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满庭堆落花>第48章 第 48 章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啊。”春云不依不饶道。

柳员外为难地看着春云,见她回瞪着,只得说:“那女子四年前许了户人家,可家中败落了,覃县丞的兄嫂知道以后就主动退了婚。谁知那女子一根筋拧在那里,死活不愿另配,便耽搁到现在。”

春云仔细观察着柳员外说这事时的脸色,听完问道:“覃县丞如此美意,那女子也算痴情,老爷答应了?”

柳员外面色不佳道:“不曾,我推说先与家人商量一下,再做决定。隽修的脾气覃县丞也不是不知道,这才缓过去。”

春云道:“我说老爷怎么不太高兴呢,原来是担心隽修不肯。”猛然发觉自己没说少爷二字,不禁担心地看着柳员外的反应。

谁知柳员外摇摇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吃过早饭,管家过来给柳员外说事。柳员外放下碗筷,对春云说:“你先吃,为夫去去就来。”

怕被人听到,柳员外示意管家除了院子才开口说事情。

“都仔细查看过了,古玩摆件都在,其他东西也没有被动过,连平时读过的书、用过的纸笔砚台也都整齐地摆放在书案上面。柜子里平时穿的衣服一件都没拿走,新做的衣服似乎也是从来都没动过。”

柳员外皱着眉头怎:“什么都不带他出去吃什么喝什么,那月银呢?”

管家赶紧说:“老奴正要说呢。老奴打开厢房的屉子,发现月银都在里面,总共九十二两。”

“九十二两?”柳员外惊异地看着管家,不可置信。

管家道:“每月八两,和公子在柳家待了十四个月,少了的也都花在买笔墨纸砚上。倒真是一分冤枉钱都没花过呀。”

柳员外一副后悔不及的神情,嘴里喃喃道:“可惜呀可惜!”

管家问:“老爷可是后悔了吗?”

柳员外道:“不该这么急赶他出去。”

管家刚点头,以为老爷在忏悔,就听他接下去说道:

“昨日覃县丞上门说了一件好婚事,我寻思着配给和襄最合适不过。可惜了,他一走……”

管家道:“既是覃县丞说的好婚事,何不直接给隽修少爷呢?老爷觉得少爷胡作非为惯了,不是正好籍此收收少爷的心嘛。”

柳员外摆手道:“隽修不成,他性子烈,恐怕不等我们说出来,听到风声就跑了。再说,那女子退过婚,年岁也有点大。就算两人合适,有缘接了这门亲,日后万一和隽修闹起来,她贵为县太爷的亲侄女,岂不是一家都不得安宁,找谁说理去?”

管家早知柳员外心性,自不会指断他的偏颇,当下无言。

柳员外负手而立,又暗忖:这个和襄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可以解柳家燃眉之急,当真是柳家的福星。可惜了!若不是祸害到隽修身上,我也不会……罢了,多想无益,为了他而折了自己的儿子终是不值当,既已离开便随他去吧。

就在这时听到匆匆脚步声,有丫鬟喊:“老爷!老爷!”

闻声一看是秋芫。

柳员外惊讶道:“大清早的,你怎么出来的?”南院的人都是不让出来的,秋芫的出现让他很意外。

“老爷!”

突然又有人喊了一声走过来。这次是凤娘。柳员外见她拿眼偷瞧秋芫,又打量秋芫的神情,“你们这是?”

秋芫道:“奴婢是跟着凤娘才出来的。”

凤娘不等柳员外疑惑地发问,便开口笑道:“老爷不必问,我也就直接说了吧。是隽修少爷,他说家里有必要做做法事,驱驱邪。”

“驱邪?!”柳员外瞪着大眼。

“昨晚黛香过来找我,说少爷终于悟明白了,觉得家里乱事不断,他觉得都是自己不懂事,很有愧,所以请我过去商议此事。我觉得这法子有道理,此事又不宜拖延,就赶快带着秋芫过来给老爷说。”

柳员外不信掘强的儿子会好心转性,沉吟着看着秋芫。

秋芫不紧不慢道:“少爷说,夫人身子不好,现下又有了身孕。少年闯祸事小,柳家开枝散叶才是府里重中之重,他不忍心看着夫人受累,也不想夫人重蹈之前那人的覆辙,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还望老爷暂且不要计较少爷的错失,先为夫人――”

“明白啦!”柳员外哼了一声道:“亏他现在才想清楚。对啦,他既说不要计较他的错失,那他可知自己错在哪失在哪?”

这话正中秋芫下怀,她偷偷看着柳员外的脸色答道:“少爷说,愿意跪在老爷跟前,亲自向老爷请罪。”

“好,那我就亲耳听听,看这个混小子要怎么说。”

被家丁押着路过离西院最近的路口时,柳隽修忍不住脚尖移过去。秋芫早就有所防备,时时盯着他,见情况不对就立刻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轻摇头示意不可。

一路来到东院。柳员外和春云都等在花厅里。柳隽修一进门就利索的在厅中央地板跪下来。

“孩儿给父亲问安,给小娘问安!”

柳员外故意不停地吹茶杯里的茶叶沫子,就是装作不闻。

春云暗暗打量柳隽修,企盼他耐心多些。不想柳隽修跪着一动不动,这才稍稍放心。知道柳员外故意为之,于是招手轻轻说道:“群兰,把保胎药端过来。”

“是,夫人。”

柳员外这才止住无聊之举,放下茶杯,开口训话。语气自是严厉的。“把你关了这二十天,可想明白啦?”

“回父亲话,孩儿想明白了。”

“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吗?”

“孩儿不该忤逆父亲。是孩儿不孝,惹得父亲不快,孩儿愿意接受父亲责罚!只求父亲不要气坏了身子,毕竟现在小娘最大,孩儿也担心小娘――”

“就说你自己的错,谁还指望你能在这个家操别的心!”

见柳员外突然发起怒来,春云顿时紧张地看着父子俩。

柳隽修连连磕头道:“父亲息怒!孩儿犯了天大的错,父亲什么时候罚,怎么答孩儿都甘愿领受,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柳员外还要再训,只听春云和凤娘同时开口喊了声:“老爷!”

难得见两个女人心意相同,柳员外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些,火气也不由地压下去许多。但一看到跪着的人,免不了严厉训斥道:“自然要罚你,而且要狠狠地罚才是!等法事办完,你就可以在祠堂住下了。”

春云一想到办法事,就觉得满脑子已经都是鼓槌声和唱经声,还有来来往往乱七八糟的人。她觉得柳隽修想不出这么无稽之谈的事情,可看看凤娘那张形如槁木的神情,头就越发大了。

“老爷,法事是谁想出来的?”

“夫人,为夫觉得现在办场法事正是万分及时,必不可免。如今天气渐寒,粮谷归仓,正是安心静养的时候。做场法事安抚安抚祖宗阴灵,去去府里的邪气,也有助于你养胎不是。你放心,你只管坐着等法事做完就好,为夫决不让他们伤了你一丝一毫的精神的。可好?”

柳员外握着春云的手,说的情真意切有理有据。春云抽了手,懒懒地说:“老爷否打算好了,我能说什么。不如叫隽修少爷先起来,做完法事再罚不迟。”

 

赤阳峰的树木高耸入云,却并不影响找个合适的位置看日落。

和襄坐在石头上,一开始在看日落,看得眼睛不舒服了,低下头又呆呆地想起心事来。

身后不远处,越文七的几个徒弟在拾柴火,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大声说笑打闹,自有少年乐趣。

柳源儿背着一捆柴走过来,蹲在和襄身边,盯着他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少爷又不开心?”

和襄抬眼看他,片刻后笑了。“少爷?以后别叫少爷了,叫公子吧。离开了,就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柳源儿点头,忽道:“那公子也给我改个名字吧,我也不想留痕迹。”

“叫惯了,一时也想不出好名字。”和襄这时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今天道宁还说我呢,名字里带个柳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柳源儿自从到了跟前服侍,很少会表现出孩子气。和襄不禁莞尔一笑,定了定心道:“不如就把柳字去掉吧,叫源儿。”

柳源儿想了想,“公子,不如跟你姓吧,叫和源儿行么?”

和襄被逗笑了,道:“好,更亲近些,对么?”

柳源儿自是欢喜,“多谢公子。”

这时有人大喊:“柳源儿!一捆柴一个馒头,你还不快点过来多拾点!”

柳源儿跳起来,边跑过去边喊:“我不叫柳源儿,以后我叫和源儿。”

晚饭时,几个徒弟吵吵嚷嚷盛饭摆饭,但并不混乱。

越文七把菜往和襄跟前推了推,说道:“吃这个,参须炖仔鸡,最补身子。哥哥专门让道乾道坤去五里外的村子弄来的。”

又说:“柳源儿,你也吃。”

立刻遭到反驳:“我是和源儿。”

“对对,和源儿,和源儿!一时又糊涂了,快吃饭。”越文七自己连着扒拉了两口饭后又说道:“要说这个和源儿,可真是个忠心的孩子,二话不说就跟你出来了,将来啊必定是个有出息的人。”

几个徒弟听了这话替和源儿高兴,都嘿嘿笑起来。

“师傅卜卦,向来灵验非常!”说话的是道然,一个面相秀气却目有邪光的十四岁少年。

越文七道:“嚯,怎么每次你一说话,师傅就有种得回一句答谢之辞的感觉?”

道诚附和道:“可不是嘛,这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呢。”

越文七佯喝道:“你闭嘴!”

和襄最喜欢看着这师徒闹闹呵呵的场景,也笑道:“道然是个才智过人的孩子。”

一言让道然很是受用,旁的孩子再一恭维,他便越发显得飘飘然了。

越文七撇嘴道:“就他嘴巴会说。”说完这茬,放下碗筷,凑到和襄身侧说道:“哥哥在解阳县待了有大半年,灵气快用完了,所以打算做好准备,近日出去游历。”

和襄手一抖,扭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你们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