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死生>第39章

  陆照阳苦着眉望了一会人,大夫说他哭得太厉害,把嗓子嚎坏了,得要将养几天才能好,还说道他身体孱弱,根本上便不大好,需得好好养,千万不能坏。还预示着这将养日子两个人必须鸡同鸭讲,左右比划,还不一定能明白,便像现在,阿雪问他去哪了,在陆照阳这从坐起来再到眼睛痒转了一圈愣是也没心有灵犀这么碰着了。

  “你要是会写字就成了。”

  阿雪歪着脑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伸手但够不到,啊了一声,陆照阳靠近一步,阿雪便能抓住了。

  陆照阳被晃了几下手臂,他明白过来:“你说你想识字?”

  阿雪眼睛亮起来,嗯着连着点了好几个头,他曾对刘哥说过想要识字读书的念头,可刘哥只赞同他些许认那么几个字,至于多的那不该是他们的事了。可阿雪虽未有豪情壮志,可到底羡慕读书的,天生一股与读书人的亲近,觉得读过书的人好,便也幻想着若能读懂几篇文章,会写个字那到美妙。

  从前他从未动过离开的念头,因他不能想,不能了许久后便习惯了,就像活在缸子里的鱼,吃的见的就那么点,实在不需要从一条鱼变作一个人。可突然有一天他被扔出来了,被迫晾在这么大的地方向前走,最先是生出离开后的实感,却不怎么美好,紧接着才生出那么一点识字的想法,虽然并不强大,但已然成了气候。

  虽不能说话,但他试着告诉陆照阳,陆照阳任他求了一会,阿雪见他不为所动,渐渐停了下来,仔细瞧着陆照阳脸上的神色,却丁点抓不着一丝一毫可以称做情绪的东西,阿雪又怎么斗得过他,迟疑下来,便有些害怕,也不敢再摇了,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后来他又摇手,意思是说不学了。

  陆照阳心里发笑,但并未表现出什么,他要看看阿雪能为这件事坚持到何种地步,见他颤颤巍巍地求到头来还是被吓回去又不要了。

  倒是有当初倒满水缸的韧劲便好了,再不济这昨日缠人劲也是大开了眼界。

  阿雪忐忑了一会,并不想惹陆照阳生气,昨儿他乱扔东西,任性至极陆照阳也没计较,这不该再要求要认字了,纸跟墨该是多贵呀。这一回过神来,想了昨日想了方才倒把自己吓了一出冷汗,再是冷,整个人浑身一颤,陆照阳好气好笑,渐渐笑占了上风,给他擦汗,阿雪抬头望他,也还是看不出什么来,最后放弃了,心道陆照阳还给他擦汗,想必是没生气。

  见他放松了神态,又是头一点一点的,透着憨纯的模样。

  陆照阳咽下后头的话,到底没继续说识字的事。

  阿雪没机会再去睡,刘哥带了东西过来瞧他,陈郎君和东娘子也带了补身体的药过来看他。

  刘哥诶哟一声,瞧着这张小脸,过了一夜愈发憔悴了,这伤比昨儿还显,一看便是陆照阳没照顾好,才至这么虚弱,还不好全。

  “这都过去一夜了,瞧瞧这伤,真不会照顾人。”

  刘哥气得鼻子都歪了,看陆照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空长了一副好皮囊,还有脸来欺负比他瘦弱多的阿雪。

  “诶,正巧陈郎君带了只老母鸡过来。”刘哥一把接过那被缚着双翅的倒挂母鸡,顶到陆照阳眼前:“那就劳烦陆郎君拨个脸给咱们露一手了。”

  眼前的老母鸡叫了一声,东娘子暗笑这陆照阳眉心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分明是不大愿意,可这刘哥丝毫不受影响,竟逼着陆照阳接下这只老母鸡。

  东娘子在陈郎君耳边低语道:“早知如此便不拿这东西来了,结果叫了陆大哥为难了。”

  刘哥耳朵尖,听到了便说:“为难什么,陆郎君什么不能行?哦?对罢阿雪!”

  阿雪困倦着眼,乍一听见了下意识点了两记头,陆照阳绷着脸看着他,阿雪一吓嘟噜噜直摇头。

  刘哥暗骂这没出息的,这陆照阳就这么叫人可怕的!瞧这怂模怂样不怪人想着要欺负他。

  陆照阳提着老母鸡去厨房,阿雪瞄到一眼也想跟着去,他惦念陆照阳是否杀过鸡,刘哥嘿了一声:“让他自个去,你乱跑什么!”

  阿雪摇摇头,还是陆照阳回头说了句:“回去坐着。”

  他乖乖坐下,刘哥啧了一声,白瞎了对他好了,只听陆照阳的话,别个说的便跟屁一样!

  他们说了一会话,阿雪偶尔笑笑或打着手势,东娘子因是女儿身不能久待,只略坐了一会便和陈郎君先告辞了。

  等二人走了,刘哥立马蹿上另一边,问阿雪:“臭小子我问你,你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几句好话便把你哄回来了啊?”

  阿雪点头,刘哥瞪圆了眼睛,显然被他傻到了,“我跟你说啊,你知道你为什么老是被人欺负吗!你一看就是个小傻子,蠢蠢的,况且你又是真傻,啥都信,连傻子都能欺负你知道么!”

  刘哥又说:“你别老是别人对你好了你就巴巴地贴上去,尤其是那陆照阳,了不起?都欺负到我兄弟头上了!”

  阿雪抿嘴笑。

  诶哟——这一笑人更傻了。

  刘哥心里生出一团软绵绵的气,这都说得嘴要干了,他还只回你愣得不行的笑,“个没出息的!我跟你说啊,你可记住了,你别看陆照阳现在又好了,你开心地回去了,到日后难保又要丢下你,到时候你去哪哭去!”

  刘哥的话有些说中他的心事,面上显得茫然了一阵,径直看向了门口。

  刘哥偏恨他这幅模样,心里有了事便开始低头转手指,或者看向别处,分明有了什么心思,可叫人急,还有一点就是不听话,听不见去一点,这会他就摇头了。

  “行罢行罢——还能叫你改了主意不成!”刘哥翻了个白眼。

  阿雪朝他抱歉似的笑笑,刘哥睁只眼闭只眼,权当这是个“小白眼狼”,只会想着陆照阳,一点也不念念这认下来兄弟情分,亏得给他床睡,被子也分给他,老人家也还记着他。

  刘哥没什么好气地拍了一包糖在阿雪面前:“我爷爷惦记你,听说你生病了,还怕你怕药苦,要送你一包糖吃了去去味。送你做啥,就该苦苦你,让你记着点!”

  阿雪不大好意思地接过那一小包糖,拿油纸包着,他好奇地想打开来看看,这时外头突然响起一阵鸡鸣,听得陆照阳说了一句什么,动静闹得极大。

  刘哥和阿雪走出去,便见院子里到处飞着鸡毛,那只老母鸡一边叫一边上蹿下跳,惊奇的是陆照阳模样狼狈,头顶沾了几根鸡毛,提着刀追,更有老母鸡一朝得了自由半路杀回来,拿着喙去啄陆照阳。

  刘哥乐得这只鸡闹陆照阳,越是有洋相越好,若不是顾忌着阿雪,他怕是忍不住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