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死生>第80章

  这不就是好人没好报吗?

  李婆婆想及此慈爱地问他脸上的伤是如何,皮猴摸了摸脸,依旧笑道:“早已好全了,不碍事,再说咱们男人,重要的是力气,干好活的本事,又不是靠着一张脸过活!”

  听了这话,李婆婆称赞道:“这才是真男儿,哪像某些!”

  皮猴自谦地笑笑,注意到了李婆婆身后低头的女孩,便问:“这女孩是?”

  李婆婆也不见生,道:“这是我给阿壮挑的媳妇,瞧着听话,又年轻,保管能生出儿子来。”

  皮猴自是好好打量了一下那小女孩,只是可惜瞧不见脸,“那嫂子……”

  “哼!叫她什么嫂子,马上便不是了!”

  皮猴忙改口,“那岂不是要改口叫这位嫂子了。”

  李婆婆得意道:“待明儿再叫罢。”

  话说完壮哥便从壮哥娘子屋中出来了,手里刚喂好了药,抬眼便见屋子中杵了个陌生女孩,“这是谁?”

  皮猴抢着道:“还能是谁,未来新嫂子呗?”

  李婆婆拽住女孩的手不由分说拉到壮哥面前,给他看膀子,不顾女孩害怕要他看:“你瞧瞧,这膀子,多白嫩!瞧我给你找的!”

  一旁的皮猴盯着这白嫩的膀子,大饱了眼福,却装作叹气拍了壮哥肩膀。

  壮哥本就郁结在心,闷闷不乐,一时不言语,李婆婆恨铁不成钢道:“你也别老大不愿意,这不都是为了你?见你这般我就心里痛快了?以前都依着你,但就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你也得听我的!”

  “阿娘……”

  “不信你问问皮猴!”李婆婆转向他,“你给评评理,我这做娘的哪点不是为他好!”

  皮猴自然顺着老人家,壮哥身心疲惫不愿多言,见此皮猴转了转眼先劝着李婆婆带这女孩收拾收拾,等人走了便又劝了壮哥:“壮哥,依我看老人家是想要个孩子,这事到简单,无非是顺着,到底是您阿娘,不好忤逆。”

  “你这话什么意思?”壮哥皱眉看向皮猴,言辞不善。

  “您先别气,方才您还没出来,我听出那意思是要取代嫂子,我知您是万不会同意的,但想想不如先安抚了您阿娘,又得了孩子,将来生了孩子完全可以抱给嫂子抚养,既保全了嫂子也不让老人家难看,到时啊这女孩您再好好善待,当成妹妹看也不成问题!”

  皮猴再道:“都已经要火烧眉毛了,您还顾忌这顾忌那,到时候您这两边捞不到好,还将老人家气了得不偿失,况且若嫂子对您还有情,必定会醋,这也是个试探的好办法,如此这般不就是给了您二人重归于好的机会?也不会再让那宵小趁虚而入了!”

  提及宵小,壮哥眼神一凛,皮猴略带深意地笑笑,“时候不早了,壮哥您好好想想,我这就先回铺子去了。”

  独留壮哥一人,这晚他依旧陪着壮哥娘子,夫妻二人无言再说一句熨帖话,自他动了手,便好似将昔日情份一分分打没了。无论壮哥是说了几次的不是,伏在床边痛哭流涕,又或是久等不到,朝她大吼大叫,壮哥娘子仍然紧闭双目,昏昏沉沉,恨不得一觉死了过去。

  只因她常听见耳畔哭声,吼声,责骂声,跪在地上祈求她,将她从迷海中拉了起来,叫她生出想要睁开眼的冲动,可老天爷叹息着,仿佛是要拆散一对有心人,叫她未睁眼却听见壮哥说他要与别人成婚了。

  她的心停了下来,壮哥说出话后也同样紧紧盯着,企图要从这张脸上瞧出什么痕迹来,可等了半日,只见壮哥娘子眼睛翻动了阵,便再无任何动静。

  壮哥狠狠道她这般狠心,一气之下甩手走人。

  一早李婆婆便知了这个好消息,又想今儿这道士要来,千万不能叫他看了去,免得坏了好事,便遣他去铺子,这好几日未去,不知要扣多少钱。

  待壮哥一走,那几个婆婆便带来一位黄袍道士,道士先问壮哥娘子在哪,李婆婆说在屋里躺着,道士一甩佛尘,要她们将此人带来。

  几个婆婆便七手八脚将壮哥娘子从榻上拖了过来,跪在道士面前,可怜她身子孱弱,根本拼不过这几个力大无穷的婆婆们,若是她挣扎,这些婆婆们便揪着她的肉,使了更大的力气。

  道士闭眼念念有词,壮哥娘子一面哭喊着李婆婆阿娘,求她放过自己,一面想着如此大的动静如何壮哥不知,便叫喊起来,李婆婆一听这小娼妇还有脸喊着儿子的名字,当下上前赏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别叫了!他不会来救你,你可省着罢!今儿便是要来治治你这个狐狸精!”

  “阿娘!”壮哥娘子想要起来,却只能跪行着,跪倒李婆婆面前,道士开口训斥妖物!婆婆们骂道大不敬!索性摁着她的头,大力往地上磕,她一阵哭一阵喊,浑身的汗,耳边道士乱舞,一会又拎着她头,钳住嘴,灌了好大一碗黄符水,却还不够,道士继续烧,她们也继续给她灌下去,这是要让符术洁净不洁女人的五脏脾肺,这出了墙的女人乃世间最恶,要外洗内灌才能洗去一身罪恶。

  内灌已了,早已备下了一盆冷水,将壮哥娘子摁进盆里,涂抹道士所给的膏药,这膏药酸烈,壮哥娘子痛叫不止,一时听得烦了,婆婆们堵住她的嘴,像烫一条猪皮,摁进去再拉出来,直到这膏药擦至了全身,这壮哥娘子早已受不住如此侮辱昏死了过去,只盼是噩梦一场。

  待她幽幽醒转,已不在了原来的屋子,因着今夜洞房花烛,李婆婆便将她丢至柴房,再也不管了。

  她忍痛走出柴房,向着那唯一的光亮走去,那团光便跟她那年一般,纸窗人影,暧昧朦胧,到处是红,到处是喜烛的味,成就百年好合。

  壮哥娘子微微笑起来,她使劲地去瞧窗上的哪个是她的夫君,这影子渐渐交融,再分不出你我,正痴痴看着,她惊觉独影一人的原是她自己,淋着冷汗,渐次笑不出来了,那你侬我侬的双影便像那蝴蝶的一对翅膀,撕扯了一块便不能飞了,她捂住肩小声垂泪,原是早些时候她的翅膀就没了。

  壮哥娘子缓缓出了院子,带着她的影子走在昏淡的月下,直到遇见了皮猴,皮猴先道一声嫂子。

  “我担待不起。”

  皮猴笑了笑:“那娘子缘何跑了出来?”

  壮哥娘子未应,绕过了皮猴,皮猴不慌不忙道:“娘子到哪去?”

  未回,皮猴跟在身后,两种影子在月光的照射下现了形,一个如同一块臭石趴在了另一个小小摇摆的影子上头。

  “这天冷,不如暖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