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彻云霄, 整个后院的人都僵硬在原地,但都同时默默地摸上了自己或腰间或手中或放在桌子上的武器。

  钟声骤然停止,泽生总部就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异样的沉寂之中,甚至树丛之间都没有树叶颤动的声音。

  可越是安静,他们心都越笼上了厚厚的不安。

  火光在天边骤然亮起,四周全然被急促的脚步声包围。

  “怎么回事,白教主, 来的到底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心中动荡了,连听声辨人的功力都忘却了,几个小门小派的当家早已按捺不住了, 起身飞出,刚欲踏出院墙,身影已经陷入那边的黑暗之处。

  白千迹没有动。

  见他们如此,后面的几人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先走一步, 脚步刚往旁边踏一步,就听墙外突然的尖叫声——凄厉又绵长。

  随着尖叫声响起, 众人心中咯噔一声。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扔了进来——那些尸体就在短短眨眼瞬间,已经鲜血淋漓,眼睛瞪起,嘴巴微张, 显然是根本没有预料到会遭此重击。

  “白千迹!你今日到底想要如何?”

  “不是教主想把你们怎么样,而是你们问问那些名门正派想要把你们怎么样。”

  司华早已从宴会的角落出来,缓缓地站在白千迹后面,一只手轻轻握上自己另一只的手腕, 神色有些凝重,声音也有些冷酷。

  “哈哈哈不愧是白千迹手下的走狗,这么早就知道是我们来了?”

  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得众人的耳膜有些鼓鼓地刺痛。

  “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天时间,武当庄主的内力倒是精进不少啊?”

  江情倚靠在红木柱子处,闭着眼睛感受声音的来源,轻笑出声。

  “为的就是把你们泽生给消灭掉!”

  武当的庄主吴裘缓缓飞起,立于房檐上,他两只脚尖轻轻点在檐牙角上,神色淡然,交谈自如。众人看到他的到来脸色瞬间变得很差:“白千迹你真卑鄙!”

  刚刚那句“来了”分明是白千迹说的,他分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吴裘会今天来袭!

  白千迹一直都神色淡淡,吴裘一直逼他说出话都没有成功,但唯独听到“卑鄙”一次,他轻轻笑了出来,不过更多是冷笑:“我卑鄙?各位,我可能比你们想得更卑鄙。”

  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便能感受到了钻心又刺骨的痛,本来只是在心脏之处疼痛,但是就在呼吸之间,那种痛沿着经络竟蔓延到全身上下各处!

  又是呼吸之间,一直站立的众人突然倒下,唯独一人——管凛没有倒下。

  管凛道:“呵,白千迹,我早已知道酒里有毒。”

  今日宴会上的众人,有些人对白千迹虽然不满不服气,但仍是不敢当众在他地盘上拂了他的面子,都是多多少少也抿了几口。

  吴裘皱着眉道:“白千迹,我倒是看不清你是做什么了。”

  吴裘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倒下,院子里只剩下泽生毒教和管凛一人站着,吴裘大笑出声:“你是不是想认输?求我,求本庄主饶你一条贱命好了。”

  说完,他背身后的手缓缓打了一个响指,一瞬间,十人飞身跃起,都轻轻点在檐牙上。

  苏子银定眼一看,面上不显露,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些担忧,来得这几个人,武功各个都在吴裘之上,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世高手。

  他匆匆扫了一眼,看到最后一个缓缓踏上屋檐,气息稳重,根本没有呼吸的声音的人,终于是忍不住出神了一会儿。

  “没想到,你这狗东西还真是有能耐啊,把悟一住持都请来了。”

  云画冷笑一声,扬声道,全然都不畏惧眼前这些高手。

  云画口中的悟一住持,就是江湖名门正派当中最有声望的祖师,他们这些高手虽然都站立在房檐处,每个人都是退悟一住持半步,丝毫不敢站在他身前,就连里面的领袖吴裘都退后他小半步。

  苏子银看了白千迹一眼,但没有出声,即使苏南煌今日来这,也要对悟一住持忍让三分。

  吴裘听她这般说,也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扬了扬手,后面十人身形依旧不动,手放下之时,那高手已然闪身进了泽生毒教的院子里。

  但是依旧,泽生的人一动不动。吴裘眯着眼睛,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人员的不对。

  “风月剑庄的少主,苏子银?”吴裘定眼看着他,这一句将高手的视线都引了过来,连悟一住持都偏头转了过来。

  苏子银一直站在白千迹的后方,是隐入黑暗中的地方,再加上白千迹在前方耀眼,根本没人会打量那个角落。

  “呵,各位,我就说,苏南煌早有二心,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他们风月剑庄早已跟邪教有了勾连,真是名门正派的耻辱啊!”

  原来众人看着苏子银眼睛之中偶有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听这话之后,眼神更多的是鄙夷。

  “我还听说呢,这苏子银与白千迹关系匪浅,莫不是两人有断袖分礼之桃?”

  一个头发高高束起的唯一一位女人说道,不仅眼神鄙夷,说话的声音更是恶心到不行。苏子银刚想冷讽回去,但就看到前面的白千迹身形一闪,早已到了那女人身边,伸手就甩出几根银针。

  宋茗避之不及,眼神有些惶恐,但至少是经受过风浪的,躲开一瞬间,拔剑打掉几根,但仍有剩余的针狠狠的插入她的体内。

  还没等白千迹近她身,身旁的人动了,拦下了白千迹。

  大战一触即发。

  江情几人迅速起身,援助白千迹,连苏子银都闪身去拦宋茗,宋茗没受伤之前,虽是唯一一位女子,但丝毫不见得比其他男人差,但身体里面有了几根四处窜动的针之后立马是最弱的。

  因为高手之间,失之分毫,差之千里。苏子银风月剑法没有精通,相比云画他们更是差了一步,他深知自己实力,根本都不去跟别的高手过招而是拦下宋茗。

  宋茗是静霞剑庄的庄主,实力虽然比起苏南煌还差上几步,但对上苏子银还是绰绰有余。

  苏子银拔出银华,直直向她刺去,宋茗冷笑一声,伸手去拦,但苏子银在碰上剑之后挽了一个剑花,仅差分毫。宋茗疼痛之余只觉得惊讶,苏子银的剑法倒是熟练得很。

  泽生毒教高手虽多,但毕竟是面对名门正派大多高手齐聚,在比试之余,其他弟子也全然进入总部与泽生对打。

  管凛在旁边干看着冷笑,这场战役,显而易见的是泽生站了下风。

  他冷笑道:“这次看你怎么化险为夷。”

  江湖风云攒动,庙堂也波澜起伏。

  杨澈匆匆忙忙被人催回宫,心中其实有不满,因为侍卫根本没有与他说是什么事情,但既然是父皇的旨意,他便回去。

  直到车门进了皇门口,侍卫才缓缓开口,声音悲怆:“太子殿下,皇帝突然病重,京城人心不安与攒动,恐怕是……”

  杨澈大惊。

  “不可能!父皇在我走之时身体还算健朗,怎的到现在突然不行了呢?”他冷声训斥道,严厉的声音掩盖他心里的不安。

  这侍卫本是皇帝的贴身侍卫,从来不离身半步,如今这侍卫千里迢迢去找他回宫,定是有重大的事情。

  “太子殿下还记得陛下将那些姑娘的事情全权交与给您么?皇帝深知水深,其实不敢完全交给你,还是私下里去查清关系,竟然以他的权力和地位都查不到蛛丝马迹。他就担心自己身边是有内线混淆他的视线……于是他暗中查宫中各方势力归属,但刚摸到头绪,却突然病倒,太医诊断说是劳疾,是日积月累的……属下怀疑……”

  马车已经进宫,没有停下。

  杨澈心中一顿,他听出侍卫的意思了。不仅有人在阻止这件事情真相大白,还有人想要谋朝篡位,而这两种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人的手脚。“谁人有这么大的势力……”

  他急急忙忙来到皇帝的寝殿。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门口的丫鬟看见他来,立马匆匆忙忙行礼。

  龙床上的皇帝脸色苍白,嘴唇的颜色竟然是深紫色的。

  “父皇!”

  杨澈急忙跪在他的床头。他的父皇英勇俊朗,威风凛凛,从来也没有这种时候。

  “孩儿,别伤心,父皇命数如此。”皇帝声音很弱很虚,但是眼睛却依旧熠熠发光,“有人一直待在我身边给我下毒,太医当然是诊断不出来的。恐怕这毒,没有解药的。可恨朕还没有完成江山社稷大计,就要这样走了。但是还好,朕的孩儿终于在朕走之前赶回来了。”

  杨澈眼睛里面灌满了泪水,目光却愈发的坚定。

  “澈儿,你的心性和气度都已经在外面锻炼了不少,这才像是能够承受这位子的人。”

  皇帝咬牙抬起身子,伸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泪水,但是没有停手,一直摩挲在他的头发上,像是留恋和不舍。

  “我把这皇位给你,你替父亲好好,守住这江山。”

  他父皇风光一辈子,到最后,竟恢复了一个当父亲的模样。没有磕磕绊绊,没有犹豫的说完这句完整的话,皇帝就已经没有力气的倒了下去。

  “我的孩子,要好好活着。”

  说完,皇帝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了气息。

  杨澈的泪珠划过脸颊,他闭了闭眼睛,狠狠的磕了三个砰砰砰的响头。

  “皇帝驾崩——”

  “新皇杨澈继位——”

  杨澈心中明白,皇帝其实并不单单想要让他历练,更是想让他自由自在,忘却身份的活一段时间。时间虽然短暂,但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他看了看手中的纸条,眼神突然变得异常的凶狠狠辣。

  那个纸条,是皇帝起身跟他说话的时候,递给他的。

  “有人监视,布衣侯苏北琅。”

  短短一句话,但太子已经清楚了。下毒的是苏北琅,监视的人是苏北琅,想要谋朝篡位的更是苏北琅。他没有想到的是,太子能在皇帝驾崩前赶回来顺利接旨。但他现在继位还是非常危险。

  苏北琅手握重权,而且声望大,若是现在包抄皇宫,他们便没有反击的能力了。

  杨澈狠狠地抓着手里的纸条,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