝尚且开的不错的海棠,在手指间转了个圈儿,放在了江尽棠怀里, 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能跳到什么程度。”

  江尽棠看着手里的海棠花枝, 一愣。

  宣阑俯身凑近他一点,道:“这花衬你。”

  不等江尽棠骂人,少年已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道:“我猜你要去提审华州的一系官员, 走吧。”

  江尽棠:“……”

  江尽棠垂下眼睫,指尖拂过犹带露水的花瓣, 终究是弯腰将花枝放在了树旁。

  花只有盛放在枝头上时才最美, 只可惜少年还不知道这个道理。

  ……

  温玉成这些年虽然在太守府里混的如鱼得水,周单都只是他驯养的一条狗, 但过的很清贫,没有千顷豪宅也没有仆役成群, 他的住处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 家中伺候的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 谁看了都要说一句寒酸。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收回了要推门的手,笑了笑道:“鄙人何德何能,一日之内接二连三的见到贵人。”

  院子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眸光冰冷的看着温玉成,手里提着的刀泛着雪亮的光。

  温玉成就跟没有看见似的,目不斜视进了院子,就见自己的老管家被人绑着扔在地上,他叹口气:“老人家年纪大了,何苦来哉。”

  “确实。”坐在桌旁的男人笑了一声,“苑娘,还不给老人家松绑。”

  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女人应了一声是,亲自把老管家放开了,老管家站起身来,目露焦急:“先生……”

  “无碍。”温玉成扶了他一把,温声道:“您先回屋休息,这是我的一位故人。”

  老管家左看看右看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步履蹒跚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温先生说我是故人,看来是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了。”青天教教主提起茶壶给茶杯里添了热水,缓声说:“周单何德何能,能得先生护持多年。”

  温玉成咳嗽两声,道:“您说笑了,我不过一介穷酸书生,能为周大人驱策,是我的荣幸。”

  教主微微挑眉:“先生这可就是妄自菲薄了,先生是光远十年的状元郎,若先生说自己穷酸书生,叫天下读书人情何以堪?”

  温玉成摇头笑笑:“过去的事情,再重提多没意思。”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先生师从大儒闫先生。”教主喝了口茶,含笑道:“正巧,我有一位故人,是闫先生的关门弟子,算起来,两位应该还是师兄弟。”

  “我已经被逐出师门多年了,这师兄弟的辈分从哪里排呢?”温玉成在桌边坐下,也没去碰热气腾腾的茶,而是道:“今日您过来,恐怕不是为了跟我叙旧的吧?”

  “自然。”教主道:“眼下印曜自顾不暇,风陈印林四家出现了百年未有的裂痕,正是逐个击破的好时机,先生后面打算如何做?”

  温玉成只是笑笑:“我已经说过了,我蜗居扬州多年,就是为了避世,怎么还会主动掺和进这些庙堂之争呢。”

  “先生看着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我却知道,只要那数千亡魂一日不安息,先生就一日不得解脱,你不必忌惮我。”

  教主抬起眸子,平平静静的看着温玉成,说:“因为我与先生的目的是一样的。”

  ……

  江尽棠忙的不可开交,宣阑还总是跟在他身后捣乱,让江尽棠无数次想要撂挑子不干。

  宣家的江山,凭什么要他姓江的来守?

  江尽棠将手里的文书一扔,看向靠在一旁吃葡萄的宣阑:“过来。”

  宣阑挑挑眉:“义父唤我何事?”

  “……”江尽棠忍了忍,说:“让你过来就过来。”

  宣阑起身到了案几边,江尽棠一把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冷冷道:“这些文书,你自己看。”

  宣阑瞥了一眼,全是这些年印曜在江南的罪行,他还以为江尽棠会很乐意趁这个机会一举铲除印曜这个劲敌,却不成想他连文书都懒得看。

  “不太好吧义父。”宣阑抬头望着江尽棠:“我看这些,名不正言不顺的。”

  江尽棠喝了口香茶,淡淡道:“还有人比你更名正言顺?”

  宣阑单手撑着脸颊,垂着细密的眼睫认真看了会儿,道:“罄竹难书。当初印曜进京带着万民书,我以为罪名已经够多了,不成想江南更是人才辈出,连某年某月印曜手底下的人在街上买了两包子不给钱都能写上来……长了见识。”

  江尽棠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脖颈,随意道:“那你肯定没有认真看那份万民书。”

  “嗯?”

  江尽棠:“因为那张万民书上来连我逛窑子不打赏姑娘都写上了。”

  宣阑:“……”

  他就说到底是怎么凑出这么多罪名的。

  不过……

  宣阑眯了眯眼睛:“你好像,很喜欢逛窑子。”

  先是京城浣花楼的临羡,又是扬州的照月阁的调笙,勾搭的还全是些花魁。

  江尽棠手指一顿,道:“人还不能有个爱好?”

  “你爱逛窑子?”宣阑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随即闷笑出声:“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江尽棠觉得宣阑是在羞辱他,嗤了一声:“你不也是在给自己找罪受?”

  宣阑不笑了,叹口气:“说的也是,我都没想到,我人都躺在你床上了,竟然就真的只是抱着你睡了一晚上。”

  “不然呢?”江尽棠抬眸:“你还想逼我弑君?”

  宣阑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山月道:“主子,陛下来了。”

  宣阑本尊就搁这儿调戏九千岁,来的陛下自然只有那个冒牌货了。

  江尽棠道:“进来吧。”

  书房的门打开,宣奕顶着宣阑的脸,穿着一身常服,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听闻九千岁夜以继日的在处理江南谎报灾情的事情,朕心中甚愧,若非朕感染了风寒,也不会让九千岁如此劳累。”

  说着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才继续道:“朕命人准备了燕窝,九千岁吃一些吧。”

  “多谢陛下美意。”江尽棠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我此时不饿,让人放着吧。”

  宣奕也没有生气,毕竟他确实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本来这都是皇帝的活儿,他不是真的皇帝,不敢妄作处置,只好装病全部推给了江尽棠。

  “朕在这儿陪九千岁一会儿吧。”宣奕在江尽棠旁边坐下,道。

  江尽棠:“……?”

  你们宣家人,是不是脑子都不太好使?

  江尽棠懒得理会宣奕,又喝了一口茶,随手翻开一份文书后才意识到自己又在给宣阑那狗东西干苦力,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过来。”

  宣奕一愣,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正要答,却见一个个子高挑眉目俊朗的少年走了过来,道:“义父,怎么了?”

  宣奕打量了他两眼,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不由得道:“九千岁,这位是…… 您的义子?”

  “让陛下见笑了。”江尽棠道:“这不孝子就是喜欢丢人现眼。”

  宣奕隐晦的看了宣阑两眼,总觉得这个少年不一般,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般,他又说不上来。

  江尽棠把文书扔进了宣阑怀里,冷淡道:“念给我听。”

  宣阑笑了笑,一撩衣摆,就靠着江尽棠坐下,缓声开始念文书上的内容。

  其实都大差不差,全是些来踩印曜一脚的。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印曜确实是地头蛇,但是地头蛇再大,能大的过皇帝?

  更何况印曜在奏折提的江南大灾,不管是瘟疫还是水患,连影子都没有看见,简直就是现成的把柄往皇帝手里送。

  江南的官员精得很,在汪阙死告御状、皇帝亲审、九千岁随侍上就看出了风向,别说不是印家一派的官员,就是几个印曜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也连夜命人送来了折子,告印曜一笔黑状,又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人间百态,尽在其中了。

  宣阑念完了一本,江尽棠没说话,他就在上面勾了个红圈,又拿起另一本,念到一半时江尽棠睁开眼睛,不等他开口宣阑就已经了然的将这份折子放在另一张案几上,两人的默契简直让旁人完全插不进去。

  宣奕看着江尽棠合着眼睛的侧脸。

  这无疑是一副美人相,皇族最出美人,宣奕几个妹妹就生的貌美娉婷,提亲的人不少,虽然不及京城第一美人印致萱,但也是养刁了宣奕的眼睛。

  可就是这样一双被养刁了的眼睛,在看见江尽棠的时候,仍旧会被深深地惊艳。

  这个人总是有不同的美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牵动人的心肠。

  宣奕是没落的宗室子,从前只听闻过九千岁的名声,并没有资格见到他本人,还跟妹妹们讲过或许是个生了一双吊梢三角眼的阴冷老太监,毕竟奸宦之形象,大抵自古如此。

  可是江尽棠没有生着一双吊梢三角眼,甚至不像是个太监,他往那儿一坐,宣奕甚至觉得他比穿着龙袍的自己还要多几分贵气。

  宣奕知道多说多错,但是此时见着两人亲密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出声:“从前没有听说过九千岁收了义子,这位小公子是九千岁在江南收下的么?”

  宣阑被打断,有些不高兴,冷冷的看了宣奕一眼,宣奕竟然被这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尽棠慢条斯理道:“路上捡的,看他没爹没娘脑子又不聪明,怪可怜的。”

  宣奕:“……”

  您管这个叫脑子不聪明??

  宣阑靠在江尽棠旁边,少年嗓音甜的不行:“多亏了义父疼我。”

  江尽棠伸手白皙细长的手指,摸了把宣阑的狗头,嗯了一声:“你要是听话,义父肯定疼你。”

  宣奕:“……”

  宣奕道:“小公子生的丰神俊朗,想必出身也是不俗的。”

  江尽棠似笑非笑道:“陛下看错了吧?我怎么没看出他哪里丰神俊朗。”

  他微微起身,手指轻佻的在宣阑脸颊上一刮,声音慢慢:“只看出油嘴滑舌。”

  宣阑低笑,握住江尽棠的手:“义父可别冤枉我,我对义父的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真心,怎么能叫油嘴滑舌呢。”

  江尽棠抽回手,冷淡道:“知道你有孝心了,卖什么乖讨什么巧。”

  宣奕:“……”

  山月端着托盘进来,看着书房里两位陛下一左一右的坐着,一僵,而后对着宣奕行了个礼,道:“主子,该喝药了。”

  江尽棠不想喝药。

  大约是因为他出京前让陈大夫给开了几剂猛药,这次陈折恒让人送来的药苦的噎人,哪怕江尽棠从出生起就是个药罐子也受不了。

  但是宣阑和宣奕都在这里,他不喝都不行。

  由此可见绝对是简远嘉撺掇山月在这个时候进来的,这人一向不干人事。

  江尽棠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淡淡对山月道:“拿来吧。”

  山月上前,将药放在了江尽棠面前。

  江尽棠抿了抿唇角,端起瓷碗,一鼓作气给自己灌了下去,苦的他肺腑都在冒酸水。

  山月赶紧道:“主子,您吃颗蜜饯。”

  笑话,堂堂九千岁,喝个药罢了,吃什么蜜饯。

  小孩子喝药才吃蜜饯。

  江尽棠看都没看那碟子蜜饯,蹙着眉头摇头:“不必,我……”

  他话没说完,舌尖一甜,有人将被蜜浸了的杏干塞了一颗进他嘴里。

  江尽棠一滞。

  宣阑抬手往自己嘴里也扔了一颗,道:“这个果脯还挺好吃的,带些回京城。”

  山月的表情一言难尽:“……是。”

  嘴里的甜味儿压住了酸苦,江尽棠冷着脸道:“都多大了,还喜欢小孩子爱吃的东西。”

  “我今年十八岁,不算是个孩子么?”宣阑问。

  江尽棠把杏干咽下去,喝了口茶,道:“别人如你这般年纪,孩子都会叫爹爹了。”

  “你喜欢孩子么?”宣阑的重点立刻跑偏,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养几个来玩儿。”

  “……”江尽棠瞥他一眼:“怎么,你要给我生几个孙子,让我享天伦之乐?”

  宣阑舌尖滑过犬齿,笑了:“养儿子不够尽兴,义父还想养孙子?”

  “……”宣奕听着两人对话,总觉得哪里不对。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江尽棠是个阉人,不可能有孩子,而且……

  这个所谓的义子,跟九千岁也太亲近了,说话也没大没小……

  江尽棠坐的有些累,见外面天空晚霞绚丽,打算出去走走,站起身时却一阵头晕,站立不稳往后摔去,宣奕一惊,赶紧要去接他,却有人动作更快,已经先一步将人搂进了怀里,声音含着几分急切:“你怎么了?犯病了吗?”

  宣奕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看看宣阑怀里的江尽棠,尴尬的缩回手,“九千岁这是怎么了?”

  江尽棠揉了揉眉心,道:“大约是近日没有休息好,无碍,劳陛下担心了。”

  他看了山月一眼,山月会意,恭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宣奕抿了抿唇:“那九千岁好好照顾身体,切记不要太过于劳累。”

  江尽棠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宣奕走出书房门,鬼使神差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宣阑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江尽棠还是靠在他怀里,人就坐在他腿上,闭着眼睛的侧脸在黄昏的光线里带着极其易碎的剔透之感。

  一瞬间让他想起攀附在大树上的菟丝子。

  柔弱而美丽。

  ……但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怎么会是娇弱的菟丝子,又有哪棵大树,配让他攀附?

  宣奕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山月:“九千岁和他这位义子,关系似乎……很不寻常?”

  山月一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是的他们关系很不寻常”,还是该说“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他们就是单纯的睡一张床的关系而已”,才会让这位假陛下,不要那么惊讶。

  “确实。”简远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对宣奕一礼,笑眯眯的说:“干儿子干儿子……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嘛。”

  “九千岁他也是个凡人,沉溺于少年美色,也是人之常情。”

  *

  作者有话要说:

  宣奕来的时候没有吃饭,走的时候很撑。

  今天我很长,长到我自己都感动的痛哭流涕了,你们要是再不夸我我就要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