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颜如玉>第55章 本王看起来高兴么!

  信件展开,纸上的字迹流畅无比苍劲有力,看得出写信之人落笔的时候并未有过半点的斟酌和犹豫。

  “吾以此玉贺五皇子生辰,亦大胆欲劝之。五皇子年长矣,应日觅得佳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尽皇子应尽之事。吾于北疆,盼闻佳音。”

  褚安铭读完,方才脸上的苦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瞬间的茫然与震惊。

  这信中文字比他如今手中死死攥着的那块玉佩更坚硬冰冷。当年他不过才十九,连父皇母后都未曾催他成婚。徐思远写了这些,他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的。

  褚安铭的目光落在那玉佩上,他怎能不知上面的刻画的栩栩如生的莲蓬象征多子多福。

  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尽应尽之事……

  褚安铭看着信上的语句,只觉得字字诛心。

  原来徐思远当时说的“每个人都有该去做的事情”不单单说的是自己,还包括了他褚安铭。

  可这些话为何不能当面对他说?是因为不敢么?

  徐思远根本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躲避着不愿意面对。

  褚安铭看着那页纸心中百感交集。

  他白白遗憾了那么多年,懊悔自己当时没有将自己的感情对思远表达的更清楚更明确,如今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即便思远还活着,也未必会回来给他机会倾诉心中情愫的。

  褚安铭不知自己如今该不该怨恨,可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毕竟这些年来自己也做了那么许多的荒唐事。

  徐思远的刻意回避究竟是刻意克制自己的感情,身不由己怕连累自己的家族,还是根本就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情愫,害怕做出回应后彼此难堪?

  如今斯人已去,褚安铭知道自己再无机会知晓了。

  ……

  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车夫在帘外喊了几次都没瞧见车内的客人有动静,便上前掀起了帘子朝里张望。

  “客人,客栈到了。”

  车夫又唤了一声。

  褚安铭眼睫微颤了两下,闭了闭眼。

  “知道了。”

  他从马车上下来,似乎是一直候在门内的叶丛峰快步迎了过来,替他结好了车钱后跟在褚安铭身后一同进了客栈。

  叶丛峰边走边说:“王爷吩咐的事情都安排妥了。”

  褚安铭满意地颔首道:“嗯,告诉蓝田了么?”

  叶丛峰:“已经告知玉先生了。”

  褚安铭:“他瞧着高兴么?”

  叶丛峰一下子没明白王爷的意思:“嗯?”

  褚安铭重复道:“他知道本王要的带他去醉月轩听曲,高兴么?”

  叶丛峰恍然大悟,忙说:“自然是极为高兴。我下午路过玉先生房门口,听他在房里哼小曲呢。”

  褚安铭听罢,不由得心中感慨,自己像蓝田那么大年纪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容易高兴的。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能让他快乐到如此情不自禁的事情也很少了,当然,能让他心痛到不能自已的事情也不多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学会了克制,还是这么多年早已看开了。

  当然,不痛快总还是有的。

  于是那夜,褚安铭在醉月轩听着台上的林珑姑娘用她独特精致的嗓音唱着一首自己从未听过的词曲,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蓝田也听得入迷,一曲终了才回过神,转头却发现王爷好像已经独自一人喝得有些微醺。

  他试探性地询问道:“王爷觉得如何?”

  褚安铭微眯着眼说:“曲子弹得确实不错,林姑娘的嗓音也确实难得。”

  蓝田又问:“那……王爷觉得词如何?”

  褚安铭晕晕乎乎没多想:“闺怨的词挺多了,难得有这般描写二人两情相悦琴瑟和谐的词。有趣,甚是有趣。”

  蓝田努力抿着嘴,可弯起的眼角还是暴露了他正在强忍着的笑意。

  褚安铭觉得奇怪:“怎么了?你那么高兴作什么?”

  “不瞒您说……这唱词是我写的。”蓝田回道。

  褚安铭愣了一下:“你?你何时写的。”

  蓝田道:“上回听林姑娘唱曲的时候就动了这心思,虽然不知是否有这机会,但还是照着她的曲子写了一篇词。”

  当他得知王爷花了大价钱包下醉月轩要带他去听林姑娘唱曲的时候便拜托叶丛峰事先将他写的那词转交给林姑娘。他觉得反正王爷的钱都花下去了,借此机会满足一下自己的小愿望也不过分。

  褚安铭却不知道蓝田这一举动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小私欲,以为是他想让自己高兴的小把戏。

  真是诡计多端……他想。

  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褚安铭:“既然是你写的,那本王得需再仔细欣赏一遍了。”

  说罢,他便招来候在一旁的叶丛峰道:“让林姑娘将刚才那曲子再唱一遍。”

  “是。”叶丛峰回,然后上台几步在林珑耳边吩咐了几句。

  只见林珑奇怪地看了看叶丛峰,又看了看台下坐着的唯一两位听众,抿了抿嘴点头应了下来。

  她十分好奇台下这一个风度翩翩贵气逼人,一个唇红齿白面容姣好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的那位出手阔气的叶公子似乎对这二人十分恭敬。并且好像,这两位也是不差钱的主。

  林珑想,既然价钱给到了,自然是客人想听什么她便唱什么,况且那唱词写的也是极好的,她唱着也觉得心悦神怡。

  于是她轻拨了几下琴弦,将方才那曲子又再唱了一遍。

  褚安铭这回放下手中的酒杯,带着几分的醉意听得更仔细了些。

  台上唱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青年男女,从两小无猜到洞房花烛再到白头偕老的故事。唱词中的二人情意绵绵,一生顺遂,几乎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纳入命中一般,让人听得十分艳羡。

  一曲终了,台上林珑抱着琵琶,目视台下二位贵客,等着他们的吩咐。

  那位看着年岁长一些的客人似乎并不打算同她说什么,而是歪着头醉醺醺的同另一个客人说:“这词写得如此甜蜜美满,莫不是你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写的吧。”

  另一位客人眨巴了几下眼,回道:“王爷真会说笑,蓝田哪里来的心上人。”

  年长的客人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戏谑道:“哦……那便是跟你的话本一样……瞎编的。”

  蓝田不知褚安铭说此话是什么用意,一时语塞。

  他听见褚安铭口中嘟嘟囔囔道:“假的很。”

  蓝田问:“王爷为何这么说?”

  褚安铭说:“世间哪有这般的佳偶,即便是有,也不会一生都如此顺遂的。”

  蓝田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大概……总是有的吧,只要彼此恩爱就总是能在一道的。”

  褚安铭喝酒喝得脸颊通红,他嗤笑一声:“玉先生还是年纪太小。你不知这世间总是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我自然是知道的。”蓝田觉得褚安铭这是又喝醉了,也知道他酒品极为不好,于是有些赌气地回嘴道:“但我觉得那些身不由己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由一方不够坚定,不愿意放下其他的东西罢了。”

  褚安铭说:“你说得倒是轻巧。功名利禄、族人荣耀乃至于性命,难道是能说放就放的么?为了儿女情长,背上不忠不孝之名就是对的?”

  蓝田坚持道:“我并未觉得这是对的,只说若是两人真的想要,无论之间有什么障碍,都是可以在一起的。王爷不曾听过化蝶的民间故事么?就算是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是阴阳相隔,他们最终不也化成蝴蝶在一起了么?”

  褚安铭艰难地抬起眼,一道凌厉的目光投向蓝田:“那玉先生如此怕死,若是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愿意去死么?”

  蓝田看着他满脸通红甚至连眼睛都泛红,觉得他是真的醉了,懒得再同他斗嘴。

  “等我遇到那个心上人才会知道。”他嘟囔了一句,使了个眼神给一边的叶丛峰:“王爷喝醉了。”

  叶丛峰也没弄明白王爷为何突然如此灼灼逼人,看二人斗了半天嘴,只能认为王爷是又一不小心喝醉了。

  他凑到王爷身边,低声询问道:“王爷醉了,要回去嘛?”

  谁知褚安铭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去什么?!玉先生说让我来听曲高兴的,你看本王现在像高兴的样子么?!”

  他说的非常大声,连台上的林珑都听得一清二楚,但她没听清刚才二人的对话,以为是客人觉得自己唱的不好而发了脾气。

  林珑忙开口道:“不如让妾身给各位爷换一首曲子吧。这首是刚拿到唱词的,总不是那么熟练。”

  褚安铭晕晕乎乎,赌气一般地将目光从蓝田身上略过,看着台上的林珑点头:“唱你拿手的!”

  “是。”林珑颔首,抬手拨弄了几下手中的琴弦,开口吟唱起了《春江花月夜》。

  作者有话说:

  经细心读者提醒,发现自己之前些的有些段落有歧义,所以有几段修了一下。

  王爷当年对徐将军有贼心没贼胆一直没上手,后来睡了长得和徐将军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以为就算是睡了心爱之人了,算一种比较可悲的自我安慰。

  过去的事情永远无法弥补改变,会影响现在和将来。

  这种影响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