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寒杀之气笼罩夜空,飞鸟似有感应,尽作飞散,久不还巢。

  夜同夜,月同月,依旧是寒露薄雾,秋风过处。不过人不同,景不同,心不同罢了……

  “迹梦川,为何突然这么急着赶路,离花期还有几日呐。”

  寂然山道上,传来两人话语,伴随着一地稀疏的脚步声踏碎满夜宁静。

  “做什么事都毫无保留与退路,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性命攸关之事,我可做不到如你一般洒然。”说话之人名为迹梦川,焰骨挽黑发,白衣不染尘。眉目温和雅正,手中龙纹白玉箫更添几点儒士之气。如雪肌肤在月光下越显棱角分明,尤增三分俊美柔和。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洒脱霍然么?”身后之人立刻几步随上,路旁茂盛的长枝树叶拂打的衣衫哗啦作响。

  “千钺痕,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幽默,你可还记得你上次毒发是几时了?踏在死亡线上的剑者可得小心脚滑啊。”

  “是你总是太杞人忧天了,所以才需要我时刻苦中作乐,怎样,少了我这个兄弟,你的江湖路可会无趣至极。”

  迹梦川不语,赫然止步,反手携萧一挥,随即甩袖疾步前行。

  “哎呀!迹梦川你!”千钺痕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脑门,伸手朝迹梦川扬了扬,见人竟已走远,只得立刻快步跟上。

  “真是的,明明是我被打了,为什么我还要担心你是不是生气了,唉……”

  追上前去,却见迹梦川仍是不回头依旧沉默,只是脚步似乎越发快,这才察觉不对。迹梦川为人沉着冷静,性情温和,鲜少焦躁,平日总是一副安泰模样,一路行来,却似乎今夜尤为不同。

  “迹梦川,你究竟怎样了?”

  “独孤剑说过,待花期将至必会书信告知,他也曾透露樹灵花近日将会开放,可我们却一直未曾收到任何消息,昨日我陡生忧虑,总觉得此事怕有万一,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我不准有丝毫万一。”

  “所以说你总是太过杞人忧天,你看我上一次便无事,你需要宽心啦。”

  “你这分明是侥幸心理,上一次若不是碰巧遇到独孤剑,以奇术替你暂压毒性,你以为你现在在哪?”

  “万事不一定要看过程,结果才是决定全盘。”

  “等你痊愈了再与我说这句话吧,命大的剑者。”

  “有你吉言,千钺痕岂能轻易就死呐,这次就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好运气。”

  “凡事靠运气,长命难矣……”遂抬脚纵身踏叶碾花轻功而去。

  “哎喂……迹梦川……唉,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其实特别容易生气呐……”叹罢,继而挥袖紧随其后,徒留月色下一抹似灰似黑的背影。

  半掩山,半掩水,春来发着夏丛生,秋去落罢冬不出。

  烟云穹迹末,霞光万里顷,不过山上一葳蕤,山下一欢笑。

  烟霞山,早已封山的烟霞山,早已不再成为众人口中昂然推崇的无尚医者。久不踏足的山道也已渐渐消弭了模样,看不出上山下山的路径,只余或枯萎或依旧长青的无数草木在月光下各自生存。

  青竹舍,小半窗,叶打檐稍月映房。青石台,酒半樽,风吹叶落夜更深。

  独立的人,孤寂的影,独自面对半杯清酒,无言。

  身后突来脚步清浅,踏碎一地安宁。

  “咦?先生……”清软稚嫩的童音自身后委委传来。

  “先生吵到你了么?”

  “啊……不是的,我只是出来尿尿……”小童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既而走到石台旁,却见自家先生大半夜不睡觉竟然对着半杯酒发呆。

  “不是要尿尿么,跑我这里来干什么?不许在这里尿尿啊!”凛枫却说罢用眼神瞥了身边的小童一眼。

  “什么嘛,我又不是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先生你也真是的,我只是好奇先生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却在这里发呆是为什么啊?还有为什么只有半杯酒和一只酒杯,却没有酒壶,先生也不喝酒……”

  还没等凛枫却说他废话真多,小童立刻恍然大悟似的眼神锃亮起来。

  “哦!我知道了!先生你以前一定是个酒鬼!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所以想要偷偷喝点!却又不想喝!是不是!”

  “先生啊,这瘾戒起来真的很不容易,所以如果已经戒掉了可千万不能再沾啊!否则就再难戒掉了!”小童见先生盯着自己出神,以为自己的道理先生十分入耳,正在好好思索,得意的眉眼都笑弯了。

  “所以先生,这半杯酒我就帮你倒掉喽!”说完,小童正准备去碰酒杯,却发现酒杯周围不知何时爬了几条状似腐蛆其色暗绿却有翅膀的小虫子,形态十分丑陋。

  “啊!什么东西!好恶心!先生!快!弄死他们!会不会有毒啊!先生……”小童见状惊的立马缩手后退老远,生怕那些虫子会突然飞到他身上。

  “小安啊,你怎么说也跟在我身边三年了吧,这样就怕可怎么行呐。”

  “恩……不一样!恶心和害怕不一样啦!先生你看到小七拉的不也是退好远!”

  “看来这三年你虽然医术没学到几分,但嘴皮子却长进不少啊,一定是吃了芙香的好处,这样的话,那先生以后一定要让哑伯每盘菜都多放些芙香啊,这样你一定会聪明的天下无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